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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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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为君之选。”楼澈温泽地接口,淡定的态度显得有条不紊。

    林染衣的眼轻轻闭起,什么都没有交代,含笑着,渐渐失去了与这世界的一切联系,生命逐消,燃烧殆尽……

    微微恻然,归晚怔顿半晌,低头看着菊色满院,有所悟道:“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刚才怎么就这样走了?”皇后轻声开口,“可是听到不舒心的话了?”

    一语即出,侍卫高声应命,归晚暗惊,寒意袭身,林染衣不是别人,是轻风绿波的草原上共同笑语的朋友,是曾经患难与共的恩人,怎能如此对待她,那一声“死活不论”分明是要痛下杀手也在所不惜的深意,心微微抽搐,她喊道:“不行,不许伤害她……”身子一紧,被楼澈牢牢搂住,环固的手臂铁一般的强硬。

    接着一阵杯盘之声、浅笑之声一再传来,“当初太子劝朕杀你,朕犹豫不决,现在想来,就阅人来说,太子的眼光胜朕一筹。”

    似是没料到她说出如此壮志之言,林瑞恩明显微顿,脸色有所缓和,但又带上一点担心。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坐在景仪宫的后院,这一物一景如相府别无二致,勾起她悠悠之情,宫中并无说话之人,她脱口轻声吟唱起来。

    感受到从楼澈身上弥散开的怒气,归晚不语,沉思着,楼澈已经低下头,“累了吗……这就回家。”

    “夫人……”一声低唤又定住她的身形,这音调似比刚才柔和不少,一时间她也不知该不该回头。

    归晚看得怆然,扭头之际,看到林染衣和楼盛缠斗在一起。两人厮杀激烈,刀刀惊险,招招狠辣,搏命似的拼斗;可是里面又有些其他东西影响到了他们,所以总在生死关头,刀锋偏过,都没有伤到对方,两人就这样打斗着,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放弃伤害对方的机会。

    皇上似乎是铁了心要留下人,也许还有把楼澈一并留下的意思。林家军本都是骁勇善战的部队,行动有法,气势如虹,而相府的近身侍卫都是楼澈精心挑选的高手之众,两方交接,竟然一时难分高下。一边是牢守阵脚,一边是全力强攻,本来还留有余地的争斗随着马车逐渐靠近玄育门而变得残酷起来,杀气漫到空中,传染似的散入人心中。林家军素来征战沙场,厉气如虎;相府侍卫得到放手一搏的机会,矫健如豹;虎豹之争激斗惨烈,哀嚎声、怒杀声愈闻愈高。

    而后,楼盛独站于院中,楼澈孤坐于书房内,静默地度过一夜。第二日,主仍是主,仆仍是仆。

    车轮又开始转动,颠簸着向宫门冲去,归晚死死盯着场中心,楼盛依然一动不动地抱着林染衣,那悲怆,使大地寂然,万物肃穆。

    “何苦……”不自觉地,归晚轻喃,声调略有哽涩。

    从清晨起就有着络绎不绝的人往府内涌来,其中有在京的官员,有多年镇守边关的士兵,还有市井的贩夫走卒,无一例外地赶到林府中,为林氏长女染衣点一炷清香,送最后一程,时有掩面者暗泣一声,幽幽地轻道一声遗憾。

    这话是动了情的,沉甸甸的分量含在其中,归晚心中一动,看着皇后,温婉的笑,有七分貌似母亲,暖意涌上身,归晚轻握住皇后的手。

    君王多情似无情……

    “旁边是崇华宫的西偏殿,”皇后不甚在意地拿出锦帕挥去一桌的灰尘,仔细地擦拭着椅子,仔细地解释道,“前太后在这里设了个暗室,能观察到大殿内发生的事。”

    “宫灯?”归晚轻蹭了一下脸,扇子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宫灯占地方,我不要。”

    所有的一切都化在了这句话中……

    “将军的意思……是忠于皇上,决无二心吗?”悠淡地开口,归晚瞳中映着他洁白一身。

    车外居然没有应声,楼盛略有些失神地望着前方马上的倩影,脸上现出陌生的情绪,以至于刮过耳边的喝声都充耳未闻,心半上不下,百味陈杂,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直到楼澈一声短喝“楼盛”,他才回神,入耳的即是命令“冲过去”。

    归晚越过几人,径直来到堂中,敬上一炷清香,看袅袅淡烟在眼前浮过,眼前的雪白似乎化成了一片笼罩过来。在这纯白一片中,偏镶入一道亮黄,原来堂正心摆放着一个长匣,只消一眼,归晚就猜到其中供着的,是皇上刚发的圣旨,声称林氏长女猝死于重疾,并追封林染衣为“护国公主”的手谕。真实就这样轻巧地掩埋在这长匣中了,再无人开启。

    缓起身,皇后诧异地转过头来,归晚用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淡笑着转身,轻轻打开来时的门,什么都没说,一个人翩然离去。身后皇后还是那瞠目结舌、不能理解的模样。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姐姐最爱菊花,说菊花高洁,就像非凡俗人士不屈就奉承而有骨气。”

    轻叹一声,楼澈也不知如何解释,对着朝廷重事,他可以指挥若定,没有半丝犹豫,可是对着这娇宠至极的人儿,他反而不知如何应付她的情绪。她是永远含笑的,怒也笑,悲也笑,就连没有任何感情时都是笑着的,相处久了,才知道那是习惯,一种渗入骨髓的淡如。明知她此刻是不开心的,他倒有些无措,拿捏重了,怕无意间伤了她,轻了,又怕不进她的心。

    把愣怔明显地摆在脸上,归晚定定地看着皇后,似乎想从中看出真假来。在风平树静的午后,她犹豫不决,见与不见,陷入两难之境。涩意涌上胸怀,她的笑不再纯粹,掺进了复杂的情绪,备显艰难,“好,我见。”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归晚隐忧悬于眉尖,她进宫许久了,楼盛留在相府中,而看守相府的恐怕就是林染衣吧,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情意是骗不了人的,即使那情是隐藏在厚厚幕帘之后的。恩仇、情爱纠缠着,在这一次的搏杀中得到了缓解,刀光剑影中,消减着一切情愫和恩怨。

    这一声柔中带厉,皇后想要探看的动作硬刹住,归晚也放下手中空杯,两个人均不知殿内发生了什么,却顿觉气氛凝重起来。

    “快开门,出宫。”全场之中,只有这声音是冷的,镇定地抓住时机,睿智地指挥着。

    这个念头在归晚脑海中转了无数遍,可是直到此刻,她依然还在这红瓦高墙之中,望着郁树葱茂,叹着淡忧清愁。她在犹豫什么呢?一遍复一遍,她自艾自问自叹,这宫中多住一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日渐盘绕,无形中犹如黏稠蛛网,沾上就是一身的腥,还带着腐心蚀骨的痛。

    “皇后娘娘。”

    突然一声惊如悲吟的哭啸起:“啊——”楼盛仰天悲鸣,愿天闻,愿地闻,愿……她闻……

    “相爷!”一声大喊,震天地传来,打断车内两人,楼澈冷芒瞳中略闪,平静的脸上微有惊疑。归晚听出是楼盛的声音,暗惊,楼盛为人素来沉稳,是侍卫中的支柱,何事能令他慌张至此?

    牵着归晚白脂似的纤掌,皇后轻叹:“你到底信不过我……归晚,女人难为,深宫后院,侯门大宅中的女人就更难为了,这意思,我想你也明白,嗯?”

    “端王于东城门外等候召见已有三日了,如果皇上再不予理会,只怕民间对您的‘仁义’形象会有所损害……”楼澈如是劝道。

    闻此一番话,归晚渗出冷汗,这局势在她心中是有谱的,但是从没有像此刻如此清晰过,林瑞恩说的是她极欲逃避的问题,这局棋,下到这一步,该如何继续走下去?朝堂之上没有和局,最后只能分出胜负,输者是谁?胜者又是谁?

    眼看着已经快到了玄育门下,林染衣刀一挥,亮闪过眼,逼退楼盛,拉马回身,同时退后,一看形势不利,咬牙高喊:“放箭——”

    “男人的心放在天下上,女人的天下放在男人的心上,这就是女人的难为之处。我入宫这么多年来,悟出一个道理……”皇后的瞳色迷茫起来,似在回忆什么,口气也飘忽了,“与其争宠,不如争位,女人的虚荣建立在男人的权势上。”

    瞠目以对林瑞恩,归晚感到一瞬间的窒息,这话外之音分明是让她劝服楼澈放权,唇畔扯出苦笑,楼澈之意已决,谁能撼动半分?权势在握,又岂能轻易罢手?自己到底该如何做?

    归晚仔细地探看着楼澈的表情,就怕错过细微的变化,可是那幽沉的稳健无迹可寻,阴晴不露。手下一暖,发现楼澈的大手紧包住她的手,坚定地没有丝毫的怀疑和犹豫,同时对着车外紧随在侧的楼盛命令道:“冲过去。”

    停顿须臾,皇后笑出声,张扬大笑,似开心又似愁闷,笑阵阵,连隔着段距离的楼澈都疑惑地探看不已。好容易收起笑,皇后认真地看着归晚,“好……好,果然是玲珑过人,光是清风姿然,世间又有几人能及得上你,是我枉做小人之态了。”

    已经多久没有见过皇后这样的笑脸相迎了?此刻得见,却又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这隔着膜似的看,忍不住去猜测其笑后的深意,本以为还有的三分姐妹之情,也给这不能捅破的膜给隔淡了。

    惊疑之色倏闪过瞳色,楼澈依在车窗口,薄笑里含着阴冷,讥道:“这样的阵仗,是待客之道?林家世代标榜正义长存,不欺弱小,不辱良善,如今如此作风,楼某也算见识了,真是失敬啊,林大小姐。”刻薄的话吐出口,他笑意融融,半点不见慌张。

    楼澈沉眸一笑,松开握着归晚的手,雅然地退后几步,“臣代归晚谢皇后娘娘之恩眷。”手轻恭,潇洒地走开,拉开与归晚和皇后的距离,站于后方。

    皇后也不知从哪拿出了一壶茶,放在桌上,倾满两杯,轻呼归晚道:“他们就要来了,我们于此静候吧。”

    宫女早被吓呆了,不知哪里犯了错,唯唯诺诺道:“楼……楼相,晚……晚夫人……车……车……”

    胸口堵住了,喘不过气……

    “皇后……”归晚哑然,揣测着皇后这番话的深意。

    坚定地摇了摇头,归晚唇边新月如钩的弧度扬起,“我非凤凰,何以入帝王之家,感谢娘娘的美意,我承不起。”

    看看眼前冷峻的将军,她突然发现,他是只沉静的老虎,他冷眼看着一切,纹丝不动,手握三军,心如止水。他不是不懂玩权,而是不想玩权,郑锍和楼澈的心放在了朝堂上,而他的心,恐怕是留在了浩瀚的苍穹之上。手中之剑,非是为己、为权,而是为民、为国,这就是军人的骄傲,他的功、他的伟都是战场上一刀一剑拼杀而来。

    “楼盛……”唤回他的心神,归晚跨进林府的门槛,却发现他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门外,任由打探和流言在旁盘绕。黛眉轻挑,忽瞥到他眸中痛色,干涸的眼眶空荡一片。

    染衣之死,换来三日的平静,似又涤清了一切……

    这满院的菊花犹似林氏的象征,不屈不折、洁然傲立。

    归晚诧异地回视她,夜眸轻转,已经猜到其中些许玄机,潺潺暖意浮上,百感交集于胸。

    看到道口停着相府的马车还有侍卫等候,皇后恍惚地点点头,启口欲言,又轻合上唇畔。楼澈走上前,惊异地看着皇后,牵过归晚的手,抛下一句“皇后娘娘告辞了”,就往前走去。皇后懵然地在原地站了一站,忽然又一动,快步上前,拉住归晚,凑于她耳旁,轻言道:“从玄育门走,千万不要去玄吉门,切记。”

    归晚看她一派坦然的样子,露出淡淡微笑,都说男人运筹帷幄,执掌天下,如今看来,女人动静自知,帘后权谋竟也丝毫不差。自如地坐下身,品一口清茶,托腮静等。

    暗自一悸,归晚松开手,瞥过身后,楼澈不曾注意的样子,这才回眸深深注视皇后,“皇后娘娘糊涂了吗?怎么能说这种话?”

    敌我,在这瞬间难以分清了……

    “怎么?不舒服?”楼澈举手抚上归晚的额,指间轻按她蹙起的眉宇,温润的视线锁着她,想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端王,”郑锍玩味地念着这个许久不曾听到的名字,“端王,原以为他骄横跋扈,真没想到……是至情至性之人,为了一个女人……”

    “我知道。”不得已,一切都是不得已。但凡做了错事,最好的借口就是这三个字,归晚淡如地一笑,清风遐迩。

    这些话解了她近半年的疑惑,心中梗塞不在,却多了一份哀凉,如今这一切,都是用染衣的命换来的,这份解释是血染巾帼的成全。

    林氏之血,应该是在沙场抗敌之时流,是该保家卫国时流,这血肉之躯,都是为君而存、为民而存、为国而存……

    在颇为明媚的灿烂朝阳下,林瑞恩沐浴其中,光影无限扩大着,归晚半合上眼帘,避其光芒,须臾睁开,瞳中一片明清。

    楼澈立刻扬手揭开车帘,向外看去。

    “楼相,皇上有旨,请夫人留下,再在宫中多逗留几日。”高居马上,林染衣大声宣布来意,一身全黑的战袍,配着她的英姿,肃穆如同女战神。

    在宫中转悠了几处,停停走走,歇歇想想,时间不知不觉就荒废了许多。天色渐蒙,日已偏西,一抬眼,归晚终于找到了熟悉的地方,觉得有些疲累,她举步踏进宫门,这景仪宫的院子与相府一模一样,她怎么都不能适应,心中隐隐排斥,眼角扫过,定格在一处,骤然不语。

    那个从不流泪的莽汉子在为你哭泣,你可听见了?染衣……

    刚下马车就看到眼前这幕,所有人都在用奇异的眼光不时打探着楼盛,归晚顾盼一转,正欲唤楼盛,却见其带伤的侧脸肌肉微颤着,拼命压抑着什么,完全没有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

    “楼澈,你眼中早没有朕这皇帝了,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如夫人有何困难,林某仍是那个为你拾帕之人。”

    “一家人不必这么客套,”皇后气定神闲,雍容之态世间少见,“我们俩何必还这么生疏?”

    直上云霄……

    所以,楼澈才舍了萤妃,舍了她……

    等待的时间似乎特别的漫长,茶香已淡,殿内仍然无声无人,归晚闲适地环视四周,面上平静无波,心底却有些莫名的涌动。

    这一国之母的女子说着说着,眼泪盈盈,眼圈晕红,归晚见状,酸涩之感亦起,柔声劝道:“娘娘不用多想了,路到尽头,不能再送了,快回宫吧。”

    “将军,请给我一年时间,如果我不能化解这僵势,那么一年后,我远避他乡,离开这是非之地。”

    “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皇后镇定大度地一笑,说不出的宽容和柔丽,“你是七窍玲珑心,怎会不知道我此语出自真心,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吗?”

    见她不应声,知道她是答应了,楼澈轻笑,续又说了一些南郡的所见所闻,半哄半劝,逗着归晚说话,想要化解她心中的结。

    “我让人给你打造一盏小的,挂在房中,用琉璃做面……”对归晚的任性视而不见,反而有些庆幸,她的心没有拒绝他。

    “放肆,”楼澈冷冷地喝道,“以名为称是宫中女子的习性,我楼澈之妻,应该称呼楼夫人,难道你不知道吗?”

    “夫君,你把她带哪去了?是……端王那里吗?”哽在心中,不吐不快,归晚续问道,就算真实让人难以接受,她也想亲耳听他说一遍。

    侍卫们并非没有听到,但是他们所效忠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楼相,别人的话,夫人也好,皇上也好,都没有理会的必要,仍然向林染衣冲去。

    回念一想,天下间,可有人是在等待她的?她的家又在何处?可有一盏灯、一席凳、一杯茶、一声柔情浅长的问候是专为她而设、而候?

    不要……这声高喊含在归晚的口中,有人先一步叫了出来,女子的声音仓皇地撼动全场。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刹那而已,林家军的弓箭手全都呆愣住了,因为楼盛的接近,他们以为他要伤害林染衣,所以箭箭冲他而去。眼看他要丧命于箭下时,林染衣却突然扑出,挡在箭口,林家军就是想收回箭也无能为力了。

    归晚怔怔地看着皇后,眸对眸,深望其中,翦翦秋水,灼灼朝阳,透着如许光华。

    “如若不然,今日臣已经不能和皇上对饮,早就身首异处了,比之太子,皇上也高明甚多了。枫山之变、景仪宫之围,皇上真是让臣拙于应付。”

    怀中人吃力地抬起手,血殷红地浸湿了黑色的铠甲,费尽了所有力气才轻攀上楼盛的脸,嘴角好不容易才挤出一个笑容,“累了?”

    车内楼澈深锁眉头,眼光定然看着车外,扫过全场,喝道:“杀过去,先擒林染衣,死活不论。”

    “归晚,今日找你去崇华宫,其实想跟你说,只要你愿意,我愿与你共执凤印,分治后宫……”皇后突然一顿,平地一声雷地说道。

    “是。”没有半丝犹豫,林瑞恩应声,“夫人,我知道你处身为难,但是,你对楼相和皇上都有一定的影响力,希望夫人为京城之中的大小官员、为边疆之地的百姓多考虑三分,稍缓争斗。林某不希望,终有一日,要挥剑指向楼相、指向夫人。”

    沉静不语须臾,楼澈悠悠说:“皇上之言太重了,臣担不起,当年太子之病确与我无关,至于太后,那是因为她要除我,我才只能先发制人,只是自保之策而已。”

    还信她吗?归晚正在这么想着,犹豫着,口中已经抢先答道:“信。”

    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归晚哽咽无声,心就像被凿了一个洞,空荡无处填补,趴在车栏上,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那墙壁上的龙是张牙舞爪的,似要飞天的绚丽,可是那楼盛的表情却是模糊的,一片红晕的色彩,掩盖了一切,血色一片,越融越大,流淌在地,半天红霞,似又与地合在一起,除了红还是红,除了血还是血……

    拦门的将士是林家军,军容整齐,前一排手携陌刀,后一排弓箭上弦,虽然半丝不动,压迫之气已经浓烈地弥漫开。

    全场几尽无语地看着。

    红墙绵绵,处处相连,这皇宫,犹似虎穴龙潭。“旧游旧游今在不?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绘声绘色,萦柔婉转,她宫装丽影,一个人无限寂寥地唱,唱的是戏,唱的是人,唱的是柔肠半损的情。

    她越来越迷惑,世事无全、无常、无理,耳听眼见都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正如楼澈近三日来所说的解释。当初他在宫中遇围,打算从皇宫暗道中脱身,当时的情形怎容他扔下萤妃,扔下她,皇上的矛头会立刻转向她。他对她情爱不再,信义尚存,答应照拂她平安,就不会在危难时撇下她。带着萤妃逃出宫,马上叫人通信于相府,还没听到任何答复,相府已被团团围住,他在蕈园苦候三个多时辰,眼看京城即时就要禁闭,才不得已离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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