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官场的规则

    老鸨子沉思片刻，又问道：“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老鸨子想了想，说道：“你下去吧，明日再想办法套些话出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知道什么说什么，若有隐瞒，你知道后果！”

    “别废话，就说治河款的事，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说清楚！”

    贝琳冲他招了招手，说道：“那个高……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贝琳拦住他，问道：“我问你话呢，十五万两治河款究竟去哪了？”

    袁彬继续问道：“这笔支出勉强还说得过去，可是，修缮个衙门，换顶轿子能花多少银子？你方才说，能落下一半就算不错，其他的去哪了？”

    事到如今，宿迁县肯定不能动，否则会打草惊蛇，于是，他给贝琳使了个眼神，又轻轻摆了摆手。

    驿丞思来想去，只得硬着头皮来到贝琳等人住处，问道：“贝大人，请问……”

    梁科顿时急了，怒道：“姓贝的，你少在这血口喷人，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插手地方事务？”

    袁彬会意，从身上摸出一块腰牌递过去。

    “就是那名官员打的。”

    贝琳没有心情去理会银子的事，他现在要关心的是治河银去哪了。

    “来，本官正寻你呢！”

    他赶忙将腰牌拿到眼前，翻来覆去仔细查看，脸色愈发变得苍白，后背全是冷汗。

    “倒也不算是贪污，比如说吧，衙门年久失修，需要修缮一番，朝廷的财政一直紧张，拿不出银子，因此，这样的花销只能等治河银或赈灾银下来，从中拿出一部分。还有，治河乃是大事，拨款也有层层审批，各级相关人员都会想方设法截留一些，比如换顶轿子，买匹马，诸如此类的零碎花销，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

    我管你什么钦天监，得罪了我高家，必定让你好看！

    更可怕的是，这种现象在大明朝已经见怪不怪，所有人都在遵循潜规则做事，就算杀几个典型，怕是也无法将之彻底根除。

    “对，据说是高公子在驿站吃了饭，被那人撞上，就找高公子要饭钱，然后就打起来了。”

    他抬眼偷瞧了一眼朱祁镇，朱祁镇也在发愁，这里面的水还真是深。

    “没问题……哎呦，您这是……”

    “站住！”

    当官的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截留银款，定会想方设法巧立名目，账面上肯定都是正当理由，真要一笔一笔去查，怕是没那么容易。

    贝琳听完，气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梁科却一甩手，带着一众衙役走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这口怨气先咽下了，钦天监的贝琳是吧，等着吧！

    却说高旭，离开驿站之后，来到县城，兜兜转转寻了一圈，最后来到一处妓馆。

    高家的宅子就在淮安府，对于临县这些妓馆，也算是轻车熟路，老鸨子自然是认得的。

    “你的意思是，层层盘剥，每一级都有人贪污？”

    高旭没好气地说道：“准备一桌酒菜，叫几个姑娘，陪本公子喝酒！”

    老鸨子脸上再也没了方才的笑意，而是一脸严肃地问道：“问出什么来了？”

    这也难怪，谁也不愿将自己的糗事拿出来张扬。

    梁科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现在只希望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至于高家公子……算逑，不管了，爱咋咋地！

    “这不是高公子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于是，他命人付了银子，驿站也不住了，连夜进城去寻客栈。

    “是，是……”

    好吧，你说咋办就咋办，谁叫咱只是个小小的驿丞呢！

    他咽了口唾沫，如实说道：“实不相瞒，如治河银这种朝廷专门拨下来的银子，一层一层下拨，最后能落到实处的，能有一半就谢天谢地了。”

    “贝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官场就是这样，所有人都送，不送就没有前程，如下官这样小小的知县，朝中没有靠山，若是再不把长官巴结好，哪里有升迁的希望？您张口皇上，闭口皇上，您在京师做官，干的好坏皇上还看得见，可是到了地方，下官的功绩全凭人家知府一道奏疏，皇上怎知底下这些门门道道？”

    袁彬见状，便沉下脸来，冷冷道：“如果梁大人不愿意在这说，咱们大可换个地方。”

    “不，不……”

    梁科只额头上大汗淋漓，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是好。

    驿丞刚要上前，却见梁科冲他摆了摆手，说道：“方才贝大人只是和本县聊一聊公务，中途有些误会而已，你们莫要大惊小怪。”

    “其实……下官知道的也不多……”

    “昭狱！”

    眼见房门打开，梁科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众人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幸好没出事，吓死个人了！

    贝琳将随身携带的文书和官印拿出来，说道：“本官奉旨前往淮安府，协助内阁大学士于谦、工部左侍郎王永和治河，你说本官有没有资格过问治河款的事？”

    在里面，老鸨子早已等候多时。

    梁科双膝一软，瘫坐在凳子上，喃喃道：“不……不必了，下官……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贝琳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想教育一下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知县大老爷，却引出这么一桩事。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袁彬将腰牌收回来，说道：“说说吧，治河款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事，我一个小小的驿丞哪里做的了主？

    贝琳哪里肯放过他，当下揪住他的衣襟，说道：“不说清楚，今晚你休想迈出这间房门半步！”

    “治河款……”

    开玩笑，打死我也不说啊！

    梁科也变了脸色，说道：“贝大人，下官已经仁至义尽，若是您非要查账目，那就回京师，从工部、户部到下面各级官员，一层一层去查，再或者，去寻淮安知府，这种事您和下官说不着！”

    “你说本官没资格？”

    “大人……”

    此时此刻，他很想冲过去和对方打一架，不过，看到身后十几名鼻青脸肿的家丁，顿时将这个念头打消了。

    老鸨子疑惑道：“什么饭钱？驿站吃饭还要钱？”

    如此一来，事情似乎变得有些严重了。

    梁科连连摆手，恭恭敬敬地将腰牌还回去，说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回大人，高公子单名一个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