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她想起这诗的下一句。

    江淮安坐在沙发边上，拿了单词本，带上耳机就开始背单词，江城看了他一眼，他也没有理会。

    顾岚、杨薇和夏啾啾凑在一起聊天，顾岚在说她自己学画的经历，她以前也师从名家，但后来家里条件不允许，就没有继续学下去。

    江淮安觉得自己快沦陷了，但还是强撑着道：“你有好多人要帮，不用管我。”

    当然不一样。

    宋哲心里突然对夏啾啾改观了，这姑娘怕是不傻。

    “老江……”许青青颤抖着声：“你是赶我走吗？”

    “行，”沈随点了点头：“那我们分成三个小队，你们谁嘴皮子利索的？”

    说完，江澜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江城坐在沙发上，旁边江怀南哭声慢慢小下来。江城抬头看着许青青。岁月在这个女人脸上留了痕迹，已经不是他当年初遇时那个怯生生小姑娘的模样，他看着许青青，安静的，看了许久。

    江城被激得抬手就打了过去，江淮安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了江城的手。

    “半真半假，”顾岚面色平静：“文学效果，我没这么惨。”

    嗯，还像句人话。

    众人沉默，看着江淮安眼里带了些同情和看傻子的表情。唯有夏啾啾，点头道：“对对对，特别好吃，来你吃这个。”

    “行了，”江城不满道：“他作弊，你说是老师伙同所有人诬陷他；现在他剪辑了他哥的视频发在网上污蔑他哥名声，你也说是别人诬陷他，许青青你儿子什么样你不清楚吗？”

    “啪”一下，江淮安推开她的手，扭过头去，不满道：“我没事。”

    武邑点点头，大家突然觉得有点兴奋，宋哲皱了皱眉头：“你干什么？”

    “嗯。”

    听到这话，江淮安倒可乐的动作顿了顿，他笑意收了收，但还是真诚道：“不管怎么样，你帮我这件事，我还是感激的，至于其他，是其他的事。”

    江淮安听着，心里舒服了些，斜眼看着旁边做着检讨的小姑娘。

    话说到这份上，江澜也不再劝，三个人前脚回了家，后脚江怀南便被助理带了回来。

    江淮安一路哭着吃完火锅，最后终于逃脱了夏啾啾的魔掌，到厕所得到了一席安稳。

    “其他还有什么事？”

    江淮安黑了脸，心里担心夏啾啾出事，赶紧出了教室，一面走一面给宋哲打电话。

    江城没有说话，江澜以为他还是执迷不悟，叹了口气，提了包要走时，突然听见江城道：“你说他是不是不会原谅我了？”

    “你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行，”听了这话，沈随点点头道：“就你了，带一个能骂人的当先锋队，等一会儿，顾岚发了帖子，有人说话激烈的，你们就上去怼，要怼得文明，怼得让人心塞，最好把他们激怒到无话可说最好。”

    说着，他扭头看周边一圈：“谁跟我一起？”

    江淮安琢磨着大家可能忙着没看信息，他就自己去吃了饭，然后回了教室，往夏啾啾的班上看了看。

    她盯着江城，好久后，她笑着站起身来。

    胃疼得厉害，江淮安手靠在树上，撑着自己。

    “那淮安不可怜吗？！”江城听到这话，仿佛是刀一样被扎进了心里，他嘶吼出声：“我让你好好对他，我和你说他妈没了他心里难过，让你像他妈一样对他，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结果呢？！许青青你阳奉阴违这些事儿还要我说给你听吗？你已经毁了我一个儿子，怀南不能跟着你学，”他冷着声音：“许青青，我不和你离婚，是指望着你还能知错悔改，但在怀南毕业之前，你别接近他。”

    沈随又看向武邑和顾岚：“你们谁会做表情包？”

    她声音带着委屈，还有着几分自己都没意识到撒娇意味：“你有什么不开心，你就告诉我，你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怎么改进啊？”

    “她从小就脾气好，”沈随眼里带了怀念：“小时候一群人在一起玩，谁被排挤了，谁被欺负了，她就会多和谁玩，总是努力想要弱势的那个人，过得好一点。”

    江淮安看着书，时不时扭头去看旁边认真做题的夏啾啾。

    顾岚垂下眼眸，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顾岚隐瞒了一部分内容，沈随喝了口水，慢慢道：“这事儿毕竟是江淮安为了你惹上的，顾岚。”

    然而此时此刻夏啾啾正沉浸在“被江淮安救助”的少女人设中不可自拔，深情扮演着这个角色在网上发帖。

    “我有说什么吗？”许青青不耐烦道：“我从来只是开个头，你就说肯定是江淮安惹的祸，找他麻烦，是我说多了什么？”

    依旧是那家重庆火锅店，点了鸳鸯锅，大家各自放了调料，夏啾啾和顾岚坐在一条长凳上，边上就是江淮安，江淮安旁边坐着武邑，宋哲和杨薇一条长凳，最后就剩出沈随来，一个人坐一张长凳。

    江城没有说话，他觉得喉间哽得生疼。江淮安说的是江怀南，江城又如何不知道，正是因为他有过这样的心境，所以在江淮安鲁莽时，他能准确而淡然说出这些话来。

    “我？”沈随笑了笑：“我打算潜入他们内部，黑装粉，粉装黑，成为他们骨干后倒戈，给他们一记绝杀！”

    沈随和顾岚回学校，其他几个人去补习班。夏啾啾心里挂念着事，没注意到江淮安苍白的脸色。

    “你别说话。”江城抬手，止住了江怀南的言语，扭头看着他，目光冰冷：“以前是爸爸不对，没有好好教导你，以后不会了。小张，”江城叫了助理过来，抬眼看向许青青：“是我送你回去，还是你自己回去？还是说，你打算离婚，不回去？”

    许青青的话太锐利，让江城有些支撑不住，他张了张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许青青见他无言，变本加厉道：“江淮安是你儿子，你自己不好好照顾，反而怪我不好好照顾，这是什么道理？我照顾他，好吃好喝养着，出了事儿帮着，这就是我的本分了，更多的，我做不到，也不想做。你当他亲爹没照顾他，如今却怪起我来了？”

    然而他还记得，夏啾啾在找着那个叫江淮安的少年，说他很辛苦很可怜，她来帮他。

    沈随听了江淮安的话，笑着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随后低下头去，继续装着黑粉。

    武邑也随之抬手，江淮安笑容更盛，其他人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抬起手来，江淮安以一个个拍过去后，最后到了窝在里面的夏啾啾面前。

    夏啾啾点头，编故事她会的！

    江怀南听到江淮安问话，将目光落到他手里的单词表上，倒也坦荡道：“我嫉妒你，我看你不爽，我就像让你身败名裂，怎么了？”

    江淮安是吃清汤的，于是下意识夹的也是清汤，夏啾啾看着碗里白白的土豆，认真道：“江淮安，鸳鸯锅是我最后的底线，你不要想逼着我也吃清汤！”

    江城慢慢平静下来，声音稳定了许多：“你不适合照顾孩子，我不能让怀南再跟着你了。”

    “你不用改进。”

    他点了顾岚的名字，意思很明白，顾岚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我知道，我先去发帖，说一下王瑜和我之间的事，给江淮安道谢吧。”

    许青青察觉到他的目光，扭过头来，疑惑出声：“老江？”

    她不一样的。

    江淮安说自己吃红汤，夏啾啾是很高兴的。他越往未来的样子靠近，夏啾啾越觉得，自己的养成大业步向成功。

    说着 ，夏啾啾将看见江淮安从兜里，掏出了一包大白兔奶糖，放在了她手心。

    夏啾啾还没反应过来，江淮安就扭头跑了，仿佛送的不是奶糖，是情书。

    说完之后，许青青转过身去，去楼上收拾行李，下午就离开。

    江淮安：“……”

    “好啦，不管真的假的，以后不吃了。”

    江城颓然坐在沙发上，江怀南跪在地上擦眼泪，许青青心疼得不行，抱着儿子诓哄。旁边江澜看见了，瞧着江城道：“怀南伤心还有自己妈劝着保着，淮安过去这么久就是一个人，他心里多难过，你自个儿想想吧。”

    “就这样！”沈随点头道：“我觉得可以。 ”

    沈随嗤笑出声来，走了出去。

    “好，”沈随点点头：“你就当表情包大队，等一会儿我给你发五十个账号，你就拿着表情包顶帖，让你顶哪个你顶哪个，让你发什么表情就发什么表情。”

    “行！”

    随后她突然想起一句诗来。

    等到了十一点，夏啾啾抬眼看了看钟，随后道：“好了吧？”

    宋哲也没接。

    “都已经做了，”江澜垂下眼眸：“你想没想过，结局如此，能怎么样呢？好好对他吧。”

    “不，我觉得特别好吃，特别香！”

    好好好。

    听到这话，江淮安抬眼看了江城和江怀南一眼，颇有些诧异。

    江淮安到学校的时候，他先给夏啾啾发了信息，夏啾啾却没回复她。

    夏啾啾将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宋哲听得皱起眉头，他扭头看向顾岚：“你和王瑜怎么回事？她为什么针对你？”

    江淮安见他们吵偏了，便抬了眼，看向江怀南，淡道：“到底为什么找我麻烦？”

    “我要double份的！”

    他吃辣吃得胃疼，出来后就看见在洗手台的沈随。

    江城脸色骤然煞白。

    每个人切换着帖子顶帖，一时间忙得不行。

    一个家庭艰辛的懂事少女，自然会被邻里称赞，而王瑜不学无术，对她倍加欺凌，这样的事，不需要多么煽情，就能让人义愤填膺。

    “那个，”江淮安一把抓住她，夏啾啾微微一愣，就看见对方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个……谢谢……”

    “意外什么？”

    夏啾啾每天作息很规律，一般下课后会在教室里呆一会儿，写几道题，等食堂人不多了以后再去吃饭，吃完饭后就回教室来继续做题。

    江淮安没说话，看着江怀南，他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这么大包奶糖，刚才他就放在裤兜里，他裤兜是有多大？

    因为宋哲正和人骂战，嗨得不行。

    就像当年决定了她在一起，就和江淮安的妈离了婚，只是为了江淮安一直让这段关系名存实亡。本来以为能等到江淮安长大，没想到对方却在江淮安小学就重病，最后以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

    众人：“……”

    “我今天就打死这个孽种算了！”

    江淮安的事夏啾啾是从来不马虎的，她赶紧给群里发了信息，把宋哲一干人等都叫上，又叫上顾岚，去咖啡厅找沈随。

    “江哥，”听到夏啾啾的话，宋哲忍不住笑起来：“你知不知道，吃清汤锅的人和吃红汤的人，有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你们不一样，就别给人夹菜了。”

    江淮安听了，脸色不太好看，片刻后，他轻咳了一声：“其实，我也吃红汤。”

    她一面和江淮安说话，一面被宋哲嘲讽，一面给顾岚夹菜，一面让阻止宋哲嘲讽杨薇。

    江城没有说话，他早已经做好这样的准备。这些天江淮安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加上之前的态度，江城已经明白，江淮安是下定决心和他决裂了。

    宋哲本来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什么来，轻咳了一声道：“行，那我们先走了。”

    江城不说话，许青青握着江怀南的手，红着眼道：“你……以后多给妈妈电话。妈念着你。”

    所有人笑出声来，沈随接着道：“嗯，然后啾啾，你就当一个……哦不，几个，几个被江淮安帮助过的普通学生，等一会儿就去讲故事，比如什么你被人收保护费江淮安热心帮助你打退小混混啊，走在路上扛东西江淮安积极帮助你提包啊什么的，等一会儿我给你一堆账号，你换着IP登。”

    夏啾啾扬着两只手，江淮安笑着道：“你举着两只手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他还是被自己扛在肩膀上的小豆丁，却不想他已经长成了苍鹰。

    “我没想过……”

    一听这话，所有人集体看向了宋哲，宋哲皱起眉头：“你们看我做什么？有眼疾赶紧治，别耽搁最佳治疗期，小心转移到脑子上成脑残。”

    江城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将视线看向江淮安，江淮安带着耳机，认真看着单词表，恍若未闻。

    江淮安头上还带着汗，面色白得不正常，明显是不舒服的模样。她赶紧扶住他，焦急道：“你怎么了？”

    “那我们去医院？”

    他喜欢数学，做起数学题来总是能很快忘记时间。别人学数学是学习，江淮安却觉得，学数学对他来说，是一种另类的放松。

    “直接给钱她可能不高兴，也不知道她父母怎么想，我还是先去看看她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江怀南有些奇怪抬头，看见江淮安抓住江城的手，站在原地，平淡道：“不是所有事都能用暴力解决的。”

    片刻后，杨薇悠悠道：“你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混饭圈的？”

    江澜没说话，好久后，她慢慢道：“他妈怎么死的，你觉得你要是淮安，你能原谅咱爸吗？”

    “没什么。”沈随回过神来，恢复了他一贯得体从容的笑：“也挺有意思的，而且你是啾啾朋友，我帮忙也是应该的。”

    夏啾啾沉默着，许久后，软软道：“你到底是要怎么样嘛……”

    夏啾啾没说话，她方才一直在想顾岚的事，才没有注意到江淮安。注意到后，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人此刻心情不佳？

    江怀南慌了神，在旁边拼命拉扯她：“妈，你和爸道歉，道个歉……”

    一听这话，江淮安觉得自己耳根子猛地滚烫起来，他心跳得扑通扑通的，梗着脖子没敢看夏啾啾。

    江淮安一直没吭声，走了一段路，夏啾啾突然道：“我觉得我们得帮顾岚。”

    江淮安和沈随走出来后，几个人分道扬镳。

    更何况，顾岚文笔还不错。

    “这是我最后一颗奶糖了，我给你吃了，我有什么做不对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许青青慌忙赶过来，满脸焦急道：“老江你这是做什么啊？什么贴吧什么王瑜？你又是听谁瞎说什么诬陷怀南的话了？”

    “我父亲脑瘫在床，母亲一个人苦苦支撑。从小我就好好学习，照顾家人……”

    江淮安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有些梗，他面上不露声色，起身给夏啾啾倒了可乐，又给夏啾啾夹菜，温和道：“来，啾啾，吃土豆。”

    沈随看了他一眼：“不能吃辣，不用勉强自己，本来也不适合，没必要强求。”

    “是挺讨厌的。”沈随也没掩饰，轻轻一笑：“我帮的不是你，是啾啾。”

    沈随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混过，但是以前女朋友混，帮她去爆过好几次吧。”

    他一贯体贴，夏啾啾喜欢这么他这么多年，并不是平白喜欢的。

    接着顾岚先发了帖子。所有人本来想着，顾岚的帖子里估计也就是描述一下王瑜如何欺负她，结果没想到，她描述的一开始就是……

    江怀南被江城踹倒在地，许青青尖叫着去护着江怀南，提高了声音：“你要做什么？你要打死他吗？！”

    “我不是赶你走。”

    “我送你。”

    “就凭一个视频？”江淮安气得笑出来：“你脑子没病吧？”

    江淮安从江家出来后，直接回了学校。这时候刚放学，夏啾啾正收拾了东西打算去找江淮安，沈随就给夏啾啾发了信息。

    杨薇也不接。

    旁边江淮安给他倒了杯可乐，看得出来，江淮安今天心情极好，笑着道：“沈随，今天谢谢了。”

    许青青本来还在睡觉，听见人来了，赶忙起来打扮好，这才下了房来，焦急道：“这是怎么了？怀南不还在上学吗？”

    江淮安静静听着，觉得沈随的话莫名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江淮安开口，是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没有多说什么。

    夏啾啾是光，是温暖，她对每一个人都很好，对于她觉得可怜的人，可能格外好。

    挂了电话，江淮安将陈助理的号码发了过去，然后看着手机，过了许久，忍不住勾起嘴角。

    江淮安心里有些不安，打了电话给杨薇。

    “我们不删帖，但是要引导一下舆论。啾啾你先说一下，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帖子还没发出去，所有人看着就沉默了，好久之后，杨薇小心翼翼道：“顾岚，你写这些是真的吗？”

    临到车前，夏啾啾朝他挥了挥手：“行了，我走拉。”

    “许青青，我待你不好吗？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好好对淮安，你呢？！这些年你是怎么对他的你心里不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