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3）

    第二天，林薇趁午休时间去找钟医生。直到坐在诊室的沙发上，她才觉得奇怪，上次离开的时候就决定不再来了，竟然认了输，又莫名其妙的回到这里。

    她望着窗愣在那里，许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丁丁看到她，赶紧喝了口水，把嘴里的东西咽干净了，女秘书却欠身递了一只盒子过来，说：“林薇，你吃不吃？”

    他继续吃她的那一半三明治，一直到吃完了才又说：“但我的邀请还是作数的。”

    “越南啊，”他看着她道，“还有十二天出发，你有足够的时间考虑。”

    夜里，她做了一个梦。在梦中，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一天的那个时刻——她跟陈效在通电话，他们先谈工作，再打情骂俏，一切的一切都跟当时一模一样，宛若案情重现。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她真的开口对他说：“喂，今天有个男人要我跟他走。”

    随后的几天，他还是会站在老地方比划数字，十二，十一，十，九，八，七……，每当他出现，林薇便会停下手上的工作，一边喝茶一边看，有时候还会朝他挥挥手，以表示自己真的是不怕的。

    他并不了解她。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清高和自尊又算什么？那件大衣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记得自己拿去商场换了一件男款，好让林凛不至于在那个冬天穿者一件不合身的旧棉袄挨冻。而且，那是林凛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冬天。

    “到底是大小姐，哪里像我们成天穿一身黑。”

    “什么邀请？”林薇问。

    “是啊，脚后跟都是溜光水滑的。”

    林薇一看是一排米色的小圆饼，拿了一块问：“什么呀？”

    她淡淡笑了笑，对许捷说：“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从头到尾，她说的不快不慢，情绪控制的那么好，任谁也猜不到她到底怎么想的。她只是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一点。

    “你想去吗？”钟医生问。

    公司上下等着看笑话的人一向不少，她原以为只是胡乱传的，结果却不是。会议还没开始，她就看到真人了。那是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穿一件无袖连衣裙，围巾，露趾鞋，手提包，全部都是浅浅的蓝色，干干净净的。陈效领她进了办公室，拉开一张椅子请她坐下，隔着玻璃就能看见两个人正笑着说话。

    几天之后，情况愈演愈烈。

    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打电话给丁丁，打听陈效的行程。她在丁丁那里看到陈效的护照，他并没有去过新加坡，两次都没有，出入境印戳上日期显示，他离开的两个礼拜都在美国。

    林薇笑着摇头，心里却颤了一颤，很快换了话题，又说起许捷邀她去越南的事情。

    “你想我去吗？”她把问题抛回给他。

    钟医生却还是老花头，反过来问她：“你觉得奇怪吗？”

    “哦，是她啊。”听到那个姓，林薇就笑了。

    林薇站起来，看着他。于是，他又朝她挥手，在电话里笑，说：“我只是坐久了活动活动，你别怕。”

    晚上，林薇跟许捷去看电影。她下班晚了，没来得及赶在电影开始之前去吃晚饭，那个片子很长，差不多三个小时，许捷几乎要被饿死，散场之后，慌慌张张的拉着她跑出电影院，在门口买了三明治站在街边吃。林薇吃不下一整个，分了一半给许捷。街上那么热闹，感觉像是淹没在人流里，他们聊得更多，难免说起一些过去的事情。

    这些问题都太难了，她答不出，一无所获的离开诊所。

    “我不能跟你去。”她回答。

    大约还是看在钱的面子上，钟医生临时加了一次诊疗时间给她。她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感觉十分畅快，自己总算有了一些可以跟心理医生倾谈的琐事。与她的整个人生相比，这只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故事，局限在一块小小的时间空间当中，就好像一件密室谋杀案，看似复杂无解，其实只有有限的几个可能，一一排除即可。

    “你觉得他会怎么说？”

    “什么酥不酥？”林薇随口问。

    许捷不曾回答，就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上班，许捷又在对面楼里朝她挥手，然后像做操一样笔画出数字——十，二——他还有十二天就要走了。

    几年前为了千羽入学的事情，她曾经跟着陈效去杨府拜访，她还记得杨太太的倨傲，杨太太有两个女儿，看杨佑佳的年纪应该是长女。其中的逻辑，她心领神会——陈效什么都有了，只欠一个好出身，而他若要更进一步，出身又是必不可少的，重新投胎是不可能了，但凭他现在的实力，娶个好出身的女人却一点都不难。

    林薇不敢刻意去看，也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着，却听到身边有人在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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