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无罪与无辜

”

    “……知道了，”唐世语回过神，莞尔一笑，“你怎么那么维护他？女孩子要矜持点才行。”

    被话声拉过注意力，唐世语托着脸颊侧过眼睛看这一幕。

    他留在国内的生活助理第一次见他们性子清冷温润的蓝总这样一副被触了逆鳞的冷面，战战兢兢地汇报这两天国内天翻地覆的变化。

    “怎么可能？唐染不是唐世新的私生女吗？”

    “既然当初力不从心，那现在也不要勉力而行了，唐叔叔。”

    “哈哈，那怎么会？我如果真要浪费这种时间，那就不会这么多年再没回国看您一眼了。”

    “……”

    沉默两秒，她面上笑意淡去。

    顺势低下头时，他眼底藏住一点冰冷至极的情绪：“骆家现在只是离场而已——别逼它站到你们对面去。”

    他垂手，修长的指节勾起唐世语的手机。

    唐世语敛去笑意。她淡淡垂眼，望着面前已经苍老再不复当年的老太太。这样盯了许久，她垂眼，轻嗤笑了声。

    骆湛陪唐染安安静静地吃完晚餐，此时起身，不疾不徐地绕过桌椅，停到唐世语身旁。

    宴厅里蓦地安静。

    唐世语却好像丝毫不在乎自己刚刚扔了个什么炸弹，她倚回椅子柔软的真皮靠背上：“我和唐家情分已断，十多年前我就说过这话了。事到如今你们也没必要再找我。”

    “……嗯。”唐染回神，轻点头。

    对视一两秒后，唐世语开口：“不要以为我那时候承认你是我的准女婿，你就真的是了。”

    “那你一定要挑现在这个场合——”

    骆湛察觉，犹豫之后还是一边走一边轻揉了揉女孩头发，然后他低下头靠近她耳边：“这里不合适，先出去再说，好不好？”

    “你们听见了吗，她刚刚说唐染是她的女儿哎。”

    “她，她难道是唐世语？”

    “……”

    “你怎么……”

    唐染以为她不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唐世语等了一会儿就皱起眉，不耐地咕哝：“十句等不到你一句，果然还是那个闷葫芦的性子。”

    蓝景谦猛地一僵。

    唐世语眼睛一亮，忍不住伸手想去捏小姑娘的脸颊：“我们小染真可爱。”

    可她又知道，如果答应下来那就对唐染太不公平。

    望着那道高挑凌厉的艳红背影，杭薇脸上的最后一点血色尽数褪去。

    唐世语不爽地抬头，对上椅子后面一双更不爽的少年人漆黑的眼眸。

    “刚刚进来时那样喊，是怕我太久不在，他们已经忘了我是什么人了。但事实上，我们母女的情分——假如有过的话——那也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断了。”

    “……”

    保镖队为难地看向僵着身影的杭薇。

    “你再这样心不在焉地切下去，就该切成牛肉酱了。”骆湛懒洋洋地将唐染原本的牛排盘放到自己面前，然后才抬眼，似笑非笑，“先好好吃饭，别三心二意的，小心再噎着。”

    就在唐世语难得犹豫的时候，一个脚步声响在安静的餐厅里——

    骆湛倒是没在乎什么，给唐染递上陪牛排的冰镇小饮品：“染染要读大学，没时间。”

    唐世语蓦然轻笑：“这就算做得绝了？可我还没做到最绝呢。”

    “……”

    包围圈里的骆湛此时已经从意外里镇定回神，他没有多言，第一时间护着唐染快速向门外走。

    唐世语轻眯起眼。

    不知道过去多久，男人才震惊而复杂地回过头：“你说，谁？”

    唐世语不信任地看向骆湛：“他？他给你补习能行吗？”

    “你不用再劝我了。”唐世语也冷下语气，“我不是圣人，我的女儿病了十多年我都没能见到，全是拜她所赐。我不落井下石已经是尽仁尽义。”

    唐世语愣了下。

    杭薇身影狠狠地颤了一下。

    见唐染和骆湛从身旁快步走过，杭薇回过神，她紧攥着拐杖，声音带上些嘶哑：“唐世语，你现在这样带走她，唐家要付出多可怕的代价、你考虑过吗？”

    “唐世语？啊，就是唐家那个嫁出国十几年再没回来露一面的女儿？”

    唐染轻声说：“失明的时候我也每天都有上盲文课，那些落下的知识，骆骆会帮我补习的。”

    “我从小就不识礼数不分场合，您该知道的。”唐世语淡淡打断，“更何况，您为了家族利益无所顾忌不择手段，不惜做出用死婴换走我亲生女儿、骗我心灰意冷远渡国外的事情，现在却跟我要求场合分寸——您不觉得自己的嘴脸有些无耻了吗？”

    “是，蓝总。”

    桌对面的蓝景谦更像是被噎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向唐世语。

    “等等。按照唐染的年龄还有唐世语出国的时间，好像真的有可能！”

    唐世语沉默两秒，蓦地轻嗤：“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你还能把她当亲生母亲一样啊……你还真是个大孝子。”

    骆湛笑起来，眼神寒凉：“是么。可我听着，怎么那么虚伪呢。”

    唐世语的脸上，最后一点笑意在这句话后被彻底冰封。

    这话刚落，骆湛狐疑抬眸。

    杭薇手里的拐杖重重一敲。

    “再见一面做什么？加快她怒火攻心的速度？”

    对面一愣：“骆湛？”

    她和唐世新兄妹至亲，曾经有过多深厚的感情没人能懂。听见唐世新这样低声下气地对她说话，她很难反驳或者再冷嘲热讽。

    “骆湛，你——”

    大约是听见了动静，唐世新疑惑道：“小语，你现在是在骆家吧，开了免提吗？声音有点空。”

    “那天晚上我恰巧离开，没能见到你，我很遗憾啊，小语。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唐染是我唯一的外甥女，这些年虽然迫于母亲强势，但我从没为难过她——所以带她再出来见我一面，好吗？”

    一夜之间，唐家集团股价暴跌。

    下一秒，她惊恐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唐世语，嘴唇都按捺不住哆嗦起来：“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唐世新叹气：“她这次怒火攻心，医生说她未必熬得过去，这样你也不肯再见她一面？”

    唐世语蓦地回神，表情一紧。

    她转回脸，看向对面的蓝景谦：“回国的飞机上我听骆家那位姓林的管家说了不少事情——这小少爷好像还是你朋友？”

    纷纷的议论声里，杭老太太脸色铁青。

    “她如何从唐家出来的？”

    须臾后，她轻笑起来：“现在知道了，又如何？”

    “不行。”

    盯了两秒，她撑着脸，眼神慵懒地落到对面蓝景谦身上：“喂。”

    “你是知道染染最心软吧，知道她会体谅母亲夹在中间的为难。只要攻克了她，我和我背后的骆家只听她的话——所以你才故意提出这样的要求。”

    唐世新再次沉默。

    唐世语：“……”

    停了两秒，唐世语摆摆手：“麻烦让让路，把我女儿和我准女婿放出来。”

    唐世语话说完，她收在旁边小储物架上的手机震动起来。唐世语瞥了一眼，眼神停留两秒后，她就直接抬手挂断了。

    “唐叔叔好算计。”骆湛冷淡开口。

    “将近二十年没见了，母亲。”唐世语露出透着凌厉的淡笑，“在威吓小辈方面，您的气势还真是不减当年。”

    长桌主位上是空的——骆敬远说是要逼自己那个好不容易回国一趟的不孝子尽孝，不顾儿媳对与准亲家会面的强烈渴望，拉着骆清塘和毕晴颜就去隔壁省骆家的度假区了。

    唐世语笑了下：“看她也没用，你们围着的是我女儿——再不放人，我要报警了。我们人民警察的出警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一次，唐世语却没耐心等他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挂电话了。”

    “你明知道这一切，那你还要这样做！”杭薇咬牙切齿地问。“唐家可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唐世语：“那你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到杭薇耳边花白的发旁时，唐世语停下，红唇微启，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话。

    唐世语第一次露出迟疑。

    一两秒后，他无声抬眼：“？”

    唐染被骆湛逗红了脸，乖巧点头：“好。”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杭薇那个性格，肯这样轻易放人？”

    她冷冷地望着杭薇：“当年逼走蓝景谦、拿死婴骗我时，你但凡有半点恻隐之心，也不会落到今天田地。”

    杭薇皱眉：“你什么意思？”

    小助理犹豫了下，挠挠脖子：“也在骆家。”

    手机里很快响起一个另外三人都不陌生的男声：“小语。”

    她伸手一划，接通了电话。她本想拿到耳边，只是犹豫之后，她还是按了免提。

    骆湛轻嗤：“嗯。”

    在“有心人士”的帮助下，骆、唐两家多年纠葛和当年真相的相关传闻不胫而走。

    “你，不准备回来看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