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2章 大凌河之战（中）

    多尔衮心中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听着营中的哭声，伫立在河岸不远，面色凄凉的洪承畴，望着冰冷无情的大凌河，忍不住发出轻声的哀叹。

    多尔衮心已经不震惊了，从通州，苏克尔河，一直到锦州，明军的精气神和战斗意志，早已经不是过去相比，但今日的激战，还是令他想到了当年的浑河。

    鸣金之声响起，正在强渡的建虏各部听到鸣金之声如逢大赦，在河岸两边扔下无数的尸体，潮水般的退去。

    洪承畴点头，拖着老腿，跟着他身后而去。

    ……

    李定国，你真要成为我大清的克星吗？

    “再有退却者，就是石华善下场！”多铎瞪着杀人的眼睛，环视众将。

    喊杀声依旧震天。

    “义州方面，张国维统帅明军南京京营的兵马，随时也有可能会压过来。”

    为了防止上游的明军救援，多尔衮令达尔汉领了一队疑兵，多打旗帜，前去牵制，不过疑兵毕竟是疑兵，谁也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浑河之战时，在明军全线溃败之中，却有一支白杆兵死战不退，以两千人独抗他数万八旗精锐，八旗几次冲锋，不但没有能击溃白杆兵，反而还损失惨重，最后还是用缴获的明军大炮猛轰，方才将白杆兵击溃。

    身边的苏克萨哈忽然惊喜大叫。

    但是过河，豪格可为第一功。

    心里虽然明白，但身为汉臣和贰臣，洪承畴脸上却不敢有任何表现，上到坡上，向多尔衮行礼：“王爷。”

    不过多尔衮脸上的欣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忽然发现，不止是明军拼命回卷，想要堵上被正蓝旗突破的缺口，将上岸的正蓝旗全部赶回冰冷的河水中，而且在大凌河的上游，忽然卷起了烟尘，隐隐的，好像有大批骑兵，正从上游而下。

    “走！”

    但现在偏偏不是正常情况，明军主力就在身后，大军随时有可能被明军前后夹击，包围在这大凌河畔，因此，明知道各部已经累的不行，但他还是下令，继续猛攻。

    八千人，竟然让他的数万勇士无法过河。

    “王爷，不行了，撤吧。”河洛会跪在木筏上请求，抱住他的腿。

    “先生，王爷请你去！”

    而为了防备后路的崩溃，多尔衮更是令多铎亲自去督阵。

    多尔衮心中痛苦。

    终于，多尔衮艰难的从牙缝里面挤出了四个字。

    李定国急急而去。

    脚步声响，多尔衮身边的一个亲卫急急来通知。

    原来，李定国和黄得功刘良佐事先有约，如果建虏没有绕行的计划，下游激战之时，他两人就要分兵救援。现在刘良佐依然拒守上游，以防意外，黄得功亲自率领精锐，顺河而下，直往大凌河堡来救援。

    “不好，明军援兵来了！”

    ……

    所以现在，多尔衮不担心眼前的战局，他担心的是另外两件事，第一，后方十里的断后战场出现意外，或者是明军主力提前到达，第二，对岸的明军会有援兵……

    ——这一战，虽然只进行了一个下午，前后不过三个时辰，但战况却是极其惨烈，大凌河河水被染成了红色，建虏各部死伤无数，尸体堵塞大凌河，河水都断流了……

    除了斩首石华善，多铎还免去了石廷柱的所有职务，贬为马夫。

    众人之中，一个披着大氅，带着暖帽的干瘦老头，比多尔衮的脸色更苍白，眼神更黯然，那就是洪承畴。

    黄得功之后，又有张家口塞外三部的一些骑兵赶到，明军的防守看似危急，但建虏却始终无法突破。

    身边亲卫也都是跪下哀求，然后不管豪格同意不同意，就将筏子又撑了回来。

    建虏战鼓继续擂响。

    ……

    洪承畴隐隐听到了一些，明白多尔衮两兄弟又是在为豪格而争吵，加上情况危急，战事不顺，多铎心中有太多的郁闷，所以才会情绪失控，拔刀乱劈乱木。

    石廷柱放声大哭，这个老汉奸早年在广宁之战中，和孙得功、金砺等人一起投降建虏，二十多年来，为建虏鞍前马后，竭尽忠心之能，儿子被多尔衮点为多铎女婿之时，他还欣喜若狂，以为是搭上了贵枝，他石家以后就是大富大贵了，但想不到，临了竟是这个下场。

    果然，是明军的援兵到了，日月军旗之下，马蹄滚滚之中，一个黄须虬髯的大将挥舞铁鞭，纵马冲在最前，口中呼喊：“杀，杀虏啊~~”

    大凌河。

    “鸣金，收兵！”

    多尔衮再一次的下令。

    “覆灭之相啊……”

    军旗之下。

    对岸。

    多尔衮抬头望去，只见正蓝旗的龙旗已经出现在了对岸，一大彪的正蓝旗重甲步兵奋力砍杀，冒着弹雨，不顾死伤，踩着同伴的血肉，终于是在明军的河岸防线上撕开了一道口子。后方的木筏上，全身甲胄的豪格已经跳了上来，准备带着后续的兵马冲过河去，扩大战果，彻底击败明军。

    无论哪一个，对大清都是致命的打击。

    黄得功大笑：“是爷爷！”

    军旗之下。

    河中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战鼓声，号角声，枪炮喊叫，厮杀惨叫声，伴随着硝烟和烈火，将大凌河周边都变成了一片修罗场。

    却是宣府总兵黄得功。

    “斩！”

    多尔衮面无表情，目光始终望着前方，嘴角却是抽搐了一下：“知道了。”

    多尔衮脸色发白，如果是正常情况，此时他肯定会下令收兵，倒不是因为明军死守，己方损失惨重，也不是因为明军援兵到来，而是因为各部士气渐渐低落，已经快要筋疲力尽，无法继续再猛攻了——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只休息了一个时辰，即便是最精锐的白甲兵也是支撑不住。

    多尔衮转身看他，面色凝重：“明军骑兵主力连同一部分扎萨克图的蒙古骑兵，现在就在十里之外，虽然他们暂时没有继续进攻的迹象，但明日一定会进攻，明军骑兵主力和孙传庭率领的步兵主力，应该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