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足轻重

    她们在檐廊久等，早已垮了表情，再华贵的装束也托不住焦躁的神情，失却气度。看燕王从殿里出来，她们围上来，争抢着说话，其实不必，因为她们问得都是同一句：“太后娘娘还是不肯见我们吗？”

    他在想什么？

    “行了，免礼吧。”太后不悦地一挥手，“也是个狐狸精！这要为了拜见我摔坏了，不知道受人多少抱怨呢。”人字加重了语气，直指申屠锐。

    斓丹一直悄悄留意斓橙，申屠锐进来的时候，她身子一僵，头不由自主地向后侧了侧，稳住心神才起身，看了他一眼又飞快闪开，叫了声：“锐哥。”

    贵主的架势的确很大，太监通报了，她的八人肩舆才从太慈宫的院门进来。雪已经小下去，薄薄雪雾中高坐人上的锦绣人物不必细瞧，已是焕然出众。

    斓丹一阵迷惘，是斓凰，却又不怎么像。

    满怀小女儿爱慕的丹阳公主，看申屠铖眼睛的时候，总羞涩带怯，不经意就会躲闪开去。上过断头台，守过乱葬岗的萧斓丹，却能冷冷淡淡地钉进他眼睛里去。

    太后冰冷着脸本在打量走近的斓丹，瞧见随后进来的申屠铖，眉头飞快地一皱，问他：“你怎么来了？”

    申屠锐拉斓丹站起来，仿佛感知她心里的凌乱，干脆弯腰抱起她，略含怜悯地说了句：“走了。”

    不过刚当上皇帝的人，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朗然一笑，“忙完了，不就立刻过来了。”

    申屠锐听了，有些讽刺地一笑，“你以为死了很多人么？你太祖立国时伏尸千里，血染山河，你父亲为了扩展版图，东征西讨，枯骨如山，我们才杀了那么一点点的人，对这江山万里，黎民百姓，够慈悲了。”

    申屠铖又勾了勾嘴角，加深了笑容，“原来是你。怪不得他那么大费周章，半夜开门阖户的闹。”

    申屠锐一笑，象征性地弯了弯腿，眼睛不着痕迹地把殿上的人扫了一遍，不等太后说话，走过去大喇喇一屁股坐在太后身边。

    宫廷是什么？身处低位的斓丹太知道了。先是朝堂，后是家园，无论母子夫妻，都要先论了君臣，再说情分。她浸淫其中，一点点的分别就伏刺在心，大晏太后这句话，问的是儿子，而不是皇帝。

    斓丹缓缓扭头，心中似有预感一般。

    “你要敢这么早就走，下次我一定把她煎炒烹炸了。”太后不受骗地哼了一声。

    太后秀眉一立。

    申屠锐只是冲斓橙敷衍的笑了笑，眉间闪过一点愁绪。随即他又勾住母亲的胳膊，“娘，既然你没把她吃了，那我就带她走啦。”

    斓凰眼睛里没她们，高昂云鬓，趾高气昂地一路进了殿里。

    申屠锐微笑着看她，这种锥心刺骨的痛他明白。他甚至有些羡慕斓丹，她还有一口鲜血可以倾吐，而……有些人，恨到极致苦到极致，心都稀巴烂了，什么都吐不出来，那恨苦便化为柄柄利器，搅烂了五脏六肺。

    “死的都是些……”他看着她笑，明明俊美却无比冷酷，每一个字都好像渗着死去人的血，但他不在乎，“没有用处的人。”

    太监喜滋滋地通报声响在软帘后面，“燕王殿下进见。”

    帘子一动，修长俊挺的一团殷红丽影进得殿来，满堂烛光都被他的光华压落，淡了下去。

    只这一句，就引得斓丹在心里冷噱。大晏果然还是个草台班子，公府出身的夫人自有她的威仪，可做起太后来，她还差得远。

    太后身边的少女也起身，甜甜蜜蜜地跑过去抱住申屠铖的胳膊，叫了声：“皇帝哥哥。”

    申屠铖发现了斓丹步态的异常，轻轻咦了一声，没再多话，跟在她们后面也进了侧殿。

    斓橙看斓丹的眼神很锋利，像两把尖刀一样，刺得斓丹一激灵。斓橙见她脸色发白，以为震慑了她，心满意足地拉申屠铖到炕边坐下。

    肩舆直到了檐廊才停下，斓凰仍旧高高端坐，没让落轿，她等申屠锐向她勉强地弯了弯腰，才一抬手，从高处降了下来。

    申屠锐没理她们，走前两步把她放在檐廊扶手边的长凳坐下，吩咐太监去备车。

    “谁在哪儿？”侧殿的太后威严喝问。

    上了车，出了皇城，斓丹才提起一口气，问：“她们……都活着，那死的又都是什么人？”

    她好像永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永远也不能从他那双漂亮深邃的眼睛里看出任何情绪。

    早有人答：“是燕王殿下带进宫的那位姑娘。”

    他眯起眼，“看见那些诰命了吗，她们的丈夫以前拿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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