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禁宫夜宴

算他愿意带她，她也不想参与斓凰这个残忍的计划。

    她赶紧倒了一杯酒，举到申屠锐面前，等他接过去，没想到他埋怨地瞪了她一眼，使劲一勾她的腰，她向他怀里一扑，酒杯自然就靠上他的嘴唇了。

    与她们的日落西山相比，席间无数美貌少女如灿灿朝霞，她们眉目含情，水眸生辉，被母亲领着前来谒见申屠铖或者申屠锐。

    申屠锐顿了一下，叹口气，迁就说：“好——好，浮朱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伸手搂她，她也乖乖偎入他怀里。

    沉默走过石桥，就是密密匝匝的丁香林，香气过浓了，熏人欲醉。

    参加赏花夜宴的诰命贵女照例很多，太后申屠铖和斓凰敬过酒后，她们渐渐开始过来拜见敬酒，身在高位的几个人自然要寒暄交谈几句。斓丹还是被遗落在众人关注之外的人，也有了机会细看他们。三嫂九嫂根本没机会坐上主桌，被撇在灯光偏暗的角落，斓丹许久没见她们，觉得她们连上次相见时的愤恨和急切都没有了，木讷地坐在那里，彼此也不交谈。这样的女人，宫里常有，是失去了所有希望，了无生趣的宫嫔最后的状态。以斓丹的经验，可能过不了多久，她们连这样的宴会都不能参加了，强撑过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默默消亡在这幽幽深宫之中。

    所以，申屠锐和紫孚就很忙。

    歌舞渐至热烈，人们因相互敬酒，场面也变得活跃而混乱，斓橙一直冰冷着脸，趁乱不知去向。斓凰和申屠铖各有所忙，就连申屠锐和紫孚也都不见了，主桌上只剩太后和斓丹。

    太后对她的靠近心领神会，淡然道：“和我一起到外面走走。”

    不得不说，申屠锐很会哄人，至少很会哄她，一句话说的……她倒觉得自己的确应该超然一点儿，不把紫孚放在眼里才对。

    “知道。”斓丹点头，他不想把她送去申屠铖身边，那申屠铖对她的额外关注，又变成另一种危险。

    说笑之声远远从过道里传来，申屠锐和紫孚一起回来了。斓丹的脸色一沉，她没听错，紫孚在笑，都能传到她耳中的笑声，肯定不是紫孚平时那种引而不发的假笑，申屠锐说了什么？引得紫孚发出正常少女的笑声，说不定人都花枝乱颤了！

    斓丹忍不住狠踢了脚边的被子一脚，被垛松散，倒了下来。

    这一字之差，却有千言万语的区别，至少申屠锐不再单纯的把紫孚看成下人，更别提眼神和表情的细微变化。

    她本就是无根飘萍，依附在他身边才觉得有所仗恃，可申屠锐的心似乎并不像她想像的那么坚固可靠，至少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让紫孚靠近了这么多，她的恐慌和不安，超过以往任何时候。

    宫女太监们不敢打扰她们谈话，远远的提灯跟随在后，其实不必，她们一路也没说什么话。

    风吹动她的衣裙，红色的轻纱在夜风里摇摇曳曳，娇艳的颜色唤醒她的迷惘，她叹了口气，不止江山无情，这琉璃禁宫何曾有情？换了一批人，照样还是天子人家，金宫玉阙。她看了看走在她前面的申屠锐，他虽步履从容，仍有些心事重重，不知道他的心事是不是和走在最后的紫孚是同一桩？

    可是，她更讨厌她和申屠锐之间慢慢介入了一个人。

    斓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神色有些尴尬地瞟了瞟托盘中的衣服，皱眉道：“没有其他颜色的吗？”又是那种她几乎穿了一辈子的淡鹅黄色，虽然这是春衫常用的颜色，但她很讨厌，觉得穿上就像朵洗过的油菜花！

    声音一路从她门口经过，直奔申屠锐的正房，果然还没说够，又要一起慢慢说。

    “你这样吃紫孚的醋，反而会惹她笑话！”申屠锐压低声音，训斥她，“让她觉得好像我很在乎她似的！”

    整个院落很安静，正是烈日当空，饭后生倦的时刻，除了院中的海棠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别无他声。

    “看见锐儿对你笑的样子，我就想起他爹爹。”太后停步，抬手拂过面前的一团花球，解释刚才自己的那个眼神。

    斓丹不好意思，找借口说：“我不喜欢这个衣服的颜色！我要穿淡红色！”

    她闷闷地起身，脸绷得像要去找谁吵架，一路走过檐廊，那两个门神一样的宫女又假惺惺地屈膝问好，帮她推开房门。申屠锐怕热，房间里这么早就放了冰，斓丹走进去被凉气冲了一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斓丹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慌乱间竟撞上太后的眼神，她一愣，太后惊觉，故意高傲地转开目光。

    申屠锐虚以委蛇了一会儿，就坐到斓丹身边，示意她给自己倒杯酒。

    小太液池岸边遍植桃李海棠，玉兰丁香……这些春天开花的树，泱泱花海，漫漫成林。夜晚石桥上悬灯万盏，春辉台更是灯火通明，像一盏巨大的琉璃灯照亮整个小太液水面，又把光亮投映到树林花海，说不尽的春光妩媚，富贵风流。取名春辉，已暗喻夜赏之意。

    斓丹心情不好，冷淡小声道：“你还没喝够？还要我倒什么？”

    中午的时候，天气已经很热，斓丹开了房间的门，又把临园的拉门开到最大，过堂风带进来一些花瓣，斓丹倚着高枕，默默地看花瓣随风而来，又牵牵绊绊随风而去。

    湖边有灯，斓丹清楚看见太后那并未显出老态的柔美手掌，食指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从指尖绵延到指腹。这纤长美丽的手轻抚着花朵，手的主人却好像因为提起了那个人而陷入回忆。

    起初，她闯进去的时候，申屠锐会不动声色地对紫孚说：“你先下去吧。”

    同样，生于皇室的女人们，她，斓凰，斓橙对这样的场面处之泰然，尽管这些姑娘们的眼睛漾漾生情地盯着她们的心上人或者身边人。这种冷漠淡定，也是宫中女子与生俱来的智慧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