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暗夜中,他总算说出来。
继十三岁那一次之后,世界又崩塌了一遍。
又怀疑会不会太猥琐?
“暗恋啊?”林飞扬又问。
“就上次来所里找你那个。”陈锐补充。
其实,他是想跟她好好谈谈的,对她说:余白,我不想再那样了。要么我们别再做了,不对,也不是说永远不做了,就是暂时不做了。好好地约会,从吃饭看电影,过马路拉个手开始。
我多好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有无数次,他都想这么问。
对方就是林飞扬,正被家里催着结婚。
紧裹着被子躺在急诊室的床上,蚕蛹似的。
而她也真的对他说过:唐宁,我搞不太懂你这个人究竟怎么回事。
他放弃了,又回到抬杠加上床的模式上,把原因归结于两个人都太忙,男女之间这种事似乎也没有倒带键。彼此高潮什么样都见过了,还怎么在吃饭看电影过马路的时候维持羞涩的形象?
然而,站在角落的阴影里,他却看到舞台灯光下的她正欠身与吴东元拥抱。男人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笑起来,现出左边嘴角的那一个梨涡。
那个律师就是钟占飞。
她已经把他拉黑了。
那时,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他东拉西拉地策划了那次同学聚会,又在席散之后一路跟着她走。她果然攒了好多话跟他说,就像他一样。都是工作上的事,跟他做的案子太不一样,而且他的神经元全都忙着盘算一会儿怎么跟她开口,一句话都接不上,只记得她好几次提到同一个名字——吴东元。他没在意,要是换了他说起那段时间做的案子,钟占飞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只会更高。
“那叫你女朋友来?”陈锐又问。
只是一瞬,他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空气。
他自觉跌到谷底,也许这还不是底,只是他已经闷得透不过气了。
“起来了吗?”他给她发去一条短信,一瞬不眨地看着屏幕,等着她回复。
随后做阅卷笔录,组织专家论证研讨,又是一整个月的通宵达旦。他家都不回,连朱丰然都看不下去,打发他回去睡觉。但他只是洗个澡换身衣服,又出现在办公室里。
不止说过一次。
“分手了?”此刻这家伙却是笑了,多少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不止两夜。
案卷总共一百多本,光是在法院阅卷,拍照复印就用去好几天。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钟占飞接了生物研究所的案子。他担任第二辩护人,再加上手上其他的案子,一时间又忙得不见人。
林飞扬说几句,他嗯一声。
他这个人,说了太多的话,但就是不太爱讲心事。
那段时间,他总是跟着钟占飞全国跑。火车上,小旅馆里,半夜睡下去,或者凌晨突然醒来,他总是会想起那个雨夜,被催眠了似地,捕捉到其中越来越多的细节。
“不是你,是我的问题。”他实话实说。
他请她去吃饭,她倒是去了,坐在餐桌边接到老板的电话,当即拿出电脑来,一边打着 con call,一边改底稿。他又一次听到“吴东元”这个名字。
“你这个人吧,其实也挺拼的。”陈锐又道。
就连难得一见的唐律师都看出来他不对劲,让他加了一个微信,叫他去相亲。
这个梦,不醒了。
她看他的眼神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就好像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把他看清楚似的。
后来那段时间,他们抬杠,上床,在床上抬杠,简直百玩不厌。
“醒了?”眼前出现一张脸,从模糊到清晰,是跟他合用一个办公室的陈锐。
余白,他闭上眼自言自语,我这么惨,你心里会不会有点痛啊?
而他只是抱着她,轻轻顺着她的头发,笑得心满意足。
依靠朴素的推理判断,余白分明就是喜欢他的,所以才会那样看着他,那么主动地吻他,她的身体为他打开得那么好。
所幸,唐律师听说相亲没有结果,又送给他一个案子——中央批示、公安部督办的大案,跟着朱丰然做。
在至呈,这种庶务大多由律师助理代劳,但唐宁还记得钟占飞对他说过的话——作为律师,亲眼看到、亲手摸到案卷,和坐在办公室里浏览电子文档是不一样的。整个案子的关键很有可能就藏在某一张散落的内页上,或是角落里的一个铅笔批注,甚至笔录签字旁边几点干涸的水迹。
结束法院的实习之后,他就去钟教授那里应聘,进了一家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事务所,在那里正式开始了他的实习期。
于是,他每天都守在阅卷室里,看着四台复印机一同工作,浑身抖动发出轰然的声响,好像马上就要变身的机器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硒鼓的味道。
唐宁是被冻醒的,被子被身边一个人抢走了,紧裹在身上,像一条蚕宝宝。
那个时候,他还真这么自暴自弃地想过,要么就结婚算了。只可惜那时的他就连自暴自弃都没资格。
“唐宁,”林飞扬看着他,倒是推心置腹,“我们也算是从小就认识的,你要是不想敷衍我,不来就是了,没必要这样。”
她觉得他没懂,补充:“我是说我妈肯定会提出来帮我们带孩子,我不想那样。”
她走的时候,他没有去送机。
总算这一次他早有准备,理论上的,工具上的。
还想说:我们再做一次。
他吻了她,她也回吻了他,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又有点失控。
唐宁觉得热。
他看到她身上湿了,不知是汗水还是雨,借着窗外的一点微亮,仿佛撒上了一把细碎的闪粉,包裹着温柔的光芒。他吻上去,爱抚着,一寸都舍不得错过,只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炸裂,一次一次,一波一波。
有时候,他会冷她一阵,甚至存心做些恶心她的事,一点也不温柔。
他看着林飞扬,像是忽然明白了余白眼中的他是什么样子。这件事他也有责任,他从来没有好好地追求过她,不敢站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情窦初开一般赤诚的内心,怕她又像他们初见时那样一笑而过。
林飞扬睨他一眼,说:“没想到你这种人还会玩暗恋这一套。”
他还是摇头,没有。
回想毕业之前,他去法院实习,在一次公开庭审中看到了一场堪称完美的辩护,甚至连律师那一口不太标准的浙普都无损于这种完美,反而更增加过耳难忘的个人风格。
钟占飞隐退,他便从了唐律师,去至呈工作。
“明天。”她回答。
他请她去看电影,她倒是也去了,看到一半睡着了。仰着头张着嘴的那种睡法,甚至都没靠在他肩上。
他也笑,答:“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失恋。”
她看着他,等着他下半句。
那时,他已经过了实习期,开始独立做案子。从前拿不准,不敢做,或者做不好的事,他现在都能做了,甚至还被钟占飞批评过在法庭上太凶,可他偏偏就是拿她没辙。
从过去一段时间的行为模式来分析,“她不喜欢他,跟他说对不起”的可能性好像更高一点。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想继续给她欺负的。他不想冒这个不再被她欺负的险,一点都不想。
而她果然点了头。
她不跟他计较,言归正传:“我妈也就弄过我一个,而且三十几年没弄了,你觉得她会比我们俩好多少?而且她洗澡特别疼,我到现在还记得,搓萝卜似的。”
那段日子,他只是每天按部就班地起来,把自己收拾干净,挪去上班。工作到深更半夜摸回家,瘫倒在沙发上打 candy crush,直到实在累极了,眼睛一闭就睡过去。第二天天亮,起来冲个澡,又开始一天的轮回。
他觉得自己准是没救了。
“想什么事啊?”他暗自好笑,心想这人昨晚明明沾枕头就着。
“你别是刚失恋吧?”林飞扬笑了。
结果,还真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松了口气似的,他只觉这一段时间积聚的郁闷和阴霾统统一扫而空。
“还有,”她继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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