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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利塞尔的普鲁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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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镇静下来。圣—德尼〔3〕到处都是人,在人群中我们不会有被抓的危险。这时我才想到我们那幢可怜的木屋。普鲁士人要是找到了他们的同伴,一定会报复,会放火把木屋烧掉;还有我的邻居雅各,他是渔警,是留在镇上的唯一的法国人,那个士兵在他家附近被杀,肯定会给他带来麻烦。说真的,就这样逃走,实在算不上好汉。

    “我至少应该想办法把尸体处理掉……我们离巴黎越近,这念头就越是困扰我。不行,我不放心把这普鲁士人留在地窖里。所以,当我们来到巴黎城墙边时,我再也忍不住了:

    “‘你先回去吧,’我对孩子说。‘我还要到圣—德尼去办点事。’

    “说着,我亲了他一口,然后就往回走。我的心跳得有点快,但这没有关系,孩子不在身边,我觉得很轻松。

    “我回到维勒讷夫时,天开始黑下来。你们可以想象:我睁大眼睛,只能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然而,小镇似乎很平静。我看到木屋还在那里,笼罩在暮霭之中。堤岸边有一条长长的黑色栅栏,那是普鲁士人在点名。这是一个好机会,屋子里肯定没有人。我沿着篱笆往前走,看到雅各老爹正在院子里晾捕鱼的网罩。很明显,这事还没有人知道……我进了木屋,摸索着走下地窖。那个普鲁士人依然躺在刨花下面,甚至还有两只硕大的老鼠在啃他的钢盔。我能感觉到钢盔的护颏在动,这令我既自豪又恐惧。有那么片刻,我以为尸体就要活过来了……不会的!他的脑袋又沉又冷。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我打算等其他人都睡着之后,把尸体扔进塞纳河里……

    “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坐在死人边上的缘故,反正那天晚上普鲁士人的归营号似乎特别凄凉。那嘹亮的军号三声一组:嘀嘀嗒——和癞蛤蟆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那些普鲁士士兵是不会在这样的军号声中入睡的……

    “在五分钟的时间里,我听见军刀拖在地上的声音和敲门的声音;接着,有士兵走进院子,开始高喊:

    “‘霍夫曼!霍夫曼!’

    “可怜的霍夫曼正安静地躺在刨花下面呢……是我让自己变得老朽了!……我每时每刻都等待着他们走进地窖。我捡起死者的军刀,一动不动地待在那里,默默地对自己说:‘我的小老头……要是今天你能躲过这一劫,真该去贝拉维尔〔4〕教堂为圣—巴蒂斯特神像点上一大支蜡烛!……’

    “不过,我的那些房客们喊够了霍夫曼,总算决定回家了。我听见他们笨重的靴子踩在楼梯上,过了一会儿,整个木屋便如同乡村大钟那样鼾声大作了。我等待的就是这一刻,终于能出去了。

    “河岸上空无一人,所有房屋的灯都熄了。好极了。我迅速回到地窖,从工作台下拖出霍夫曼,把他竖直起来,扛在我的肩膀上,就像脚夫扛着背货架一样……这强盗还真够沉的!……我感到害怕,加上从早晨到现在肚子里一直是空空如也……我想我永远也不会有力气把他背到河边。接着,当我来到河堤中间的时候,觉得身后有人在走路。我转过身去,一个人都没有……原来是月亮升起来了。我对自己说:‘小心,再等一会儿……哨兵会开枪的。’

    “最倒霉的是,塞纳河的水位很低。要是我把他扔在水边,他就会留在那里,就像是留在洗脸盆边上那样……我走进河床,继续前进……仍然没有水……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我全身的关节仿佛卡住了一样……最后,我认为走得够远了,于是便放下了那个家伙……去散步吧,可尸体却陷入了泥沼之中,没有任何办法使它动弹。我推呀,推呀……吁——还好,这时刮起了东风,塞纳河水变得汹涌起来。我感到尸体慢慢的在启航。一路顺风!我呛了一口河水,迅速回到岸上。

    “我再次经过维勒讷夫桥的时候,看见塞纳河中央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远处看,好像是一条平底小船。那是我的普鲁士人正顺流而下,朝阿让特伊〔5〕方向漂过去呢。”

    注 释

    〔1〕 市镇名,位于巴黎西北部上塞纳省的楠泰尔附近。

    〔2〕 纪尧姆一世(1797—1888),普鲁士国王(1861—1888),1871年普法战争后加冕成为德国皇帝。

    〔3〕 巴黎北部郊区市镇名。

    〔4〕 巴黎的一个街区。

    〔5〕 巴黎北郊位于塞纳河畔的一座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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