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目之所及

    斓丹皱眉，有点埋怨他，“我不是面瘫吗！”

    “是啊。”就算他是讽刺，她也只能承认，“英山驿，避暑山庄，就是我目之所及的最远之处了。”

    生气，忧伤，白天那点点没有消散的失望……很多种情绪搀和在一起，斓丹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但是她又获得一个新的体验——疲累。

    “哦。”申屠锐似乎并不感兴趣，但也不讨厌，走过来坐到她旁边，把灯随便挂在栏杆上。

    “干什么呢？”

    “我要是不管你，你被流放或者逃亡，那就能看见更多的山水，涨更多见识了。”他叹息。

    忘记听谁说过一句话，当时她不理解，今天懂了：天大的苦痛也敌不住累。

    斓丹吸了吸鼻子，难得他肯承认错误，她用宽容的眼神看了看他，他也在看她，闪闪烁烁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有些温柔。

    斓丹羡慕地看他，这么阴险的人，还能笑得这么霁月朗日，这也算种气魄吧？

    他听了果然很愉快，拉她向马那儿跑，还喊着：“吃鱼去！”

    “平时不该总笑话你，你的确是见识太少。”他认真地说，并不像讽刺她。

    虽然猜不出申屠锐到底想干什么，也知道他有很深的城府，更可能他才是最阴险的那个，可斓丹总觉得，他的心不像斓凰和申屠铖那样凉薄。

    大概跑了半个时辰，马队渐渐停住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斓丹骑在马上四下看，什么都没有，不明白为什么在这荒郊野外停下。

    斓丹撇撇嘴，这种情况她熟啊，八成是喝花酒去了。

    申屠锐撇了下嘴，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一顿，哈哈大笑，“对了，我竟然给忘了。”

    “你从来没出过英山府吧？”申屠锐笑笑，没拉她的那只手抬起一划，指了指前面在晨曦中刚刚苏醒的荒野，“那就是萧斓丹永远不可能到达的天高地远，但是浮朱可以来。”

    斓丹边跑边笑，她也想像他那样大笑，但是全怪葛春，她只能微微含笑。申屠锐再阴险，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这种时候，他也像村里娶不到媳妇的傻小子。

    斓丹叹了口气，不顾寒冷，坐在廊下的扶手长凳上。暗夜，微灯，人静，风声……都让人在萧索幽暗中想说说心里的事。

    斓丹把那顶有点儿好笑的帽子带在头上，这是男娃娃才戴的式样，没见过女人戴，申屠锐自己也不戴，倒给她做的一顶，的确能很好的保护额头和双颊不被冷风吹着。

    有人问话，斓丹一颤，从回忆里猛醒，看清面前站的人是申屠锐。

    他转过脸来看了她一眼，不满道：“怎么还不高兴？笑都不笑！”

    “所以，你别再赶我回去，也别嫌我累赘。”她恳切道，垂着眼睛，掩住瞬间凝结的泪光，“让我也看看这些山水，看见更广阔的天下。”

    申屠锐不答，拉着她走到路边，用脚踢开干枯的荒草，斓丹这才看见不起眼的界碑，上面的朱漆已掉了色，淡淡地刻着：英山府界。

    斓丹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意外地并不难闻，还有那么点醺醺然的暖意。

    “我在想过去。”

    斓丹呛了一下，嗓子眼生疼，寒着脸起身就走，申屠锐也不阻拦她，还在她身后低低地笑。

    申时就到了英山驿，天还亮着，申屠锐倒不急着走，命令队伍歇下。

    申屠锐步行过来，向她一伸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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