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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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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手,并以专家的眼光对她们一一作了估量。

    随后,她领着她们穿过舞厅,朝大厅尽头由兰花围绕着的舞台走去。路上,她找了个机会对贞洁说:“你看上去很不开心啊,亲爱的。你要是想换换环境的话,稍后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替你在南美找份工作。我是当真的。”

    “噢,谢谢。”贞洁回答道,“可我永远也没法离开埃普太太。”

    “嗯,好好考虑一下吧,孩子,你长得这么漂亮,把时间都浪费在唱赞美诗上面实在是太可惜了。跟另外那个姑娘,就是红头发的那个,跟她也说一声,我或许也能替她找到个职位。”

    “哪个,谦卑?您最好别跟她扯上什么关系,她是个魔鬼。”

    “有些男人就是喜欢野一点的,不过我不喜欢那种在姑娘们中间惹是生非的人。”

    “她最会惹是生非了,看我这道伤口。”

    “天哪!”

    玛戈特·梅特罗兰和埃普太太领着天使们沿着兰花中间的台阶走上台去,让她们站在舞台的后部,面向着房间。贞洁就站在创造力的旁边。

    “求你了,贞洁,要是我们弄疼了你我很抱歉。”创造力说,“我掐得不算重吧?”

    “重,你死命地掐了。”贞洁不客气地回道。

    一只略微有点黏糊糊的手伸过来想要拉她的手,可贞洁把拳头攥得紧紧的。她要到南美去为梅特罗兰夫人工作了……而且她才不会去跟谦卑提一个字呢。她怒冲冲地盯着前方,看见了潘拉斯特太太,这才把目光垂了下来。

    舞厅里摆满了小的镀金椅子,椅子上坐满了人。范伯格勋爵坐在门边,这个位置既能随时溜出去打电话,又能将房间里的众人尽收眼底。这屋里的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几乎都有些名气。玛戈特·梅特罗兰第二次结婚的动机很复杂(4),不过全都是世俗的;这其中最主要的是她想要重建她那多少已经有点摇摇欲坠的社会地位。那天晚上的派对见证了她的成功,因为虽然有许多人能够让首相、斯泰尔公爵夫人和瑟科姆费伦斯夫人出现在自家的派对上,而几乎所有人都能够(这常常是违背她们意志的)在自家派对上款待迈尔斯·梅尔普莱蒂斯和阿加莎·伦西玻,然而却只有一个非常自信的女主人才会把这两路人马同时请来,因为从做人的准则到仪态举止等几乎所有方面来看,这都是天差地别的两拨人。在靠近范伯格的门边站着一个人,在他身上充分体现了自玛戈特·贝斯特–切特温德变成梅特罗兰夫人之后帕斯马斯特大宅所起的变化;他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人,身高比中等身材还略矮,黑色的胡须垂落着,密密匝匝,打着油亮的卷儿,几乎完全遮住了他脖子上挂着的圣米迦勒和圣乔治勋章;在他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小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图章戒指;而在他的衣服扣眼里则插着一朵兰花。他带着年轻却又严峻的眼神在人群中逛来逛去,时不时地以优雅而又果断的姿态向人鞠躬。有几个人在问起他。

    “看见那个戴勋章的大胡子了吗?”谦卑在问信仰。

    “那位非常重要的年轻人是谁?”布莱克沃特太太在问斯洛宾夫人。

    “我不认识,亲爱的,他是朝你鞠躬的。”

    “他朝你鞠躬的,亲爱的。”

    “那可真叫人开心……我不是很肯定……他有点让我想起来安列普王子。”

    “如今能看见有人这副样子可真是叫人觉着舒服……你觉得呢?”

    “你是指胡子吗?”

    “主要是胡子,亲爱的。”

    罗斯柴尔德神父正在和奥特莱吉先生与梅特罗兰勋爵密谋着事情,他在一句话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请原谅,”他说,“不过现在到处都是间谍。那个留着大胡子的男人,你们认识他吗?”

    梅特罗兰勋爵隐约记得他跟外交部有点关系,而奥特莱吉先生似乎记得自己以前见过此人。

    “没错,”罗斯柴尔德神父说道,“我想我们最好还是找个私密的地方去继续我们的谈话。我刚才一直在观察他,他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却是在朝着没人的地方和背对着他的人鞠躬。”于是这几个大人物转移到了梅特罗兰勋爵的书房里。罗斯柴尔德神父轻轻地关上了门,还朝窗帘后面看了看。

    “要我把门关上吗?”梅特罗兰勋爵问。

    “不用。”耶稣会会士说,“锁也挡不住间谍偷听,反倒对我们这些屋里的人构成障碍,让我们没法抓住间谍。”

    “嗯,我可永远也想不到这点。”奥特莱吉先生的回答毫不掩饰他的钦佩之情。

    “尼娜·布朗特可真漂亮啊。”斯洛宾夫人一边忙着用长柄眼镜在前排望着一边说道,“不过,你不觉得,她稍稍有点变化了吗,就好像……”

    “你可真是明察秋毫啊,亲爱的。”

    “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亲爱的,已经剩不下什么本事了,不过我确信布朗特小姐一定有过一番经历了……她坐在迈尔斯旁边。你知道,我是今儿晚上从爱德华那儿听说的,他正在回来的路上呢。这对迈尔斯来说将是个重大的打击,因为他最近一直住在爱德华家里。跟你说实话吧,我对此是颇有点高兴的,因为据我从住爱德华家对面的安妮·奥帕尔索普那儿听来的,现在的情形是……他有个朋友住在那儿。很奇怪的一个人……一位泥地赛车手。不过想要掩盖事实是没用的,那个是……那是潘拉斯特太太……对,亲爱的,你当然认识她,她以前叫埃莉诺·鲍尔凯恩……亲爱的玛戈特为什么会请这样的人呢,你怎么想?……玛戈特应该不会这么不谙世故的吧……那个是莫诺马克勋爵……对,就是那个拥有那些滑稽报纸的男人……他们说他和玛戈特有过一段,不过是在她婚前,当然了(我是指她的第二段婚姻),可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是吗,指不定就旧情复炽了……我可真纳闷,彼得·帕斯马斯特在哪儿呢?……他从来不会在玛戈特的派对上待久的……他准是在用晚餐,当然了,我亲爱的,你没见过他喝酒的那个样子哦……他肯定连二十一岁都不到……哦,那个就是埃普太太吧,脸可真粗糙啊……没关系,亲爱的,她肯定听不见……她看上去就像个老鸨……也许在这儿我不该这么说,是吗?”

    亚当过来坐在了尼娜身边。

    他们互相“喂”了一声,打了招呼。

    “亲爱的,看玛丽·茅斯的新男朋友。”尼娜说。

    亚当举目望去,看见玛丽正坐在普卡坡土邦邦主的身边。

    “我说那可真是一对可人儿啊。”他说。

    “哦,真是没劲透了。”尼娜说。

    本弗里特先生正在跟两位诗人聊天。他们说:“……于是我写信告诉威廉,说那篇评论不是我写的,不过他在稿子发排前的确在电话上把那篇评论念给我听过,我当时已经睡意蒙眬了。我想还是告诉他实话的好,反正他早晚会从托尼那儿听到的。只是我说我建议他不要发表,就像我刚开始建议威廉不要出版那本书一样。托尼给迈克尔打电话,告诉他说是我说的,威廉觉得迈克尔之所以会写那篇评论,是因为我去年十一月为迈克尔的书写了那几篇评论文章。可实际上它们正是托尼本人写的……”

    “太糟了,”本弗里特先生说,“太糟了。”

    “……可就算是我写的,迈克尔为什么要告诉托尼说我从威廉那里偷了五英镑呢?这样做有什么理由呢?”

    “当然没有。”本弗里特先生说,“太糟了。”

    “当然,他们根本就不是绅士,两个人都不是。就是这么回事,只不过人们现在说不出口罢了。”

    本弗里特先生摇了摇头来表达他的难过与同情。

    这时,梅尔罗斯·埃普太太起身说话了。金碧辉煌的舞厅渐渐静了下来,寂静始自舞厅的后部,然后蔓延到座席,直到房间里只能听到布莱克沃特太太一个人的声音,她正优雅地诉说着梅特罗兰夫人过往历史中的一些细节。接着,就连她也安静了下来,于是埃普太太开始了她关于希望的演说。

    “兄弟们,姐妹们,”她以沙哑而又激动人心的声音说道。接着她停了一下,让自己那双在三个大洲都以富有魅力而著称的眼睛慢慢扫过那些镀金的椅子。(这是她最喜欢的开场方式。)“请看看你们自己。”她说。

    如同有魔法一般,对自我的怀疑开始在听众间播散开来。潘拉斯特太太不安地躁动起来。是不是那个愚蠢的小姑娘一直在嚼舌头呢,她心中暗忖道。

    “亲爱的,”伦西玻小姐轻声问身边人,“我的鼻子是不是看上去很糟糕?”

    尼娜想的则是,仅仅在二十四小时前,她还曾经有过恋爱的感觉。本弗里特先生在想他应该把一万本以后的版税定为百分之三。那些想方设法混进派对的人不禁在想,莫非还是待在家里来得更好。(有一次在堪萨斯城,埃普太太只讲到这里,没有再讲下去,便激起了一股情感的飓风,将大厅里的座椅全都刮作了碎片。谦卑正是在经历了那次的场面之后加入到了天使们的行列中。)斯洛宾夫人的过去之中有一千样不堪回首的东西……在场的每一颗心都找到了一点值得悲悼的东西。

    “她又镇住他们了。”创造力低语道,“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范伯格勋爵从房间里溜了出去,通过电话口述了几段文字,说虔诚正成为时尚。

    玛丽·茅斯落下了两滴小小的泪珠,伸出手去摸索土邦邦主那棕色的、戴满珠宝的手。

    但突然间,就在那片与自我谴责交相激荡的静默之上,爆发出了一记能代表英国的声音,那来自旧秩序的狩猎喊声。那是瑟科姆费伦斯夫人,只听她中气十足地从鼻孔里哼出满带反感的一句:

    “好一个放肆无礼的女人!”

    亚当、尼娜和伦西玻小姐开始窃笑起来,玛戈特·梅特罗兰在她举办的那么多场派对中头一次欣喜地意识到,那天晚上的客人不可能再融洽相处下去了。这可真是一个尴尬的时刻。

    在书房里,罗斯柴尔德神父和奥特莱吉先生正激动地谋划着事情。梅特罗兰勋爵则一边抽着雪茄,一边盘算着还得要多久他才能抽身离开。他想要去听埃普太太演讲,想再去看一眼那群天使。其中有一个长着红头发的……除此之外,所有这些政治与外交政策的事务向来都使他感到厌倦。在下院的那些年里,他一直喜欢来上一场痛快的争吵,一直略略带着些渴望回想起那些装腔作势却又是寸土必争的言辞狂欢,他正是凭了这套本事而变得声名赫赫的。即便现在,哪怕讨论的只是诸如穷人的工资或公共艺术等直截了当、很容易弄明白是非曲直的话题,他也喜欢时不时地对着上议院来上一段铿锵有力的演讲。不过这些东西可不是他所擅长的。

    突然,罗斯柴尔德神父关掉了灯。

    “有人从走廊上过来了。”他说,“快,躲到窗帘后边去。”

    “真的,罗斯柴尔德……”奥特莱吉先生确认道。

    “我说……”梅特罗兰勋爵有话要说。

    “快!”罗斯柴尔德神父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三位政治家藏了起来。梅特罗兰勋爵依旧在抽烟,所以脑袋朝后仰着,手中的雪茄朝天直指。他们听到门打开的声音,接着灯也打开了,一根火柴被划燃。随着一声轻轻的电话铃响,有人拿起了听筒。

    “总机10000。”那是一个有点被捂住的声音。

    “好了。”罗斯柴尔德神父一边说着,一边从窗帘后面走了出来。

    那个引起他怀疑的、长着连鬓胡子的陌生人正站在桌前,抽着梅特罗兰勋爵的一支雪茄,手里拿着电话听筒。

    “啊,你好,”他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这儿,只是想用一下电话。对不起,不会打搅你的。愉快的派对,不是吗?再见。”

    “待在原地别动。”罗斯柴尔德神父命令道,“把胡子摘掉。”

    “听你的才怪呢。”陌生人忿忿地说道,“别用那副腔调跟我说话,我可不是你唱诗班里的孩子……你这个老流氓。”

    “把胡子摘了。”罗斯柴尔德神父重申道。

    “把胡子摘了。”梅特罗兰勋爵和首相两个一边说着,一边从窗帘后面突然冒了出来。

    在经过了一晚上持久的尴尬后,又出其不意地遭逢这种政教一致的场面,西蒙实在有点吃不消了。

    “哦,好吧,”他说,“如果你们执意如此的话……这可是痛得要命啊,要是你们知道……应该先在热水里泡一下的……哦……啊哟。”

    他用力拽了几下那些拳曲的黑胡须,胡子一点点地下来了。

    “得了。”他愤愤地说道,“现在我该去让斯洛宾夫人把她的假发摘下来了……我要是你们的话,既然玩儿开了,那今晚就索性玩个痛快。”

    “看来是我把形势想得太严重了。”罗斯柴尔德神父说。

    “可说到底这家伙究竟是谁呢?”奥特莱吉先生问道,“那些密探究竟在哪儿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位啊,”罗斯柴尔德恨恨地说道,“是话痨先生。”

    “从来没听说过。我不相信有这么一号人……话痨,真是的……你让我们躲到窗帘后面,然后告诉我们某个戴着假胡子的年轻人叫话痨。真的,罗斯柴尔德……”

    “鲍尔凯恩勋爵,”梅特罗兰勋爵说,“能请您尽快离开我的家吗?”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叫话痨不是?……天哪,我想你们肯定全都疯了。”

    “哦,好吧,这就走。”西蒙答应道,“你们不会以为我都这副样子了,还会再回到派对上去吧?嗯?”这话说得没错,此刻他脸上只有几小撮黑毛还依稀粘在腮帮子和下巴上,那样子看着十分滑稽。

    “莫诺马克勋爵今晚也在这里,我一定会将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他听的……”

    “他是给报纸写稿的。”罗斯柴尔德神父试图向首相进行解释。

    “切,我也给报纸写稿来着,可我就不戴假胡子,也不会自称话痨……我就是弄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些密探到哪儿去了?……没人来解释一下吗?……把我当三岁小孩儿啦。”他愤愤说道。这情形就像是一次内阁会议,人们都在谈论他不懂的事情,而且对他毫不关注。

    罗斯柴尔德神父把他带走了,他以几乎使人感到屈辱的耐心与老练的谈吐,试图向他解释现代新闻业的复杂性。

    “我一句都不相信。”首相口中兀自说道,“全都是骗人的鬼话,你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话痨,这倒不假。”

    西蒙·鲍尔凯恩接过帽子和大衣,被请出门外去了。聚在门口雨篷周围的人早就散去了。天上的雨还在下个不停。他走回到自己在布赫东大街上的小公寓。雨水把他脸上残存的几缕毛冲落,湿漉漉地粘在了衣领上。

    有人在他的前门外洗车,他小心翼翼地从汽车和自家的垃圾筒之间穿了过去,把钥匙插进锁眼,开门上了楼。他的公寓布置得有点像埃斯皮诺萨饭店————尽是漆布和雕花玻璃。房间里挂着几张大卫·伦诺克斯拍摄的颇为大胆的照片,摆着一架留声机(用分期付款买的),壁炉上堆着无数张请柬。他的浴巾还和他离开时一样扔在床上。

    西蒙走到厨房的冰箱前,从冰盒里凿下一些碎冰,给自己调了一杯鸡尾酒,然后来到电话跟前。

    “总机10000……给我接布雷斯太太。你好,我是鲍尔凯恩。”

    “噢……稿子写得了吗?”

    “是的,稿子写成了,只是不是八卦,而是新闻————头版新闻。关于埃斯皮诺萨饭店的闲话版你得自己填满了。”

    “见鬼!”

    “等你见了稿子再说吧……喂,给我新闻版面,行吗……我是鲍尔凯恩,叫一个小伙儿来记录,行吗?……准备好了吗?好。”

    西蒙·鲍尔凯恩坐在玻璃台面的办公桌前啜饮着鸡尾酒,开始口述他的最后一篇报道。

    “充满极度宗教狂热的景象,逗号,不由令人想起南美洲的黑人露营聚会,逗号,这一幕幕昨晚出现在了伦敦上流住宅区的中心,逗号,出现在了由尊敬的前贝斯特–切特温德太太,逗号,现梅特罗兰子爵夫人为著名的美国宗教复兴运动者埃普太太举办的派对上,句号。聚会地点在她那座历史悠久的大厦帕斯马斯特大宅,句号。富丽堂皇的舞厅从未接纳过如此光彩耀眼的一群人……”

    这是他最后的天鹅之歌,因此一个接一个狰狞的弥天大谎在他脑海中喷薄而出。

    “……尊敬的阿加莎·伦西玻小姐来到兰花丛中,加入到了埃普太太的行列中担任起了领唱,激动的泪水在她脸上肆意流淌……”

    《每日超越》的办公室里群情振奋,所有的机器都停了下来。每到这时便已有微微醉意的夜班报道人员此时都站到了正在打字的速记员身边。排字员每等他打完一张便一把抓了过去。助理编辑们开始无情地剪切删节起来:他们拿掉了重要的政治声明,篡改了一场谋杀审判的证词,把一篇戏剧评论删成了短短一段刻薄讽刺,这一切全都是为了给西蒙的报道腾版面。

    正如他们其中之一所说的那样,这篇稿子写得“口味极重,他娘的棒极了”。

    “咱们的方特罗伊小爵爷(5)终于出息了一把。”另一位评价道。

    “真是不错。”第三个家伙赞叹道。

    “……埃弗瑞曼太太话刚说完,斯洛宾伯爵夫人便站起身来忏悔了自己的罪孽,随着那因感情激动而变得沙哑的声音的讲述,现任伯爵那迄今为止仍未被证实的身世终于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告诉爱德华兹先生赶紧去查阅一下他们三个人的照片。”助理新闻编辑说。

    “……范伯格侯爵因痛悔而泣不成声,浑身颤抖……潘拉斯特太太狂热地唱着歌……安克雷奇夫人垂下了目光……”

    “……此前尚不为众人情绪所动的坎特伯雷大主教此时也忍不住开口承认,八十年代就读于伊顿公学期间,他曾和詹姆斯·布朗爵士……”

    “……接下来斯泰尔公爵夫人摘下了她的翡翠钻石头冠扔到了地上,并大喊着‘一份赎罪的祭品’,这一榜样随即得到了瑟科姆费伦斯伯爵夫人和布朗夫人的效仿,各色名贵的宝石如雨般纷纷落到了舞厅的镶木地板上,特克拉(6)珍珠和夏奈尔钻石间滚动着不少价值连城的家传宝物。从普卡坡土邦邦主的手间,一张空白支票翩然翻落……”

    报道整整占了两栏还多,在接受了同事们的祝贺并终于挂上了电话之后,西蒙在他的新闻生涯中第一次为自己的工作而感到了完完全全的快乐。他一口喝尽了鸡尾酒调酒器中的一点余液,走进了厨房。他关上门窗,打开了煤气炉的炉门。那里面又黑又脏,有一股肉的味道。他在最下面一层的盘子上铺了张报纸,然后躺下,把头放到了盘子上。这时他才注意到,他很倒霉地正巧选了《晨早快报》上范伯格的八卦栏。于是他只能换了一张报纸(因为盘底有些莫名的碎屑)。然后他打开了煤气。煤气呼的一声喷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那股风撩动着他的头发和脸上剩余的假络腮胡。起先他屏住呼吸,接着他意识到这很蠢,于是吸了一口气。这一吸令他不禁咳嗽起来,咳嗽使他又吸气,吸气使他很难过,但没过多久,他就陷入了昏迷,随即就死去了。

    就这样,最后一代鲍尔凯恩伯爵,用人们的话说,追随他的父辈们去了(受着英国古怪的外交政策和他们自己爱东游西荡的性情的指引,他们为了许多不同的事业倒在了许多不同的地方,有的在巴西的阿克里,有的在法国的阿金库尔,有的在本国的基里克兰基,也有的在埃及和美国。有一位的尸体被海潮冲到了一片水底丛林的树梢顶端,被鱼儿咬啮成了白骨;有一些在热带阳光的暴晒下变成了黑色,那情景简直不堪想象;当然,他们中的许多人还是躺进了样式豪华的大理石陵墓中)。

    在帕斯马斯特大宅里,梅特罗兰夫人和莫诺马克勋爵正在谈论他。莫诺马克勋爵用孩子般的声音大笑着。

    “真是个很有趣的小伙子。”他说,“还戴了假胡子来,是吧?真带劲儿。你说他叫什么来着?我明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他加薪。”

    说着他转过身来把西蒙的名字给了站在旁边的秘书。

    梅特罗兰夫人刚想要对他进行规劝,他颇不客气地让她住嘴。

    “岂有此理,玛戈特。”他说,“你应该懂点规矩,别在我面前这么神气活现的。”

    * * *

    (1)原文是Everyman,有“普通人”的意思。

    (2)伦敦一条报馆集中的街,经常用来指代伦敦的新闻界。

    (3)据鲍尔福尔记述,他当时曾引起过一位哈尔斯伯里勋爵的敌意,勋爵约见他,指控他“写了有人看见他女儿在一场私人舞会中身边没有女伴陪同”。

    (4)参见《衰落与瓦解》。

    (5)美国著名儿童文学女作家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内特创作的儿童文学经典《小爵爷方特罗伊》中的主人公,此处意指西蒙原本只是个幼稚无用的富家子弟。

    (6)一种人造珍珠的专利商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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