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青纱帐里（02）

    “老陆，你有什么看法？”

    那鞋应该是给军嫂们准备的。

    眼镜儿，眼镜，言谨。

    陆青崖“嗯”了声。

    没过几秒，那边没通过验证，但给他回了两个字：骗子。

    陆青崖笑说：“帮我个忙，查一查有个人的出生日期。”

    林媚心里一轻，开了水龙头冲洗菜叶，“你去外面坐会儿，饭半小时上桌。”

    陆青崖笑了，叼着烟两只手打字，“真是你爸朋友。”

    医院附近车流不密，等了片刻，没有出租车过来，林媚便用打车软件叫了一辆。距离两公里，三分钟，林媚看了一眼车牌号，把手机锁屏。

    她左手提了一袋子菜——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以后，问了散步的大妈，蜇摸着去附近的菜场买来的。

    那裤衩松垮垮地挂在腰上，有点儿低，再往下一寸臀就要露出来了。

    车来了，林媚坐上去，让他赶紧上去好好休息。

    “洗澡换衣服。”陆青崖走了过来，站在沙发边上，别过脸去撕裹在纱布上的保鲜膜。

    林媚回厨房择小白菜，高压锅里热气呼呼，她脑袋里也乱，隐约有种自己似乎又被他算计了的感觉。

    她飞快地转过了目光。

    他们做武警的，最忌给自己心里加担子。这些年，逮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细究起来，大部分人背后都有那么一段可供挖掘的动机。

    那边又回：我根本没爸。

    “我有充电宝，安卓的线也有，”她注意到他手机是华为，“……手机解锁密码654321，包里，自己拿吧——别乱翻我东西。”

    背上还沾着水，古铜色皮肤，肩背和手臂肌肉紧实，跟健身房里练出来的那种不一样，丝毫不夸张，却充满了力量感。

    她声音隔着流水和灶上高压锅里喷出热气的声音传过来，有点朦胧，有点儿说不出的温柔，搔着心脏。

    “钥匙不是给我了么？”

    陆青崖笑一声，“她有问题，你说该不该查？”

    两人站得不近不远，沉默下来，就会不自觉地想起一些往事。八年时间理应让深爱的变成淡薄，波澜壮阔的变成古井无波。

    林媚简直不知道眼睛该往那儿摆，别过去瞧沙发后的世界地图，“……还回医院吗？”

    “生病了就少抽点吧。”

    但世间苦难者千万，却并非人人都会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为什么生你气？”

    陆青崖看她一眼，“我也没听见你开门，以为你晚点儿才过来。”

    陆青崖起身穿鞋，打开床边柜子，拿出件外套，掏口袋摸出一串钥匙，递给林媚，“铜湖花园三单元8楼，出场馆坐73路，七站就到了——打车也行，这儿出租起步价低，跟江浦市差不多。”

    陆青崖回到病房，刚躺下没多久，接到严峰的电话，问他住哪间病房。

    严峰笑骂了一句，“我跟他统共就没打过几回交道，你可真他妈会扣帽子。”

    这出“苦肉计”不全是为了暂时拖住她的脚步，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陆青崖在铜湖市有处房子，租的，两居室，一千块一个月。简装，但胜在干净清幽，无论如何比中队的招待所强点儿，是以队里要有谁的家属过来探亲，都会问他借钥匙。陆青崖都忘了当年自己为什么要租这房，但因为这个原因，他也就一年一年地把这房子续租下来了。

    陆青崖看着她。

    开门进去，一间大客厅，收拾得挺干净，白墙白瓷砖，两组黑色沙发，上面整齐叠放着一块毛毯，似乎是军用毯，墨绿色的。沙发挨靠着的墙上挂了一副画，细看是世界地图的，深色背景，几大洲的轮廓用橙色绘制出来，颇有些艺术感。再有就是电视、茶几这些基本款，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陆青崖没理他的揶揄，“你今天不加班？”

    “你脑震荡不要紧？不用送，躺下休息吧。晚上一个人能行？”

    陆青崖把她手机解了锁，挺心安理地打开了微信，对话列表的第一个是个动漫人物的头像，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银河英雄传说》的杨威利，昵称显示是眼镜儿。

    在目送她。

    林媚悚然转身，却见浴室门口，陆青崖只穿了条卡其色的大裤衩站在那儿。

    陆青崖想了一下，“入伍那年。”抽上了就没戒掉，其实瘾不算大，有时候在外面出任务，几天几宿抽不上都不觉得有什么，但与林媚重逢后的这几天，抽的量都快赶上过去一个月的了。

    陆青崖神情平淡，“我能有什么看法？”

    “……”陆青崖无语了片刻，“你少跟我们队的关逸阳来往，学得跟他一样八卦。”

    开了灯，去鞋架上找拖鞋。几双凉拖摆在最上层，其中有双女士的，粉色，明显比其他的小了好几圈。

    陆青崖没答，把外套叠一叠仍旧放回柜子里，道：“不早了，我送你下去坐车。”

    她还是那么容易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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