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5）

    “飞机晚点。”他解释。

    她不肯，扒着桌子非要问个清楚，林燕青到底在冰柜里冰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火化的？陈效拉着她走，一直拉到外面，连拖带抱的把她塞进车里。大约是错觉，她觉得殡仪馆的院子里也飘着淡淡的烟火气，隐约有焦糊的臭味。

    那人清了清嗓子，对她说：“不是，林燕青死了。”

    冬日的暖阳穿过树叶的间隙，在他们身上投下光斑，一点点无声的移动着。他的手放在她肩上，就这样默默地站着，任时间流过去。寂静中，她不禁又想起从前，在她的记忆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陪她来墓园埋葬一个死者了。先是林凛，林凛死后，她以为已经结束了，其实却没有，还有林燕青。下一次，不知会轮到谁？她觉得自己并没有伤心，也不再觉得气愤，她只是累了。她的失态，并非为了谁，而是一种放弃，她终于看清了，自己就像是一粒沙尘四处飘飞，讽刺的是最后一个离开她的人，竟然还是林燕青。

    最后，她就那样枕着他的胸膛，在他身睡过去了。

    陈效去付钱，林薇却是无名火起，跟他们大吵：“那为什么还有冰柜的钱？人都烂了，直接烧了不就行了？还冰什么冰？！如果冰了，又怎么会严重腐败？！”

    “好，”他也看着她，答得很郑重，“我不会让你再经历这种事情。”

    星期六晚上，陈效出差回来了。回到公寓已是深夜，他没开灯，在黑暗中脱掉衣服，摸索着上床。

    她愣了一愣，以为是个恶意的玩笑，直接就挂断了。人家又打过来，告诉她所有细节，她总算信了。

    林薇半梦半醒，问：“回来了？”

    “墓园。”他回答。

    从检查室出来，医生来找她谈话，说胃镜结果很好，她根本没有癔想中的重疾，而且她有幽闭恐惧症，再做核磁共振这种检查，对她来说既痛苦又毫无意义。可她却不相信，坚持还要再作一次。

    “去墓园做什么？”她又激动起来，“找条河，一把撒了得了！”

    “怎么这么晚？”她又问。

    她说是，反过来问人家：“林燕青是不是又进去了？”

    “这又不是排队，”她冷笑，“说不定我死在你前面。”

    他没有理会，她知道讨论已经结束，他决定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她继续挂水，吃了许多药，终于好了一点。换了别的医生，结论仍旧是一样的，胃炎。陈效家里帮佣的广州阿姨说，她大概只是水土不服。但这场病是在上海开始的，那是她的出生地，她住了二十几年的城市，水土不服？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当夜，他们住在酒店里。和平花园的房子许久没有人去打扫，已经满是灰尘。林薇很早就寝，睡到半夜，她就病了，翻江倒海的吐，一夜十几次，胃里连一点水都留不住。陈效送她去医院，检查之后说是急性胃炎。她在急诊病房挂水，一直到天亮。回程的航班上午十点钟起飞，陈效要改机票，好让她留在上海休息几天。她却不肯，一心急着回去，结果到了香港，病情愈重，再去检查，却还是胃炎。

    等身体好起来，她又回去工作，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对，断定自己得了重病。于是，她瞒着所有人去做全身检查。理由也是很简单的，就算是坏结果，也只有她一个人听到，免得坏了别人的心情。其实她所谓的“所有人”也不过就是一个陈效罢了，并没有其他人管她下班之后去做什么。要瞒着他是很简单的，他太忙，空中飞人一般，只在她病重的时候，停了几日，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节奏。

    他出差机票都是丁丁定的，她关照过丁丁，尽量选最好的时间，不影响休息。她还想问为什么，但他没给她机会继续追问下去。

    她看得出，他是真心的。

    于是，他们飞回上海，下了飞机直接去殡仪馆。她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以为会看到林燕青冻得僵紫的面孔，结果却只得到一盒子骨灰，以及两张黄颜色皱巴巴的账单，分别是租用冰柜的费用和火化的钱。殡仪馆的人向她解释，因为尸体严重腐败，所以没等到她来就烧了。

    回程的一路上，她想起陈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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