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4章 杀子

    八旗和大明是血仇，他们不敢投降，像李率泰这样的铁杆汉奸二代也早已经和建虏绑在了一起，守城是死，投降也是一个死，因此，他们的守城意志都是最坚定的。即便明知锦州已经是一个死地，但却也是咬牙坚持。

    “阿玛，”傅勒赫忽然跪行上前，扑到阿济格的病榻边吗，哭道：“可辅政王的大军已经撤了，我们已经没有救兵了，城中军心动摇，连我们八旗自己，也都已经绝望了。昨日，明军在城外展示战利品，说已经追击歼灭了我大清的主力，连礼亲王都被他们杀了，礼亲王的甲胄还有他的大纛，都清清楚楚的展示，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啊……呜呜，阿玛，阿玛~~”

    原来，英亲王府中还有肉啊。

    脚步很慢，但腰杆却很直。

    “蒙古八旗亦是如此处置。”

    “没有，城中一切正常。”傅勒赫摇头。

    他睁着迷茫的双眼，发现室内没有人，于是大叫：“来人，来人！”

    脚步声响，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的倪元璐上到角楼，向隆武陛下行礼，然后禀报道：“从广东福建，通过海运，直接转到宁远觉华岛的二十万石粮食，已经靠岸，此时正在卸船中。”

    “你告诉我，是你自己，还是有人授意你这么说的？”阿济格冷冷问。

    ……

    傅勒赫挣扎了两下，然后带着绝望和惊恐，更有无尽的不理解，渐渐没有了气息。

    后堂寝室传出剧烈的咳嗽，却是阿济格醒了。

    阿济格不解释，只是抬起干瘦如鸡爪的手，在空中用力的挥舞了一下。

    几个人冲了进来。

    但对两个蒙古王爷来说，事明还是事清，老实说，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以前在他们看来遥不可及的那两个字，其实已经渐渐在他们的心头闪烁。

    至于眼前的锦州城，自从多尔衮退兵之时，就已经是死人城一座，炊烟数日不起，城中上空灰蒙蒙，早已经是断粮，今日有汉军旗士兵从城头缒下，向王师投降，说，城中的战马也已经快要吃尽，马上就要人吃人了……

    捂着胸口，他惊恐的看着阿济格：“阿玛……”

    那就是投降。

    傅勒赫吓的哆嗦，不敢再说下去了。

    倪元璐摇头：“那夜，孔有德率领亲信部众逃走，中途被扎萨克图骑兵追上，冲杀了一阵，最后带了百余人逃走，到现在还没有踪迹。”

    如此，孙传庭就不必等待，可以继续深入了。

    傅勒赫站住脚步，一脸泪水的回头望：“阿玛。”

    这时，他忽然看见阿济格举起了右手。

    正是中午，是一天之中阳气最盛、最暖和的时候，但此时的城中却是一片死灰，毫无生气和艳丽，即便是英亲王府也是一样。

    “至于这些人，简单审理，只要曾经是率兵入塞，在大明境内烧杀抢掠过，手上沾染我大明百姓鲜血的建虏将官和士兵，不论他是建虏宗室还是普通将领，没有什么说的，也不必浪费人力物力，运往京师了，就在锦州城下，明正典刑！”

    为首的正是王府管家都塞，跟在他身边的是白甲兵亲卫班泰。

    嗯？

    直到倒地的那一刻，傅勒赫都不能相信，他的亲生阿玛居然会向他开枪。

    倪元璐递上一叠厚厚的册子。

    “倪什哈~~”阿济格忽然叫。

    ……

    “阁老的意思朕明白。”朱慈烺微笑打断：“待到锦州城下，朕就启程返回京师。”

    ——倪什哈是他的乳名，意思是小鱼儿。

    感觉儿子声音有异，表情也有异，阿济格立刻就警惕了。

    阿济格面无表情：“那好，你去喊都塞进来。”

    朱慈烺连续说。

    “叮”的一声，阿济格手中的短把鸟铳掉了地，铳管砸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响，然后他整个人也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瘫回床榻里，再也起不来。

    “阿玛。”

    ——自从病重之后，阿济格很少露面，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由图尔格执行，即便在场的八旗高级将领和两个蒙古王爷，也已经是很久没有见到阿济格了。

    傅勒赫支吾了两声，忽然一咬牙，猛烈叩头：“孩儿以为，锦州已经是守不住了，不如投降，明国皇帝此时就在锦州城下，他说，但是开城投降，所有人都可以免死，呜呜，孩儿不想死啊……”

    朱慈烺接过了，大略翻了一遍，合上以后问道：“还没有孔有德的消息吗？”

    “遵旨。”

    朱慈烺点头：“准。”

    众人在大堂两边坐下，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谁也不说话，但所有人却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心中的绝望气息。

    朱慈烺转身，脸上露出喜色，从去年夏天到现在，二十多万大军在锦州义州，辽南朝鲜又有战事，内阁户部准备两三年、筹集了整整一年的粮草物资，流水一般的花去，到了今日，宁远的军粮仓竟然已经快要空了，如果近期没有粮食解到，就算广宁海州已经没有建虏兵马驻守，孙传庭的主力大军也无法继续深入。

    阿济格在帅案后站定，目光一扫。

    被围半年多，即便是贵为宗室贝子，正经的黄带子，傅勒赫也已经是面目消瘦，两颊微陷，再没有过去的光泽和养尊处优。

    “是孩儿自己，没有其他人……”傅勒赫颤抖的更惊讶，他从阿济格一反常态的表情中感觉到了巨大的不祥。

    ……

    脚步声急促，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就像是最后的支柱，又像是压在他们心头的恐惧，他们心中都还无法挣脱最后的束缚，还无法做最后的决定……

    所有人都是震惊，英亲王不是病重在床吗？怎么还能自己走路？

    ……

    “阿玛……”

    傅勒赫冲到榻边，扶起阿济格。

    锦州城中。

    又过了一会，阿济格到了。

    朱慈烺抬起头，目光再一次看向锦州，口中轻声道：“朕不止是想要亲眼见到收复锦州，也想要尽快见到城中的一个故人。”

    “什么？”傅勒赫不明白。

    倪元璐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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