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5）

nbsp;  “合资变独资这种事情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说，“华善堂跟申光医药合资十几年了，外方要买，中方不一定肯卖啊。”

    “结婚时你几岁？”她又问。

    林薇又想起陈效的话，突然明白他此行香港的目的，他是去说服董事会拨款把中方股份买下来，而且风声已经放出去，业内都已经知道了。

    “什么老师不老师的，”安在旁边插嘴，“这里不是学校，叫名字就行了。”

    那个学期，毛老师已经不给他们上课了，似乎是出国做了几个月的访问学者，有段时间没见，又是在这样的场合，看起来倒有些陌生了。

    “我今天看到你老婆。”她听到自己说的话，控制不住地笑起来，像个典型的酒鬼。

    最后的机会，也是最好的机会。

    林薇听着他说，几乎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一条车胎，一个月，三十一束花，便有一个女人愿意把心交给他，直到现在，他们离婚两年，她因为他的一句话委屈的要哭，世界上有多少自大的混蛋都是这样养成的。林薇又记起陈效说自己不是好人，他的确不是，唯一一个优点就是够坦白。

    林薇很快喝到微醺，对陈效说：“我还不知道多少你的事。”

    王俊哪里吃她这一套，回道：“有脾气朝陈效去，不要来找我！”

    “一个月。”

    “是，”他点头，“她有个有钱的爸爸。”

    总有许许多多的不得已，林薇觉得讽刺，继续问：“你母亲得了什么病？”

    只因为这句话，林薇跪坐起来，看着陈效。她想起莎莉，韦伯家离开上海之后，莎莉给她写过几封电邮，每次都提到陈效，他其实是个很会哄孩子的人，又或者他哄随便什么人都在行，只是要看他愿不愿意费这个功夫。但他自己的女儿却恨他。

    “那个人？”她难以置信，接过去细看，那个名字后面跟着四个字——潜逃出境。

    “累风湿关节炎，”他答的很平静，“很痛苦，整个人都变了形。”

    “不需要很可怕，”陈效回答，“只是让她失望，许许多多次。”

    “啊？”她没在听，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全是，”陈效摇头，“小孩子长大是很突然的事情，从前她总是原谅我，她说讨厌死爸爸了，五分钟又会紧紧抱住我不放手，但是突然有一天，她决定不再原谅我，无论我怎么弥补。”

    仅仅四个字，她看了很久，然后问：“逃去哪儿了？”

    “洪都拉斯？”王俊也是瞎猜，“总之是南美的什么地方，再转道去欧美，但应该不会是墨西哥。”

    林薇怔住，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完全是为了案卷的事情着急，而是因为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陈效却杳无音信。

    “怎么个便当法？”

    “那现在怎么办？”林薇又问。

    “可现在时机不一样，”另一个人回答，“华善堂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申光说不定会想，趁有人要，赶紧把股份卖了，毕竟现金为王。”

    “为什么离婚？”她收敛了一点，假装严肃。

    “林薇，”毛老师也叫了她一声，好像才看见她。

    林薇不在状态，但还是去了。那一个月，她过得离群索居，必须要沾沾人气。聚会办在新天地一间酒吧，她到的不早不晚，只想占一个角落的位子一个人喝酒，结果却是不巧，刚到门口就看到两张熟面孔，不是别人，正是毛老师和安。

    她想了想，说：“很早，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

    那时，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已经到了圣诞节。这种节，林薇本来是不过的，但暑假出去实习了两个月，也算是混进一个外企的圈子，到了这种时候便有人来约她聚会。

    “碰巧李夏又有个有钱的爸爸。”林薇戏谑。

    “两年前离的婚，”他对她举举杯子，“如果你问的是这个。”

    “是因为你们离婚？”她问他。

    “至少那个时候，我这样以为，”他回答，“而且，找个人结婚是最便当的。”

    有一阵，林薇不再讲话，他们喝完那半瓶酒，她知道自己已经太醉了，这一夜，她有无以计数的时刻是想靠近他的，或者头枕着他的肩，或者环抱着他，埋头在他胸前，随后哪怕发生更多，也不代表什么，事情就快了结，只当是个纪念吧。只可惜他们都是背了太多包袱的人，很多事就不那么容易了。而且，酒精带来幻觉，自始至终，有另一个人坐在房间黑暗的角落里，她看不清他的面孔，却清楚地知道，他是何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