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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的正房,只有皇帝可住,驿长妥当的关锁封闭,即使申屠锐来了,也只能住二进院的东廊主室。斓丹饭后散步,沿着廊道慢慢走,隔着墙看内院亭台楼阁的屋顶。去年父皇没去避暑,她上次来这里还是二年前,内院向来轮不到她住,每次来她也是住在二进院。记忆里,她也总爱隔着墙看内院分外辉煌的灯火,好像驿站大部分灯烛都聚集在内院的楼台里。有时候,里面还传出琴箫之声,显得外面的几重院落格外冷暗无趣。
斓丹闷闷地把帽子戴戴好,也不理他。
大晏并没对前朝的官吏大肆屠杀更换,这里也有斓凰的功劳,所以官场风气还是照旧。
“可惜这次是往北走,下次带你去江南,让你看见天底下最美的风景。”他笑起来,很豪迈。
她摇了摇他的手,“走!吃鱼去,我饿了。”
英山驿是鄄都到避暑山庄之间,御驾唯一需要驻跸的驿站,规格都按行宫修建,驿长的官阶比其他驿站的长官整整高了二级,也是斓丹唯一来过的驿站。每次她都跟随着浩荡的队伍坐马车,到英山驿的时候天都微微黑了。她还忙着收拾房间的功夫,知府领着一干随员正好觐见完毕,离开时会特别有心地请太子五哥他们出去,宫女们告诉她,他们是去喝花酒,这也是地方官员孝敬的一种惯例。
她出门到院子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整装待发了,申屠锐仍旧一副嫌烦的样子,说她:“怎么这么慢?都等你!”随即他又笑了,仗着身高把斓丹的帽子提起来又胡乱扣回她头上,“和村里娶不着媳妇的傻小子似的。”
他没带侍从,自己提了盏风灯,晚上风大,周围也没点灯,越发显得他带来的这点点摇摇曳曳的烛光明亮。
斓丹沉默,怨恨这个结局,又感谢他肯说。
“我去的地方少得可怜,出京只能去避暑山庄,驿站只来过这里。就连十里亭,路过也不能随便脱离队伍去逛逛,只有那年大姐和大姐夫带着我去了一次。”她苦笑。
驿长亲自安排好各色人等的下榻之处,刚为申屠锐奉上贡茶,英山府的知府就上门拜见了。斓丹的窗子正好能看见申屠锐的房间,知府一脸巴结,低低和申屠锐说了几句话,申屠锐就带着心腹侍卫跟他走了。
斓丹扶着他的手跳下马,问他:“这是哪里?”
侍卫递给她一个小包裹就退下了,斓丹好奇的打开,里面是一套男装式样的厚棉袍,朴素简单很适合出门穿着,连相配的棉靴,袜子都有,关键都很合她的身量尺寸。斓丹一件件穿好,忍不住微微一笑,原来申屠锐早就打算带她出来了,那匹马,这些穿戴用物,他就是要她直截了当地对他说。
“不知道大姐和大姐夫……”斓丹皱眉,心里也知道他们很难幸免。
从丹阳公主到浮朱,她经历过各种苦痛,心灵的,身体的,可她从来没累过。过去不管多不受重视,她仍旧是宫中娇养的公主,肩不用担手不用提,连路都不用多走,就是因为太闲了,什么事都要放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可是今天,一肚子国仇家恨,世态炎凉,人心诡谲……人倒在床铺上,就那么黑甜睡过去了,还一直睡到需要侍卫大力拍门把她叫醒。
“死了。”申屠锐不给她半分希望,直截了当地说,“庞麟掌兵,就算申屠铖想留他,萧斓凰也不肯。”
侍卫们欢呼起来,纷纷挥鞭,斓丹也赶紧上马,像昨天一样紧紧张张地跟在队尾。
申屠锐终于嗯了一声,“怪我。”
申屠锐没吭声。
斓丹一下子愣住了,傻傻地看着这片荒野和天空交界的那茫茫一线,心一下一下跳得很重。
申屠锐招呼大家上马,高声说:“咱们直奔高临县,吃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