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此心永记

“请你……尽量把我葬得离他近一些……”

    她的样子太凄惨了，太后似乎终于有了些不忍心，皱眉俯视她，“你不是要走么？既然都决定离开他，何必又这样惺惺作态！”

    申屠铖的脸色微微一变，淡淡看了斓丹一眼，再没替她求情的意思，抿嘴站在那里沉默旁观。

    斓丹扑在门板上用力敲，不停哀求：“帮我去问问，帮我去问问……”她的嗓子沙哑得厉害，再拼命，喊出了声音还是那么微弱，门外再无一丝回应，她又陷入房间的黑暗绝望中。

    苏易明被她看得说不出话，皱着眉头，焦躁地跺了跺脚，却再没阻拦。

    虚弱不堪的斓丹哪还经得住她这一下，顿时扑跌在地，嘴角流下殷红的血迹。斓丹不顾上疼，挣扎着起身，也不管脸面尊严，爬过来抓住太后的裙角，仰头乞求：“太后娘娘，申屠锐他还活着吗？求你让我去看看他，求你……”

    宫女把瓷瓶交到她手里。

    斓丹苦涩一笑，“那是我一直不知道……”

    斓丹的眼睛猛然剧痛，痛到她不得不抬手重重按住，眼泪像从干涸的井里喷出来的泉水，汩汩而出，从掌缝指间漫溢滴落，她还是哭不出声音，双肩因为抽泣而剧烈抖动。

    太后又把眼神转回斓丹身上，语气反而平静了，“你既然已经逃出城了，何必又跑回来？落得这个结局，悔不悔？”

    斓丹一愣，慢慢松开抓着太后裙角的手，眼睛空洞地瞪大，“他死了？”

    太后瞪了她一眼，训斥道：“先收拾干净再去！想吓着我锐儿么！”

    门被豁然推开，阳光猛烈灌进来，让斓丹双眼刺痛，无法睁开。她被人拖出去，狠狠扔在冷硬的石头地上，可能是嫌她姿势不敬，拖她的人又拽她起来，跪在那里。

    太后咬牙，“就是被你害的！”

    “好了，进去吧。”葛春一推门。

    他的脸色惨白失血，连嘴唇都没了颜色，眉睫反倒更加清晰，勾勒出俊美的面容……要不是葛春亲口说他还活着，她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他还有一口气。

    斓丹眉头一压，既然都肯为他饮鸩相殉，还怕面对自己的错和他的怨恨么？

    斓丹连连点头，一脸惊恐。

    她看见葛春在房檐下煎药，明明看见她了，却翻了个白眼洋洋不睬。斓丹快步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焦急地问：“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她径直走到他床边，毫无防备——她差点惊叫出声，不得不捂住自己的嘴。

    太后看着斓丹，摇摇头，又气又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既然你有这个决心，就把药喝了，正好下去陪他。”

    葛春看不得她这副颓废表情，冷冷道：“现在病情仍旧凶险，你更该好好照顾他，将功抵罪！记住，没我的吩咐，别动他，别碰他，更别让他听见哭声，懂么？”

    葛春撇着嘴，“反正险些见了阎王，幸好年轻，再老个五六岁也就没救了。”

    她从容拔开瓶塞，斓橙终于忍不住，含泪说：“丹姐姐，你放心，我会帮你好好安葬的。”

    “别做梦了！他要和我回京，你就埋在这里，永远天各一方吧！”太后厉声打断，十分解恨。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就连风都好像静止了，一院子人都像木雕泥塑。

    “松手，松手！”下人不得不在门边的柴垛上抽出一截柴火，敲她的手指，斓丹吃痛，稍一松劲，下人趁机狠狠地关上了门。

    斓丹感激不已，刚跟着宫女走了一步，就听太后阻拦道：“慢着！”

    “你帮我去看看，帮我问问也好。”眉头蹙起来，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绝望的哀求。

    门口有了动静，锁链被扯动，接着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送饭的下人很谨慎地把提篮塞进来，看来是被她吓怕了。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么？”太后面罩寒霜，怒瞪着她，“你若让他伤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话说出口，一路上压制的怒火和怨恨一下子爆发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斓丹脸上。

    “带她去。”太后向身后的宫女一挥手。

    斓丹不敢哭出声，也不敢碰他，她突然真切感觉到了滔天的悔意，她错了，真的太错了。

    申屠铖和苏易明脸色一白，正要开口，却被斓丹抢了先。

    斓丹听了，轻轻点点头，是啊，就是她害的。她撑着地，艰难地坐起来，突然一笑，伸手向宫女坦然道：“给我吧。”

    斓丹笑了笑，摇头，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