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的时候,暮色里还有最后一缕暖红的光,最高处星星露出来了,月亮一道浅白的轮廓。
转头看林媚,她也正看着他。
装填的子弹都打完了,手被震得过了好一会儿都还在发麻。林媚确实不能太理解这件事的乐趣, 不准备再试了。
他们其实都是写好了遗书的,入队的时候就写了,交上去统一保管,一年能更改一次。
那边言谨喝完了饮料,朝着这边走过来了,瞧见两人拉在一块儿的手,愣了一下。
收拾停当了,三人出去吃东西。
他习惯把事情想得更远一些,比如等这些问题都解决了,以后跟林媚结婚,言谨的户口关系这些要怎么处理。不想委屈了林媚和言谨背一些不好听的名头,可要给他们名正言顺的关系,势必需要说出真相。
只是笑了一下,就停住,和陆青崖目光相对。
“不过那时候我们军训的教官是真的帅,某个海军部队,白色的制服,特别干净,一点灰都没有。班上女生都要疯了,说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白马王子。我们排排长走的时候,好多女生都哭了,”斜他一眼,故意说,“你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场景?”
他们想的是一样的。
就在他中弹之后。
去幼儿园第一天,分别的时候不吵不闹,却在她走以后大哭了一场——这是后来幼儿园的老师告诉她的。
那年生日她父母不在家,她在外面喝多了,被莫一笑送回去。莫一笑担心她一个人,没敢走,后来又叫来了丁薇,夫妻两人在她家客房了休息了一晚上。
入队多年,他一次也没改过,孑然一身,没有太多可以嘱托的。
脚步有点急,她脚差点儿绊上一块石头。
“怎么哭了?”
陆青崖把从服务中心领来的包解开,从里面翻出花露水递给他们,“都喷点,晚上蚊子多。”
他从小在城里长大的,真没玩过这个,立即缠着陆青崖教他。
她拿着水瓶,给两人浇水洗手。
“我觉得你是属于这个职业的,”林媚语气很平淡,“言谨有寒暑假,我也没那么忙。”
一大一小两个人,此刻都跟小孩一样。
陆青崖笑了笑,低头往口袋里去摸烟,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一整个白天,他都没想起来抽烟这件事。
扎好了,言谨在宽敞的帐篷里打个滚,惊叫:“上面是透明的!”
开车一小时,到铜河市南郊的河边去露营。
一句话,把很多,很多不甘、不忿,轻描淡写地交代过了。
在服务中心租借了两顶帐篷,拿到河滩边上支起来。
林媚赶紧一挣,脸上有点热,“……眼镜儿,还看看吗?”
像烤着火一样的热,混乱又急促,拼了命地要把对方抱的更紧。
虽说现在仅仅只过了林媚这关,言谨知道真相以后不定会怎么样,还有林媚父母那边……每一环都险象环生。
进去,拉上门,他直接脱了上衣。
“早上五点起床,坐两小时的汽车,到一个什么训练基地, 枪都是固定住的,教官已经调整好了,每个人过去往那儿一趴,扣扳机就成, 来回加上排队,耗费五小时时间,就为了一发子弹……”
很多情绪骤然漫上来,梗得她心口发疼,“……你找过我。”
林媚心脏陡然地一提,“……我担心言谨。”
林言谨抓了一大把,照着陆青崖的示范,把石子抛出去。
陆青崖笑着,把水瓶拧开递到她手里。
林媚仔细地想,那人应该是莫一笑。
林言谨“哇”了一声。
林媚站在门口,看他。
“……陆青崖。”
陆青崖语气却很平,“……有个男人,抱着你从车上下来,上了你家的楼,一晚上没有下来。”
摸出一支,点着了,很慢地抽了两口,才又说话,“你想我做点别的吗?”
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往鹅卵石垒砌的火盆里点篝火,一股干燥木头烧出来的味,像是乡下过年时的气息。
“转业,做点别的。”
特别的热,尤其还有火,然而吹过来的风却是凉的。
林媚笑说:“晚上躺着就能看星星。”
……
“嗯。”
陆青崖斜过目光看她,到底还是没说真正的原因,“……陪你的时间少。”
边塞的沙漠,到西南的长河,越过了整个国境。
吃东西的时候,篝火那边有人跳起了舞。
陆青崖俯身,把微微发颤的嘴唇印在她眼皮上,然后动起来。
烟袅起来,陆青崖半晌没再抽一口,反握住她的手,手指合拢,用了一下力,“……不能事事都委屈你。”
这桩当年干的糊涂事,会不会影响他的前途,真的说不准。
两人也找地方坐下休息,离得稍有些距离, 但能随时注意到言谨的动向。
林媚松一口气, 瞪了陆青崖一眼, “你别闹了。”
陆青崖手掌摩挲着她的脸颊,她愣了一下,才意识到。
林媚一愣,“别的什么?”
两个人往河岸边靠近,边走边从石头堆里,挑出那些能打水漂的扁平的石子。
“我注意着, 他没看这边,”陆青崖松了手, 轻笑一声, “……哦,现在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