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满树芳华

    我已经承受不起这种悲伤，若是我重生，换来的只是你冰凉的尸骨，我愿只留你一人好好活着。

    我表面上很平静，却无法抑制住心里的波动，他们与我是多么相像。

    我不会哄人，所以每当我偷挖出你藏在庭院的酒，一口气饮完后，我总会在被你发现前，先板起脸。这样你就会垮下脸，乖乖地走过来，拉着我的衣袖缠着我，求我别生气了。

    小片的肉和其他的药一起，在火上慢慢地煎熬着。他袖子上隐隐透着湿意，一小盅药被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悄然送进了女子的房间。

    我有了盼头，死寂的心终于又活了过来……

    你说好了不骗我的。我只昏睡了那么一会儿，就突然惊醒了。

    你第一次提出下山。我笑着应允了，掏了半天，把身上换药得来的铜板全都给了你。

    我摸着你的脸，有些意乱情迷，趁着酒意，我让你别走……

    我、韩子川，还有脱胎换骨后变得很美的勺儿。

    “你以前有名字吗？”

    我离开皇宫回了竹屋，一直一直在等你。

    你唤着我的名字，那惊慌失措的表情，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爱。

    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隐约留下的红色痕迹，似是欢爱的迹象。

    韩子川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说世间伦理，师徒辈分不能嫁娶。

    屋子里没有你的身影，我很是无助。即使习惯孤单的人，也是会寂寞的，我开始茫然地穿梭在竹林间，想着过往的一切。

    要是真的有来世那该多好……我真想执着你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他只是笑，无奈地笑着。我拼命去抓他，却什么也握不住。

    而我只是一只兽，一个初次尝情却品得满腔苦涩的兽。

    晨曦的阳光与火红的夕阳在我身上交错，我等得身子僵硬了，却再也见不到你。

    我逮来了一只鹦鹉，教它学你说话。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心疼我了吗？我很傻是不是……

    我该放手吗……可我舍不得。

    你忘了我不要紧。你说起宫里那些我与韩子川乱七八糟的谣言，我也是笑。你称韩子川为夫君，那也不打紧。

    我仰着脸，遏制着内心翻涌的悲伤与凄凉，极力地睁大了眼睛，想把他再看个清楚透彻……

    清晨，你回来了，你是与韩子川一起回来的。

    勺儿，你那么好，那么好，以后的日子一定会有人，替我照顾你的。

    我第一次感到无力。

    勺儿，再听我一次劝吧。

    我很诧异。

    什么是爱，你已爱上他人了吗？

    你一定会说师父是天底下最聪慧最无所不知最无所不晓的人，可是我唯独不晓情字，不懂得你。当我看到你那些公子们的脸时，我发现我真的很傻。

    日子久了，我却一直等不到你回来。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微笑。

    你可知道我想与你在一起，一辈子待在一起。可是总有一天，你会厌倦这里的生活，会回到喧闹繁华、人潮拥挤的地方。我怕与你在这茫茫人海中失散，再也找不到你。

    我的勺儿正在外头，而厅里坐满了韩子川的人。或许我能拼一拼，击退他们，保全你……可万一你有一丝损伤，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独身一人挥霍着所剩无几的光阴，日子在寂寞里过一天少一天，这一切就像是煎熬，回忆任何的片段都会让我的身子很疼，就像被无数绵绵细针扎着，令我痛不欲生。

    当我抱着你的头，听你一遍又一遍地唤我师父，我的心都醉了，却也更加坚定了一件事。

    他们叫我小弃儿、叫花子、乞丐，但这都不算是名字……

    “求你，求你别走。”

    我强忍着心头的闷痛，痴痴地望着他，摸索着伸出手，想去触摸他那忽明忽暗的幻影。

    宫女细数着包袱里的东西，一边搜东西，一边还不忘用手拉紧脸上皱巴巴的面具，脸上有着藏不住的惊喜。

    我现在还记得你说的那句话，很暖很温柔。你说，我不走，哪儿也不去。

    勺儿，你可知道师父心里怪不是滋味的，这种感觉历经千年，已经许久没尝到了。

    时隔这么久，我才懂得，勺碎乃韶华。

    时隔这么久，我才懂得，勺嬅乃韶华。

    小宅子里，一个白衣男子蹲在灶旁，小心冀冀往灶膛里添着柴火，别别扭扭地拿一把精致的折扇扇着风。灶膛里的火势突然猛了起来，火星乱钻，他吓得倒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探手，在缸里摸了半晌，舀来一瓢水，直接往灶台里泼了进去。火被浇灭了，白衣男子呆呆地望着湿渡淮的灶台，不知所措了。他雪白的袍子被熏得满是灰，脏兮兮的脸上唯有那粒泪痣依旧红得鲜艳欲滴，显得那么可爱。

    其实，我过得不错，没有希望，煎熬就会少一些……

    那一晚很静，所以当你偷偷溜进来的时候，我只是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在黑暗里听着你的动静。你似乎瞄到了我故意放在桌上的东西，你在翻开看吗？可曾喜欢？

    我是一只兽，是一只幻化成人形并初尝情爱的兽。

    我只是笑。我的身子越来越不行了，怕是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那一夜，月光清冷，我隐约听到了你与韩子川在外头说着什么。

    愿得韶华刹那，开得满树芳华。如今韶华依旧，芳华却已故……

    勺儿……你对我可有爱？

    勺儿，从你第一次怯生生地唤我师父时，我便开始学会惦记人了。你很吵，从小便缠着我，让我不得空闲。当我作画时，你便会把墨弄得到处都是，然后浑身脏兮兮且不知所措地站着，傻傻地望着我笑。有一次我弹琴，你居然不吵闹，只是乖乖地端来一盆水，坐在我身旁洗发。我很诧异，只顾着看你，手一拨一弄间，琴也奏得调不成调、音不成音了。我正想着，我的勺儿也长大了，懂事了，结果就看见你披着湿渡渡的头发便站在我面前，然后甩头，践了我一身水。我把琴弦绷坏了，你便会很无辜地望着我。

    可是我却从来没打过你，有时候竟喜欢你趴在我膝间撒娇的模样。勺儿，你可知道我一个人生活时从不知道寂寞为何物，可是自从你走后，我便会一个人靠在黄土坡上看料阳，静静地等着时光流逝……

    许久许久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到灶房拿些蜜饯用纸包着，待他重回房门前时，还未来得及叩门，却见她把那一碗汤药全数倒掉了。

    我只要看着你，就够了。

    天际一片晚霞，宁静且轰。方华立在坟前，他的袍子很白，幻影飘渺如雾，渐渐被风吹散，他低头静静地望着我，很安静地笑。

    我不管世俗。可他说，我不能不顾你。

    别怨我，在你恢复记忆的时候，我不能坦白我的爱。我已经无法再照顾你了，我的年华不再，我在慢慢地老去。

    勺儿，自你从碧池里解了毒出来后，韩子川看你的眼神愈发灼|热了，你能感觉到我的不安吗？我很不安……

    “没有。”

    火红似火的芳华木仿若有灵力一般，进出耀眼的光芒，照亮了天际。夕阳渐渐收敛了热度，变得温和起来。天际中他消失的地方却溢出光彩，一瞬间海市唇楼般出现了很多个似曾相识却又陌生的片段，在晚霞的辉映下纷纷涌入我的视线。

    我愣怔了。或许他说的是对的，他比我还要了解你，而我只是一只兽，一只不懂七情六欲的兽。

    可是韩子川说，他能了却我的心愿，哪怕是隔了千山万水也要把你送过来，只要我死后，留下芳华木给他。

    五年里我又找过你，而你也有了新居。我在柳树下，看见你与一个少年亲密地坐在一起。江湖上传言你收了七个公子，我想你寻到了自己所要的生活，我只有落魄地回宅。

    女孩没心没肺地翻了个身。他跪在榻前，呆呆地望着她的背，想摸又不敢摸，泣不成声。

    是我做得不够好吗？为何你会转身，而且转得这么决绝。

    一盒胭脂、玉扳指、蝶簪，还有吃食，你送我的莲花辫我也舍不得吃，一并包在了包袱里，还有……我刮来的金粉。

    你走了，我在屋里枯坐了大半夜。

    弄玉也傻了眼。

    我在你心里，除了师徒之情、养育之恩外，可还有别的……

    我看着你忙上忙下端着药喂我喝。这一切的一切在旁人眼里或许是不值一提的，但对我来说，却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我的胸口传来阵阵闷痛，是我的心在疼。

    韩子川说我不该把你束缚在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应当还你正常人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我不懂。我已经脱离凡世间的一切很久了。记忆里那是一片莺歌燕舞、热闹非凡，充满七情六欲，充满伤害与背叛的世界，我不希望你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与我在一起不好吗……

    他说这话的时侯，笑着，眼神却很冰凉地望着手里的那只黄鹤，再握紧一分，这只鸟儿就会死。

    有时候我便想，你真是欠打。

    月色如水，静静地照着这各藏心事的两个人。

    你还记得吗……

    我看着你潜入宫中，在我眼皮底下给我倒茶，伺候我梳洗，忙上忙下的，我满是欢喜。

    那镌刻在骨子里的前世的记忆，深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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