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识人事合羞走

    片刻不到，内里宫门咣当当大敞开来，杨广已然翩然立于宫门门口，淡淡寝衣在风中舒展摆动，腰间皇子同行玉牌在夜色里更是分外显眼，他猛地一把擒住永好手腕焦急问道“说，阿鸾怎么了？”

    她不知，抑或不想知道，却难掩心中万分难过。

    “不给我看，那阿鸾叫我来做什么？”杨广佯装生气，随手将丝帕掷在地上，湿漉漉贴在金砖上，永好立即躬身拾起退至一旁。

    永好避讳低头，因手腕吃不住杨广力道，不禁脸色煞白。

    升平用金蝶穿花的绮罗被蹭了蹭面上泪痕，赌气道：“我说不许就不许，母后宫里的端木姑姑也不许找！”

    知升平心中恐惧，杨广也不再逗弄她。他伸出双臂拥住她，一下下拍抚后背：“只不过是我们的小阿鸾长大了，别怕，没事的。”

    “走吧，走吧！”升平涨红了脸也不去瞧他，双手胡乱挥了挥袖，盼他赶快出去。

    她和广哥哥会不会真的因为诅咒亡国？

    隋朝后宫宫规，戌时甬道宵禁，六宫宫门落锁，此刻已然子时，若她贸贸然前往被侍卫察觉，轻则杖刑，重则溺杀。

    “北周废帝为迎击叛乱发动贵族纨绔子弟沙场征战，却敌不过升平父皇杨坚麾下奋勇征战的兵将们，那一场浩荡叛乱扬尘蔽日，乱尸丛下血流成河，黎民苍生无不哀鸣溃绝，万里江山凋敝荒败。

    此时正是静夜时分，玉枕落地之声震人心魄，一时间慌乱行走的宫人悉数停住脚步回头张望。只见升平长发散乱、满面怒容坐在榻上，惊惶不定的她们赶紧俯首面对地上玉色残片不敢再动。

    永好听见升平凄然哭声，慌忙披衣赤脚赶来，但见升平满身满床染了鲜艳血色扭成一团。

    升平没心没肺的一句话，却唬得她赶紧捂住升平微张的樱唇，慌乱警告说：“公主，此话可说不得，若是让皇上或者皇后娘娘听见了，怕是要惹大祸的！”

    她不敢不答，咬了嘴唇才低声回禀：“公主殿下刚刚见了桃花癸水。”

    “大祸？”升平蹩眉：“什么大祸？”

    独孤皇后统辖六宫后历来严待宫人，曾有羽翔宫宫人宵禁时分与侍卫花园里私相授受，被当场罚惩毙命的先例。

    “一言为定，若阿鸾不嫁别人，广哥哥也不娶别人，如何？”杨广笑弯了腰，唇角抵在升平耳边轻声承诺，笑意之间又夹杂些许郑重，被他蹭了耳朵的升平浑身一热，心中难抑慌乱，赶紧高呼：“永好，永好，快过来，我要换裙子！”

    永好先跟宫门上的内侍通禀了公主患急症，想请广殿下过宫查看，而后再诚惶诚恐的垂首恭候在宫门台阶下等待回音。

    她憋了憋，面色浮起些许绯红，声音略带忸怩：“不，阿鸾不给广哥哥看。”

    永好局促的碎步上前带路，身后则是杨广紧紧跟随，两人一路无话，转眼前已来到栖凤宫宫门前。

    杨广随口之言又羞得升平霞飞双颊，胡乱抓了个枕坠子扔过去，没砸到翩翩风度的促狭鬼，反而一骨碌滑出了殿门，随即殿门口传来杨广嘲弄的笑声，偏又气坏了她。

    月色下慌乱急行，也不知跌了几次，宫灯早因颠簸熄灭，摸索踉跄，万不易才跑到晋王宫。

    永好被升平催得实在是紧，见她声嘶力竭的模样也是骇人，无奈叹口气，先拿了被子盖住升平染血的裙裾，又吩咐宫人精心盯着，自己戴上风帽，手持宫灯，低头从栖凤宫角门出去，匆匆赶往晋王宫。

    她小心翼翼把升平拉起身，笑哄着说：“ 公主，不如让奴婢给你擦身子吧。”

    杨广顿了顿，仔细想想，抱拳掩住嘴咳一声，面色有些微红。

    杨广听闻缘由后顿了顿，再不说话，尴尬松开永好手腕，甩袖疾行直奔栖凤宫，身边内侍紧跟了几步，又被他厉声斥退，“本宫不用你们跟随，退下！”

    知她在嘲弄自己，升平斜了头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可又觉得心中忐忑不安，犹豫片刻，她回身抓住永好的袖笼小心翼翼的试探问：“永好，你说，来日我嫁广哥哥，如何？”

    宫灯摇曳下她几近哭个气绝，瘦小的身子趴在芙蓉榻上不住战栗，嘴里还直嚷着：“要死了，永好，我要死了！”

    那个诅咒会是真的么？

    心中隐秘情怀今日终于吐个干净，升平自顾埋头隐藏羞涩，却不知杨广正在自己发髻前含笑凝视，他会意大笑：“好，那我和阿鸾一言为定！”

    “不要什么？”杨广的声音停留在升平耳侧，温热气息与梦中缠绵时分极其相似，她双颊隐隐发烫，埋在他胸口闷声撒娇：“阿鸾不要寻觅夫婿，阿鸾有广哥哥足矣。”

    继而仍轻轻拍抚她的后背：“不会，阿鸾来日要寻夫婿觅良人，还要生育子嗣，那么多事没做是不会死的。”

    只是永好话还未等说完，升平已然抱起玉枕摔在金砖之上，咣当一声砸个粉碎，她厉声道：“若你存心让我死在此处，你们就去找那帮老头子！信不信我死给你看！”

    唯有永好不惧，她俯身蹲于床边，轻轻握起升平不住颤抖的手小声宽慰：“公主，传个御医来，也好止些身子疼痛，如若公主觉得不可，或可去命人召跟皇后娘娘的端木嬷嬷过来探望照料？”

    杨广回头，朝永好长目微挑：“你，前面带路！”

    一想到广哥哥即将迎娶其他人，升平就觉得心头紧窒，喘息艰难。

    几位哥哥与升平从小嬉闹，她和杨广彼此之间更是亲密无间，她喜欢对他做些无法无天的鬼花样，进而更多得到他宠溺抚摸回报。直到太子哥哥身为长兄，率先迎娶高相长女若辛，而后，俊哥哥，秀哥哥也逐步定下各自亲事，再接下来，必然就是京城内外盛名远播的杨广的亲事，会搅乱朝中有心人的思量，可以预想，宦门权贵、儒人世家，家中有女者届时必定会踊跃攀附。

    栖凤宫宫人早已经大开宫门，杨广提袍径直走入内殿，见升平正趴于榻上哭得厉害，地上满是玉枕碎片，旁边还放着清净衣裙以及水盆。

    只是升平幼年时在独孤皇后身边散漫惯了，不喜经常被他人教导，外加嫌弃嬷嬷身上腐朽之气碍了自己青春心境，遂发了场脾气统统撵了出去，只留下貌美少年宫人与自己玩耍，不料此时却没人能给出个主意，可谓人至用时才知可贵。

    放眼京城内外，怕是再没有似广哥哥般会让升平觉得温暖自在的男儿了。

    她想撒娇拽着他的袍袖诉说自己实在舍不得与别人分享。可又无可奈何，不敢真正说出一个不字。

    永好颇感无奈，又劝了几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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