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服务员点餐。

    他促狭的笑声从车厢里飘出：“不是冷吗？穿上再回去。”

    随即立刻关上车门，飞快地跑了。

    梁司月身上这件衣服里衬抓绒，尤觉得不够御寒，走在前方的柳逾白却不过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打卷的袖里一时鼓满了风。

    “不能。”柳逾白翻着菜单。

    果真，柳逾白这人不会有什么好话：“关我什么事。”

    车靠边一停，她立即去拉车门。

    “我能问柳先生一个问题吗？”

    梁司月四下寻找，想看看这车里有没有靠枕之类，好给柳逾白垫一垫。

    她有点抗拒被人寻根究底，能推迟一会儿就一会儿吧。

    小巷子进去了不好倒车子，池乔在巷口叫司机把自己放下来，对着梁司月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向柳逾白一行人道谢过后，便下了车。

    梁国志也到家没多久，女儿回来了，他一定要下去买点儿水果。

    于是柳逾白整个脑袋的重量，都压在她举起的手掌上了。

    她犹豫了一下没立即行动，因为池乔还在里面。

    柳逾白似是这才回过神来，“先找个地方吃饭。”

    柳逾白审视的目光，一以贯之的冷嘲口吻：“确实犯不着证明给任何人看，你这条路，走了没到半年就被人带歪了。”

    柳逾白几乎一上车便阖上了眼，沉稳平滑的行驶中，他抱着手臂，起初还能正坐，渐渐的脑袋便一点一点往下滑。

    梁司月只将衣服掀开了一角看路，走出去时基本全程罩着脑袋。

    一会儿，服务员拿来小票和一次性食盒，将剩余的食物打包。

    没休息片刻，就来了一个电话。他任由手机振了一会儿，才将其拿过来，接通。

    “但我真的想知道。”

    梁司月默默原谅了他的这一句嘴欠。

    “……朋友借的。”

    池乔报上自家的地址，紧跟着盯着梁司月，满肚子的震惊和疑问，奈何不可能当着柳逾白的面问。

    她上身一件长及大腿的宽松上衣，腿上一条膝盖破洞牛仔裤，脚上是系带的多孔马丁靴。

    梁司月愣一下，点头。

    梁司月她们全队共用一个造型师，且只在拍宣传照的时候才轮得上，平常谁管，不过有什么穿什么罢了。

    “因为郑妈关心你，叫我顾得着的地方，顺手提点你两句。”

    商务车停在路边，柳逾白喊她上车。

    她尴尬地收回来，放下，结果又发现，怀里还抱着他的大衣。

    她关注的号不多，状态刷新得也不密，刷着刷着，看到了“柳家海龟饲养基地”发的一条博。

    莫莉落后了一两步，等她。

    梁司月真没想到这一层。

    梁司月经他打岔，也还记得自己原本要说什么，“柳先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她太熟悉了，今晚频频打交道，连那里衬的香味她都能记得牢，是他的大衣。

    梁司月立马抓着衣服将自己脸盖得严严实实。

    车门关好以后，柳逾白揿灭了烟，叫司机先送池乔回去。

    七座的商务车，梁司月和池乔坐最后一排，柳逾白单独坐中间一排，莫莉和司机坐前排。

    莫莉笑说：“柳总刚从外地回来，没吃晚饭，梁小姐不赶时间的话，跟着吃一点吧。”

    在她看来，这是说得通的，否则她和柳逾白相看两相厌，他何至于帮她。

    别的没找见，只有柳逾白的那件大衣。

    柳逾白吃东西很挑剔，整座城市愿意回头光顾的就那么几家，这些司机心里都有数，也不用柳逾白再做详细的指示。

    她把大衣拿过来，衣袖叠一叠，正在研究怎么给塞到柳逾白脑袋和脖子之间的时候，车子一个转弯。

    还在纠结的时候，哪知道已走到门口的柳逾白，又大步折返回来，指节敲窗，不悦的语气，“还要我请？”

    因为今天的事，还有从莫莉那里确认的上回买单的事，让她发现柳逾白没她以为的那样坏，他真想看她的好戏，大可不必捞她出来，静等着未来某一天她在这件事上跌个大跟头就好了。

    这条微博内容是一张图片，处理过的，前面好长一截空白，拖到最后才是图片的正题：一个高糊的背影，牵着另一个头上罩着一件大衣的高糊背影。

    车拐个弯，重回到大路上。

    梁司月痛苦地坚持了两分多钟，实在撑不住了，尝试着身体坐直，肩膀垫高以后，能不能把手掌解脱出来。

    这风格简直照搬的某位当红女星的街拍，穿在她身上，违和得很，全靠她这张顾盼生辉的脸，才救回来一点点，不至于太难看。

    自己不可能再回去，只能拜托柳逾白，“……柳先生，我朋友还在里面。”

    梁司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池乔跟着方才叫她出包间的那个女人出来了。不像她这样滑稽，池乔口罩加墨镜的组合，明星标配，正常多了。

    猜想得证，梁司月不免惊讶。

    在其中一家门前，停了车。

    梁司月真有些羞恼，拿下衣服，返身给他丢回去，“今天谢谢柳先生！回程注意安全。”谢意和祝福，让她说出了咬牙切齿的意思。

    梁司月无意间瞥见小票上的金额，刺|激得呼吸一窒，不过几样素食，贵成这样是拦路抢劫么？

    刚踩着地，后背上什么东西携着风兜头罩了过来。

    柳逾白望过来，“吃饱了？”

    显然，所有人都在等柳逾白发话，因为车子在这附近没目的地绕了一个圈，莫莉不得不出声询问：“柳总，先送梁小姐回家，还是……”

    不过，这番心理活动不敢让柳逾白知道，否则，他一定会说：你一个月赚三千的人，操心我年赚三亿的人过得不好？

    二月底的天气，是仍可归在冬天范畴里的料峭。一顿饭的工夫，外头又起了风。

    梁司月心里有个猜想，刚刚浮现的，她想了想，说道：“围巾很好看，谢谢你。”

    一旦事实和固有认知发生偏差的时候，人的情绪很难立刻就消化，因为那等于是在承认自己之前看人不准。

    梁司月倒不至于死鸭子嘴硬，但她搞不明白柳逾白的行事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