第五百零八章 叶先生的烦恼

    叶抚白她一眼，“说得像我犯了什么错一样。”

    想来这几年的经历，叶抚觉得自己那学生曲红绡真像是一首唱不尽的曲子，总是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被各种各样的人念起。

    叶抚似乎有些出神，没有注意到鱼木的声音。

    “先生，写信之前，我做了件错事……”

    “但你呢！”

    “我觉得啊，世上根本没有放得下的事。但总要想个办法向前走。”

    “去浊天下的路在东土吗！”

    鱼木不是看不懂场合，听不懂人话的笨蛋，她只是缺乏安全感。叶抚正是了解这一点，才会万般容忍她的任性，与她一起玩闹。这个姑娘没有过去的记忆，也就是没有童年。缺失的过往，让她比起一般人更害怕未知。

    “等我！”鱼木喊道。

    进门。

    叶抚没有回避何瑶，当着她的面便拆开了信。何瑶自己礼貌地躲开视线。

    何瑶有些遗憾，不过立马就释然了。她也清楚，东土不是三月应该久留的地方。这里太小了。

    叶抚笑道：“路过这边，想来何家看看，忽地也就知道这回事了。”

    “我也要去见几个人。之后，我会去找你。”

    叶抚说：“每个人都会犯错。”

    “嗯，在中州那边儿见着了。不过现在，她还留在那边。”

    何瑶也就趁此说起了何依依的事，想听一听叶抚对这件事的看法。

    行走各地，哪里能不顾及形象的。所以，在鱼木几番要求下，叶抚同意她帮自己梳理了头发。

    “简直是个猪脑子。”

    这么想来，也就不觉得那二十几年是段错误的时间了。

    何瑶点头笑了笑。

    温早见很直截了当，符合她的性格。她将自己与珂媟的事说了出来，从措辞上看，她坦然面对这件事，也表明了自己犯错的事实。

    何瑶见着便问：“先生可是要离去了？”

    “总应该是在路上才对。”

    自己三个学生，胡兰和秦三月都见过了，唯独曲红绡一去多年，不曾见着听着。

    “想什么？”

    “可他已经不小了。”

    叶抚微笑一下。他想，要是何瑶知道秦三月在情感上比任何人都走得偏，会被吓到吧。

    何瑶释然一笑。

    墨绿色的天帷映进眼中，变作一条弯曲的线。

    叶抚沉了一口气问：

    进门之前，何瑶运气调整好自己的仪态和心情。以好姿态见重要的客人，是必要的事。

    前面，叶抚停了下来。鱼木追上来后，一把抓住叶抚的缰绳，警惕地看着叶抚。

    “你就是一点都不体贴嘛。”

    “之前三月在这里，真是麻烦你了。”

    “没有放不下的事。善终最好。”

    ……

    何瑶有些故人离别的伤感，“也不知何时能再见。”

    叶抚看向前面说：“落星关是清天下的入口，也是浊天下的入口。”

    “不一样。你懂的。”

    一阵微风吹来，送走了叶抚。

    “那我们大可以从中州南部出发，直接前往落星关，我记得这段时间，落星关遗址那边正好建立了空中堡垒，有十多个浮空城在那里。”

    他以为温早见会让他转告“我深爱着她”之类的话。事实上，她只是想告诉曲红绡自己做错的事。她不愿意对曲红绡隐瞒任何关乎到她们感情之间的事。

    搭配一身玄红色的行衣，叶抚就真的像是个公子哥。照鱼木话说，一番收拾后，估摸着也得年轻个五六岁。

    叶抚看着鱼木这副执拗的样子，想生点脾气都生不起起来。他无奈道：“我忽然有些想念之前那个不会笑的小鱼儿了。”

    虽然相处得并不算很久，但他也明白，自己这个大徒弟只会与大道相伴。她不会爱上任何人，动人但是孤高。

    鱼木气势焉了，“我又不是傻瓜。我懂的啦，我现在就回灵泽，等你来。”

    她心里默默想：

    鱼木瘪了瘪嘴。跟着叶抚这么久，她当然了解叶抚的习性。但她就是想问一问。

    几年的相处中，他们之间聊天不少。叶抚多少也能猜想到她在照云宗的生活。她选择了用笑去掩盖这种不安全感，这也就导致了她成为众人眼里那个“说话不看场合”的人。

    温早见想要转告给曲红绡的话出乎叶抚预料。

    叶抚想起初到这座世界，在破庙的那个晚上。那时的鱼木孤身一人在外，面对着叶抚时，说了些笨拙的话，做了件笨拙的事。现在看来，她当初那样表现都是有原因的。

    何瑶问：“叶先生有见到三月吗？”

    叶先生变了吗？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何家的掌舵人，不必这般忙碌。”

    何瑶一眼看到坐在那里的叶抚。虽说形象上有了很大改变，但模样和那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怎么也变不了。

    叶抚一笑，何瑶整个人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平缓。看到那样的笑容，就觉得安心。

    他不会帮温早见转告。因为他知道，她们一定会再次相遇。

    她回过神来，“叶先生是来取那封信的吗？”

    等何瑶回过神时，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叶抚笑道：“她没事的，放心吧。”

    被白薇扯出来的那部分建木树冠还“长”在天上，那轮燃烧的雕琢气太阳也从没落下过。树冠之地下的一切看上去似乎跟几年前没有多大区别，叠云国和大周王朝的战争还在继续。大家都知道，这可能会是持续十多年的战争，毕竟没有哪一方是弱小之国。

    “先生再想起来，会是什么心情呢？”

    何瑶连忙起身，“那封信放在中堂了，我现在就去取。”

    “我能感觉到，落星关就要告破了。这些天里，我一直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似乎昭示了我会有不幸的遭遇。我想着红绡，如何也无法安下心来。我相信胡兰，一定会找回她，她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死去，但我或许见不到她了。我深爱着她，刻骨铭心，即便她现在消失了，我也无法接受我在想念她时，依然犯下了那样的错误。我更加无法容忍自己去隐瞒这件事，这让我自责且羞愧。一想到我可能无法亲口告诉她我做错的事，就觉得胸口沉闷。我没有勇气写信给她，便写信给先生你。如果先生能看到这封信，再见红绡时，请向她转告我犯下的错误。”

    “不许骂我！”

    “上次你走后，三月可真闭关五年，都没出来过，好不容易出关来，也就留了几天便走了。”何瑶一脸可惜，“我还想好好看看她呢。”

    叶抚没搭理鱼木，扯了扯缰绳。小红加快速度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