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以至很久很久,我还记得他说的话,他说。
它扇着翅膀,爪在那碗汤上,死命的扑着,又飞落了不少毛,尖着嗓子叫了一句:“流氓。”
这风邪啊……
我诧异,走上前去看。
“别便宜了那个小子,我要是你,一定把他绑了拎回来,跪祖宗牌位,饿他个十来八天不给饭吃。”
窗户突然被风刮开了,我从床上起身,想将它关紧,那风却灌了进来,一股凉嗖嗖的风吹得我直哆嗦,扭身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原来,他还有这么一个不孝子。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没。”我应了一声,手探上第二间隔子处,衣料摸上去都是崭新的,明显比第二间的尺寸大了很多,将它抖开……在我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嘿,小了。衣袍的颜色不错,就是样式……
是稍尝,我略微瞟了一眼,发觉他身旁的一大坛子酒揭了盖子,全数空了。
“是徒弟的。”他低声说。
鸟喙啄人也忒疼,它羽毛分外光泽在我手里四处乱钻,身子滑溜得很,一转眼功夫便扑着翅膀跌跌撞撞的飞了起来,末了还低咒了一声:“靠!”
打了个寒战,哆嗓了一下,却又整个的缩回了被褥里,蒙头睡大觉。
我感叹完毕,继续淡定地以秋风扫落叶之势狂卷桌子。
“许久没尝到这个味了。”
眼睛因困倦而眯成一条缝,蹲在门口,呆了呆。
他笑了笑,抬起手轻轻在我袖子上拍了一拍,按住了。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很豪迈地从袖子里,抓了一把花生仍了上去。
睥睨地望着我,眼神有些冷……却让人心疼。
它扇翅膀,扇得这叫一个撒欢,表情很愉悦么,不,是非常愉悦。
是啊,究竟是什么。我在心里附和。
迈出一爪子踩在了瓷碗边缘。
我一怵,美色当头,停住了。
“曾经一个人在这儿陪我住了十多年。”他话里淡淡的,嘴角温柔的笑意,像是置身在回忆里,昏黄的灯极柔和的笼罩在他身上,这么淡定如水的人脸上竟会浮现柔情的神色。
除了风声竹声,再也不见任何响动,连那只很吵人的鹦鹉都很颓废的立在树枝上……一看见我一双眼睛贼亮……
他翻身,手臂掳上了我的脖子,面颊红若桃花,眼梢上扬,星目如醉如痴,眉张扬,就这么看着我,很受的表情……
恩,这些都是男袍,像是小少年穿的。
一声怪叫却是从我嘴里吐出。
我也笑眯眯的,竖起着食指摇了摇。笑容收敛立马倾身一把扑向它,逮住,就要拔毛……
带着点哀求的姿态。
自从我莫名其妙被他捡回宅后,他当天夜里就交给了我一大叠蜡烛,用白抵包着的,都是很崭新的白蜡。
他掀着眼皮望了我一眼,一席白袍下,那小畜生翘着尾巴,躲在他身后头,他只是含笑摸了一下,又若有似无地看了我一眼。
一旁传来咳嗽,我再抬头时,芳华已经一脸平静的侧身倚躺在床上,神情稍有些倦乏。
等等,让我想想。
将剩下的一点油水吮入肚,我白了它一眼,简单吐了三个字:“我还强|奸也。”
这会儿功夫,视线便慢地便由模糊变清晰,木桌子上,一张绿色的鹦鹉,爪子抓在一瓷碗的边缘,战战兢兢的站着,埋头吃得这叫一个酣畅。
“还真是浪费,做了这么多袍子却又不|穿。”我胡乱的披了一件,低头系那带子。
他却反手揪住了我的前襟,凑了过来,微醺着双眼,含糊不清地说:“你与子川好到了何种地步,尝到了情爱的滋味了么。”
狂风卷着枯枝,一人一鸟默默对视,缄默了一阵子。
那它吃的是谁的……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我蹲在地上,呆呆的听着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这就来开门。”
芳华在床上撇头拿袖子掩面,又发出了极力抑制的咳嗽声。
突然门外传来推门声,门闩吱呀一声,似乎推不开。我一激灵,竖起了耳朵。从门缝里隐隐传出了外头簌簌衣料的声响,那人就这么立在房外头静候了片刻,约莫是在系带子,软软的声音带着倦意,“里头的起床了么?”
“义父义父义父义父。”
“你还有完没完了。躺着……”我恶狠狠地瞪他,声音却放软了,“衣袍都放在哪儿了,你别下床,我自己拿。”
这一字,学得宇正腔圆,颇有我当时的风采。
一定是错觉。
它像是很才灵牲,竟听懂了,一时间憋屈,那小绿豆眼却鬼灵精怪地盯着鸡丁里面的玉米粒儿。
哼,我正在帮你家主人做事儿,这会儿就算你告天状,你主人也不敢把我怎么地……
我在原地跺了跺脚,总算是暖和了一些,还凝神想了一下,还是寻着机会劝他别这么省,回头去了宫里让皇上给他拨点银两下。这晚上黑漆添的哪是人过的日子。
不过……
寒得……
“饿,吃的吃的。”鹦鹉的小爪子踩在树枝上,蹿了两下,收敛了小绿豆眼中的精光,采取怀柔政策,一个劲儿的低头啄着翅膀,似乎一顿瞎啄就能捕到虫子吃一般。
一阵笑,张扬却也无限落寞。
我摸摸索索沿着桌子探着哭,极力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很郁闷。
怎么会有女人的衣服?!
“对……不……起。”我有些呐呐的。
他恍若笑了,“没错。”
我也不指望他了,一路摸着,突然手间触到了墙角一处似是木矮柜的东西,打磨得挺滑的,脑子里一热,蹲下了,手沿着木质的柜门用力一拨,手往里一伸,果然便摸到了一小块东西,似乎就是传说中的打火石,不仅喜形于色,忙从怀里掏出蜡烛,弄燃了。
我正悠哉地窝在房间里头,四肢成平坦趋势,又翻了个身,一把搂着小竹枕,蹭啊蹭,睡在揭上正舒服着。
偶尔也在我房间外站站,蹭蹭光亮,被我关在了外头后,就迎着月光慢慢踱回去,背影有多萧条就有多萧条……
这年啊,头畜牲终究是畜牲,自然是敌不过人,何况还是我这种流氓地痞类的极品。
然后就觉得不大对劲儿了,耳朵随着贴着枕头。却总有一股子细细密密的声响传来了过来,蹙眉略琢磨了一下。
隐约从里边传来床吱呀的声响,簌簌一阵动静后,似乎在穿衣袍。
这味道很怪……明明很涩口,更算不上好喝,冲人极了,我呛住了,不住地咳嗽,舀了一大瓢水漱口。
一个黑影从上空蹿了下来,一翅膀打在我后脑门上,末了摇摇晃晃的就往门外飞去。
我撸着袖子,一手叉腰,咧嘴一笑,顺着它的视线,一把将碟子端了过来。
靠。
我心里一触动,挨近他坐在了床沿处。
他按住了我的手,眼角下的泪痣暗红,“能求你……能陪我一起酿么?”
窗户突然被风刮开了。
我低头望着他,或许脸上的神情有些怪。
握在我袖子上的手一紧,他指修长,瘦得有些骨骼分明,抓得我有些生疼。
眉宇突然一蹙,仿若山水画里化不开的烟雨,一抹愁凝聚在此,缀成红泪凝为痣。
我诧异的回头,他却半伏在地上,手撑着头,勉强支撑了,柔和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你看……”他笑得身子打颤,末了埋头藏着,低喃:“我们好像才相逢没多久,义父不该这么吓唬你的。”
他似乎,没什么酒品。
“怎么也不点一盏灯。”
缩手,杯子却溅出了不少水在他前襟上,他神色有些黯然。
不过……为何他这一笑,让我寒涔得慌。
桌上的饭菜还是热乎乎的……似乎有很大一块被切得很厚的红烧肉,油淋淋的。还有一小碗炒得金灿灿的玉米鸡丁,一海碗不知道是什么的汤上还飘着一根鹦鹉羽毛,那小家伏展着翅膀,背对我埋着头,把我的视线全遮住了。
我内心挣扎了无数次后,终于耷拉着肩膀,浑浑噩噩的掀开了被褥,睫毛颤抖了一下,睁开了眼,垂头穿了靴子,摸摸索索的下了榻,开了门。被风一吹,才冷得抖了抖。
我眉一蹙,伸手探着就往床上摸去,“你不舒服么,身子不打紧吧。”
然后也?
风极为清爽,但阳光照在身上仍旧能感受到暖洋洋的。
“你想吃?”
“……”
太震撼了。
我就着他的碟子,浅尝了一口。
我有些心虚。
看着他又不安分的在动了,我一手压住他,“你身子不适,给我安静点。”
“对了……”我愣怔片刻后,忙替他掖了一下被褥,“你生病了,为何却不见你的义子。”
他对我说,“其实我不是舍不得家里的银子而故意将袍子要做大了,也并非真正让他穿旧袍子,而是……想让他多呆在我身边,我时日已不多。”
怎么做起贼来,动作这么干净自如流畅利索啊,怪了。
见了鬼了,莫非我怕刚才看到是幻影?
入夜。
“稍尝了那么一点。”他淡笑,面容依旧温和如初,然而那尔雅的侧影无端染上妩媚的笑意。
你不知道酿,难道我就知道了?!我正失忆呢。
“打火石在哪儿?”
那小家伙撒欢了,直拿爪子抓,低头含着嚼,噼里啪啦咬着,剥去壳……忙得不亦乐乎。
他低头,嘴角噙笑,红晕随着眉飞入鬓,生出了万种风情。
“世间的情爱究竟是什么……”一声轻喃微不可寻。
我有些讪讪的,挑了话题,“这儿都是你一个人住么?”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倾身像是要起床,被子还刚被掀开了一角,我便一屁股坐了下来,按住他的被褥也斜眼望着他,“哎,你要做什么。”
我浑身血气上涌,忙低头,乖乖的碾花,取花蕊,晒干……
他笑出了声,很温柔的望着我,轻声说:“以后就照你说的做。”
打开柜门之后,我才知道他所说的,随便挑几件……是什么概念了。
他气色有些不好,胸膛起伏,没能忍住,转头拿袖子挡脸,咳嗽了一下,断断续续地说:“我要给你拿几件御寒的衣服,这夜里冷……早上天气也寒,要不……我再给你添些厚实点的棉絮被。”
“哎哟!”
“三个人住在这人想必很热闹。”我四处望了望,笑了,“皇上他小时候爱吃什么,睡得是哪间房?”
看也懒得看,这会儿手在地上摸了一把,触到了一个盘子,于是乎便端好回了屋,搁在桌上。
……
除了一张床榻,唯一醒目的就是古朴的梳妆台,搁着面铜镜和一把被摸得光溜润泽的木梳。
我怔了怔,手摸上去。
“你身子怎么这般冷?”
数点姻脂膏子溅在妆盒外,已经干涸成为薄薄一片,仿佛经年落红,已成半灰。
他在床上缓缓说了一句:“这都是我这些年替我那个不肖子预备的,虽然他离开了我许多年,可我仍旧每年都会为他添置一两件,这已然成了习惯。他以前总是怪我把衣袍给他买大了。如今买合身了,他却不在我身边了。”
不像是芳华的,他穿明显小了,我随意比划了一件,刚刚合身。
他笑出声,手从我腰上缓缓上挪,拉起我的手,手臂朝两侧平托起……身子贴着我,比划丈量了一下,侧着头,眼里很柔和的情义,望了我一眼,轻声说:“你看我大意了,天这么凉,你却穿得这么少。这间房里应该有你穿的衣袍。”
窗户关的很严实,只有竹声如海。这人迹罕至的鬼地方没有逛的去处我忍了,箫奏乐没有也就罢了,起码也来点别的消遣吧……靠,书架上一册册的都是些医书,连春宫情密趣事这种高追求的薄子都没有。
“你你喝了酒?”我狐疑,凑了过去。
两个字就把我打发了……他似乎不太想谈及这个话题。
它愤怒了。
“是么。”
他却在这时开了口,眼睛却紧紧盯着我,语调颇有些良家男子的落寞,“我想酿酒,可却不知如何做。”
仿若是人间的佳酿。
难怪,我来这儿已经有几天了,整间宅子里除了他却再也没了任何人,甚至一天里只有那只鹦鹉在独自叫唤。
“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也常板着脸么?”
他为何会待我如此的好,这一切已然是超越了普通朋友间的关怀。我的身后传来芳华的声音,“挑好了么?”
我还没反应过来……
“他自有他的事情,我如何管得了他。”
咦……
今早芳华又来敲门送吃食,我照旧端了进屋倒头睡。难不成……
他的手分明比我的还要冰,我掀着眼望了他一下。他总是这么睁眼说瞎话么。
一个黑影从上空蹿了下来,一翅膀打在我后脑门上,末了摇摇晃晃的就往门外飞去。
我愣了一下,只觉得手臂上一阵滚烫,蜡烛险些打翻,忙搁在木案上,低头把袖子拉好,将那不小心滴落的蜡油弹去。
这小畜牲。
这个人是不是病糊涂了,有衣袍早说么,犯得着这么贴身丈量么,俺穿一穿,不就知道合不合适了。
“我不碍事,只是天气凉觉得有些冷。”
芳华坐在榻上,月色将他的身影勾勒得十分动人。半晌他才怔怔地翻了身,见他又说了一句:“……想让他多呆在我身边,只是为何他不懂。”
芳华这人好是好,就是太勤快,比宫里的嬷嬷还准时,天未亮,就准能把吃的预备好,也不管其他人和畜生是醒还是没醒,这点还是得改正。
“无聊啊。”
为何他这一笑让我寒涔得慌,一定是我的错觉。
某日清晨。
我缩着脖子,畏缩地朝后转身就想溜掉,他起身扯着我的身子,却从后面环上来,我怔住了,心怦然跳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