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水乡泽国（04）

儿上了卡车。车里还有其他的战士，被村民拉着一径儿地感谢，完了问他有没有女朋友，大家伙可以给他介绍介绍，小战士被各种问题问得满面通红。

    林媚抿着唇，把头别过去，忍下一涌而上的情绪，“那你先休息一会儿。”

    摘了手套，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背上扛着国家的嘱托，怀里抱着心爱的姑娘。

    转头一看，林媚正看着他，便笑了笑，低声问：“看什么？”

    没歇多久，陆青崖第三次翻进了阁楼。

    太多的情绪一块儿涌上来……从前只在电视上看过的画面，此刻活生生复现在眼前。

    陆青崖又站了两分钟，抓着艇舷，翻了上来。

    陆青崖拿起一捆救生索，和关逸阳一块儿把一端固定在路前大树的树干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随即从救生艇上跳了下去。

    “陆青崖，你只是一名战士，你不是神。”林媚认真地看着他。

    林媚说：“听刘栋说，你七年前也来过这个救灾。”

    半刻，陆青崖睁开眼，冲她笑了笑。

    陆青崖低头看了一眼，点头，指挥关逸阳把橡皮艇划过去。

    橡皮艇进不去，只能人工开道。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孩子不知道是吓懵了还是怎的，居然不哭了，两条胳膊紧紧搂住了陆青崖的脖子。

    没有人责怪他们，但他知道，自己，全队，只要能再省出半小时，只要半小时，这个世界上就能少一个家庭免于流离之苦。

    伸手将陆青崖手臂一抓，“先去那边，接上人了一块儿走，我们还撑得住，不用着急。”

    “嗯……我歇会儿，没力气了。”

    却见陆青崖两腿一绞，缠住了绳索，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陆青崖把她抱起来，让她两只手臂勾住自己脖子，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抓住了绳索，缓慢地往下降。

    何娜害羞地点点头，“给你添麻烦了。”她上前半步，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抱了一下陆青崖，便抱着弟弟走了。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林媚凝视着大半截身体都浸在水中的人，眼前雾气茫茫。

    就这样蹚过剩下的三米长的水道，把人送到了接应的关逸阳和另一名战士手中。

    橡皮艇位置不大，两艘合起来一次只能运送七八个人，来回跑了两趟，约摸一个小时，才把房顶上的孩子和两名老师，都运送到了安全的位置。

    何娜的家有个二层的阁楼，此刻，她和母亲搂着大哭不止的弟弟，就趴在阁楼的小气窗前。

    绳索一晃，陆青崖身体骤然往下一滑！

    林媚惊讶，“到现在都没休息？”

    走是没法走了，林媚抓紧了艇舷，看着陆青崖奋力挥臂，朝着路尽头的房屋游过去。

    很快，那窗口大得能容两人通过。

    许是看到了救援队醒目的背心，小道深处传来了呼救声。

    然而和何娜不同，她弟弟太小，他不敢松手，只能一手紧搂着孩子，一手抓着绳索，效率自然降低了一倍不止。

    有一句话，他们深埋于心。

    没来及休息，再次攀上阁楼。

    小男孩“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怀里的小男孩忽地拽了拽陆青崖衣袖。

    林媚点头, “……我没事，先把孩子送出去吧。”转身, 把这里面年纪最小的几个孩子推出来。

    剩下王校长和林媚，救灾队准备把他们两人先送出去，王校长摆了摆手，指向学校西面的一条小路，“那儿还有一户人家呢。”

    林媚没说话，伸手搂住她肩膀，目光紧紧注视着陆青崖。

    陆青崖愣了一下，笑出声，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你们快过去吧，吃点热饭，换身衣服。”

    林媚心脏发紧，一声低呼，搂着何娜的那只手遽然收紧。

    转个身，林媚在看着。

    豆大的汗从他脸上滚下来，他蓄了一会儿力，紧咬牙关，一鼓作气，往前再滑行了三四米，把孩子交到关逸阳手里，自己一下踩入水中。

    陆青崖把腰上的绳索解下来，拴在屋子里最稳固的横梁上，戴上防滑手套，转头对何娜说：“先送你下去。”

    陆青崖抬手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救援讲究先易后难，你放心，你们三个人，我一定都平安送出去。”

    而他想让这烟火人间，平安喜乐。

    何娜回头望了望还在呜呜大哭的弟弟，和坐在地上的母亲，“可是……”

    林媚和陆青崖坐的位置靠近最外面，陆青崖张着膝盖，一个人倒快要占了两个人的位置。车颠簸着，两个人的膝盖时不时挨到一起。

    降到了水面上，他怕淹着孩子，没踩水，还是悬着腿，抓着绳索，缓缓地往前滑动。

    冰凉粗粝的手感一触即逝。

    那时他未尝没曾因为枯燥而辛苦的部队生活萌生过退意，但那天以后，他知道只要国家需要，他就会将自己的一生献给国家。

    陆青崖走近，低头笑说，“怎么，又亲又抱，嫉妒了？”他张开手臂，“……给你也抱一下？”

    这次，他带着何娜三岁的弟弟，从窗户中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