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二颗结

    月筝觉得齿间涌出一股潮润，淡淡的血腥让她有些反胃，咬破的嘴唇并不疼，疼的是……她攥紧拳头，死死克制因为越来越艰难而加速的呼吸。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不对。”杜丝雨轻声问，却不像心存疑惑，凤璘一定还在怪她，不然不可能是这样的结局。“我都闯进集秀殿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杜丝雨的声调尖厉了些，也带了哽咽。

    杜丝雨的声音并不大，也不激动，一字一顿，却好像极为尖锐的长钉凿穿了月筝的心脏。她竟然为杜丝雨而心痛了，当这个美丽而痴情的女孩说出一生一世的时候，她就好像看见了她自己，就好像是她在向凤璘做这样天荒地老的承诺。因为能体会杜丝雨的感情，所以她更明白杜丝雨的悲哀。

    月筝早就不动声色地把小书坐在屁股底下，眼神淡定地落在书案上摆的琴谱，冷声说：“你不显摆完了，我能睡踏实吗？”

    “如今你这么做，不也拖累了你双亲，拖累了杜家？”凤璘反问，情绪已经不似刚才波动，平淡克制而无奈。

    月阙似乎正要出门，收拾得溜光水滑，没有带长剑反而附庸风雅地拿了把折扇。

    “我奉旨回京了，皇后娘娘就没理由再给我母亲降罪，父亲也班师回京，杜家应当安全无虞。”

    这个结，是凤璘肯选她，肯在杜丝雨面前说出她是他的妻，更是她的决心。

    这声妹夫当真入耳，月筝瞪他的时候眼中已经带了笑意。

    杜丝雨僵直地保持死死抓着他胳膊的姿态，整个人却好像瞬间冰冷了。

    “北疆穷啊，还连年打仗遭灾，皇上皇后对他又抠门，凤璘没钱。”月阙语重心长，十分维护新任妹夫的样子。

    “好。”杜丝雨木然应声。

    月筝一直偷偷地观察着杜丝雨。

    “凤璘，”杜丝雨定定地仰头看他，“我不管你到底是因为什么理由！我今天这么做，就是要你知道，即使不能嫁给你，我也不要嫁给凤珣！我不要当太子妃，不要当皇后，我……可以一生一世等你。”

    合适……

    月阙不以为然地嗤了一声，“偏爱什么素雅！她瞧着太子打赏给唱曲丫头的玉佩差点眼馋得哭了，我的耳力你是知道的，什么悄悄话听不见啊？凤璘看她那样子有点儿坐不住了，凑到她耳边说等父皇把置办婚礼的钱拨下来就给她买几件好东西。妹啊，这就是你的命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不要为难人家。”

    根据多年对自己无良兄长的了解，入夜洗漱完毕后月筝没有就寝，一边晾干头发，一边在灯下看新从月阙房里顺来的下流小书，这几天她忙着应选，月阙搜罗来不少好东西她都无暇过目。

    “当初我离开北疆回京，不是贪图太子妃的尊崇！你该知道的，皇后娘娘给我娘亲下了密旨，我不能拖累我娘！我不能拖累杜家！”

    月筝以为他会就此快步而去，但他没有，轻颤了一下肩膀，他说：“以后……要好好听杜将军的话。”

    凤璘和杜丝雨的过去虽然惨痛，但也给了原月筝很好的开始！

    虽然凤璘那样喊过杜丝雨，那样看过杜丝雨，她还是决定原谅他，因为他说，他选了月筝当妻子。

    凤璘沉默。

    参选的女眷们散去得很快，原夫人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就知道她还有没了的事情，一脸的诡异。不言声地拿走了月筝手里的玉如意，原夫人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月筝从小就在皇廷疯玩，边边角角都摸遍了，轻而易举地避开宫女太监的耳目，往通向定元殿的小路上躲躲藏藏地走去。

    月筝冷笑着磨了磨牙，原月阙，你等着。

    月筝瞥了他一眼，“怎么了？”

    蹲在花丛中，头上又金宝玉钏一堆，时不时还有趁火打劫的蚊虫飞来吸血，她还不敢动，生怕发出珠翠摇曳的响声，腿麻虫咬倍受荼毒。还好凤璘来得并不算太迟，杜丝雨远远就听见他的脚步声，俏脸更加没有血色地慢慢站起身。

    月筝深深地垂下头，额头几乎埋入了双膝，果然卑鄙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现在也搞不清，是被好奇折磨一生好呢，还是被这些真心话折磨一生好？

    等腿不再酸麻钻心，月筝解开腕上的情丝，认真地细细编结，一缠一绕丝丝用心……

    杜丝雨只能用一生去等待去遗憾，她却可以用一生去争取去感动。

    回到原府已是日光西斜，一路从皇宫走回家，月筝觉得所有烦恼都被她没心没肺地沿途丢弃了，这点还是能看出她和月阙是嫡亲兄妹的。走到原府附近的小街时，她已经能心情很好地凑到一个零食摊子前，和摊主讨价还价，用悄悄从裙子上揪下的一颗小珠换了一大包地瓜片。本还有心多玩一会儿，又怕弄丢刚才为避人耳目摘下的头上手上的那些珠宝，只好意犹未尽地回家去了。

    “哟，回来啦，梁王妃娘娘。”瞧见妹妹，月阙嘿嘿一笑，出手如风地从月筝手里抓了把地瓜片。

    “你可知——”凤璘打断了她的话，似乎又抑制不住怒气，终不忍怪责杜丝雨，他深吸口气，冷冷说道：“你母亲，杜家或能幸免，可你这样胡来，有性命之忧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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