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二个瞬间

    丁雨莲被方萤牵着站了半刻，总算点了点头，“走吧。”

    “够了。”

    方萤转过头来。

    丁雨莲瞧着那艳丽明亮的橘色，有些心动，“他……他真不会回来？”

    方萤挑了一盆年桔，一盆富贵竹，挤到摊前去付账。

    丁雨莲穿了件蓝灰色的棉袄，披了块披肩，沿路有人侧目，她目光闪躲，低着头，脑袋都快埋到了胸前，拿那披肩裹住了头，只露出一双眼睛。

    等买完了花，方萤又带着丁雨莲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冬天风冷，但走一阵身上就暖和了。丁雨莲走累了，在长椅上坐下。

    吴应蓉斜他一眼，不容置喙，“上楼去。”

    “外婆，我同学方萤，过来跟我一起做寒假作业。”

    方萤一脸无辜，“没乱写啊。”

    蒋西池往书桌前多放了一张凳子，“以前是我妈住过的……”

    吴应蓉往屋里来了两次，给他们送饮料和小零食，顺带着观察方萤这个人。

    第二天早上八点，响起敲门声。

    正午刚过，透过稀薄的云层，巷子里漏了一线阳光。

    “……明天再说吧。”方萤把橡皮塞进文具盒里，“……我还要回去给我妈做饭。”

    蒋西池立在一旁看着——他从没见她这样真心实意地高兴过。

    有一种直觉——

    方萤换了条裤子，黑色的，吴应蓉的，有点宽大，不大合身。

    她拖开凳子坐下，双颊泛红，自始至终低着头，没看蒋西池一眼。

    方萤顿一下，转过身。

    片刻，就听吱呀一声，窗户朝内推开，露出防盗网后蒋西池微讶的脸，“你怎么不走大门？”

    “嗯。”

    她站在门槛外，往里一瞥，有点儿忐忑，“你外公外婆呢？”

    下午四点，三人回到荞花巷。

    方萤蹲在岸边，掰点儿饼干丢进湖里喂鱼，饶有兴味地看着红色的锦鲤围上来，争抢过鱼食，又散开。

    蒋西池跟在她身后，无意识瞥了一眼，忽地一怔，“方萤。”

    “我五岁的时候去世了。”他看方萤一下沉默了，似有歉意，又说，“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那个时候记忆也不深。”

    蒋西池：“不再写一会儿？”

    “那是了……”吴应蓉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别怕，没什么事，你长大了。”

    蒋西池一直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一上午，在蒋西池的鞭策之下，方萤一边开着小差，一边把语文寒假作业写了五课。

    气氛立时有些伤感。

    蒋西池赶在吴应蓉之前把门打开了。方萤换了件白色棉袄，下面穿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这一身衬着她比平常文静了许多。头发也应该是认认真真梳过，发尾没像平常一样翘起来。

    方萤把手里的碎饼干递过去，蒋西池拈了一点。

    “我去找你玩，好不好？我们一起写寒假作业。”

    席上，蒋西池夹菜的时候，时不时瞟一眼方萤，然而方萤就是不抬头，只闷头扒饭。

    等出了荞花巷范围，认识他们的人就少了。

    方萤转头看他一眼，笑吟吟说：“你外公外婆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我的吗？”

    方萤顿一下，“……我妈也去。”

    方萤推着车，蒋西池跟在她身旁，两人慢悠悠往回走。

    两人不约而同地别过了目光。

    方萤推车过桥，哼着歌，一路到了家里。

    她愣了一下，手足无措，想去碰一碰，手却不自觉地颤抖着，快靠近时又缩了回来。

    “你多大？是不是跟西池一个年纪？”

    蒋西池一手抱着一盆花，把方萤和丁雨莲送到了门口。

    “有。”

    方萤接过花盆放在门前台阶上，又转身一步跳下台阶，两手插|进衣服口袋里，“你明天有时间吗？”

    方萤收拾完书包，吴应蓉也从厨房出来了，拉开她书包的拉链，把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往里一塞，低声说：“牛仔裤奶奶一会儿帮你洗，干了让西池给你带去。刚刚奶奶交代你的，都记住了？千万别沾冷水……”

    方萤两手攥着书包的带子，低头踢了一下路上的一颗小石子，“……我先回去了。”

    “在家。”

    丁雨莲扯了一下嘴角，可能是想笑，但没能笑开。

    方萤有些失望，脸上欢喜的神色立时消退了三分。

    没听见回答，只看见方萤紧抿着唇，泄愤似的，把手里剩下的饼干屑，一口气撒入了湖中。

    “哦，”吴应蓉无所适从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那个……请进来吧。”

    吴应蓉倒是真没想到方萤这样识礼数，接过她递上来的盆栽，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局促地站了会儿，说道：“那你们去屋里做作业吧——书桌够不够，要不我给你们把饭桌腾出来？”

    快过年的花市熙熙攘攘，蝴蝶兰和金鱼草花团锦簇，银柳染作五颜六色，迎客松千奇百怪，一字排开……各式年花装点得整个花市极具年味。

    蒋西池忽然开口：“方萤。”

    话音刚落，系着围裙的吴应蓉就从厨房里走出来，“阿池，谁啊？”一瞧见门口探进来的脑袋，愣了一下。

    丁雨莲拳抵着嘴，轻轻咳嗽一声，翻了翻方萤买回来的东西。

    方萤忙说，“妈，这是我同学，蒋西池。”

    门一阖上，方萤声音发颤，小心翼翼问道：“吴奶奶……我怎么了？”

    “您要买什么，我去吧……”

    “我看情况吧，家里还要大扫除。”

    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

    中午和丁雨莲简单吃了一碗面，方萤出门，从桥上下去，沿着河流西岸，西巷屋后那排狭窄的，高高低低的台子，到了蒋西池家后门的廊下。

    午后阳光清透，照在人身上，有几分暖意。

    丁雨莲自在了些，不再像方才那样疑神疑鬼东张西望。

    “阿姨好。”

    丁雨莲被这气氛感染了，脸上都多了几抹血色。

    “不想写。”

    吴应蓉放下盘子，朝两人走过来，“怎么了？”低头顺着方萤的目光看了一眼，神色一变，按着蒋西池把他往外一推，“你先出去。”

    吴应蓉给大家盛了饭，转头一看，两个小孩儿都呆头呆脑的，“别愣着了，吃饭。”

    “你裤子上……怎么有血？”

    丁雨莲一缩肩膀，“我……我不喂了。”

    “好。”

    “肯定不会的。”

    半会儿，吴应蓉提了只黑色塑料袋回来，推开蒋西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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