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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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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份剩下的几个星期转眼就过去了。我一天比一天心情好,对未来越来越充满信心。瑞秋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心绪,也很愉快。

    “我还从没见谁过个生日这么滑稽可笑的。”她说,“你就像个孩子,一觉醒来觉得世间万物都很迷人。难道没有了那个可怜的肯达尔的监护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我敢肯定再没有哪个监护人会比他更和善了。你到底打算要在那天干什么?”

    “没什么打算,”我答道,“只是你别忘了你那天对我说的话,过生日的人能一切如愿。”

    “那只是在十岁以前,以后就不行了。”她说。

    “那不公平,”我说,“你不能规定年龄。”

    “如果要去海边野餐,或者去航船的话,”她对我说,“我可不跟你去,现在还不是坐在海边的季节,还太早。至于上船,那比我对骑马的认识还要少。你只能带露易丝去。”

    “我不带露易丝,”我说,“咱们也不到任何与你身份不相称的地方去。”事实上我就根本没考虑过那天的活动,我只计划那天早晨把公文放在她的早餐盘里,其他只好听天由命了。然而到三月三十一日,我发现我还想做一件事。我想起了放在银行的珠宝,觉得自己很傻,竟然早没想起来。这样那天我就有两个会晤,一是和柯奇先生,另外是和教父。

    我首先落实和柯奇先生的见面。我担心包裹太庞大,吉普西驮不动,但又不想叫马车,怕瑞秋听到动静,也要跟着一起进城办点事。况且我要是坐着马车到处跑的话,会让人觉得很不正常。于是我找了个不必要的借口步行进了城,走前吩咐车夫驾轻便马车来接我。真是倒霉,那天上午好像周围的人都上街购物了。如果有人在码头想避开邻居,就会藏在某个门口或躲进港湾。我就是这种情况,为了不至于碰到帕斯科夫人和她那群女儿,我尽往角落里躲。我那鬼鬼祟祟的样子一定引起很多人的注视,而且肯定会闲言四起,说艾什利先生行为古怪,从鱼市的一个门进,另一个门出,上午十一点前就钻进“玫瑰皇冠”酒屋,正巧邻区牧师大人沿街走来。毫无疑问,城乡内外都会传说艾什利先生喝醉了。

    最后我好不容易到了银行,那具有安全感的墙壁,让我觉得像是到了避难所一样。柯奇先生像以前一样愉快地接待了我。

    “我这次来,”我对他说,“是来把所有东西取走的。”

    他吃惊地望着我,满脸痛苦之色。

    “艾什利先生,您不会是要把银行的账目转到别处去吧?”他问。

    “不是的,”我说,“我说的是家族的珠宝,明天我就二十五岁了,这些东西就是我合法的财产了,我希望生日早晨醒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在我身边。”

    他一定觉得我是个怪人,至少是有点怪。

    “您的意思是,”他问,“只是想在生日那天过个瘾?圣诞夜那天就是这样,对吧?您的监护人肯达尔先生马上就又把项链送了回来。”

    “不是为了过瘾,柯奇先生,”我对他说,“我想把珠宝放在家,自己保管。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得更明白一些。”

    “我明白,”他说,“不过我希望您家里有个保险柜,或至少是能存放这些东西的安全地方。”

    “柯奇先生,”我说,“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如果你能把珠宝马上交给我,我将不胜感激,这次不只是拿那条项链,而是所有的收藏品。”

    简直就像是在掠他的财产似的。

    “好吧。”他很不情愿地说,“我要去金库,还要把东西仔细包起来,得花点时间,如果您在城里还有别的事的话……”

    “我没别的事,”我打断他说,“我就在这儿等着。”

    他看再延误也没用,就吩咐职员叫人把包裹拿来。我特意拿了个东西来装,正好能把所有的东西装上——实际上我拿到的是个柳条筐,是用来装菜的。柯奇先生皱着眉头一件件往里放。

    “如果能让我以适当的方式把东西送到你家,那会好得多,艾什利先生。”他说,“你知道我们银行有辆四轮马车,正好可以用。”

    那倒是,我心想,那样的话还不定会有什么闲言碎语呢。银行的大马车,里面坐着头戴高顶大礼帽的经理,朝艾什利先生的住处驶去。还是装在菜筐里用轻便马车拉回去的好。

    “不必了,柯奇先生,”我说,“我能行。”

    我肩背菜筐,满怀成功的喜悦从银行摇摇晃晃走出来,正好与帕斯科夫人撞个满怀,她的身旁一边一个女儿。

    “天哪,艾什利先生,”她惊呼,“你好像背着很重的东西。”

    我一手拽着筐子,一手摘下帽子挥了挥。

    “你看我最近很倒霉,”我对她说,“简直快完蛋了,不得不向柯奇先生和他的雇员出售白菜,因为家里修房顶,我快要破产了,只好把自己种的东西拿到城里卖。”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我,那两个女儿也眼睛瞪得老大。

    “很不巧,”我说,“这一筐菜是另一个客户订的,否则我会很乐意卖给你们几根胡萝卜。不过以后你家里要是缺菜,就说一声儿。”

    我走到等候的轻便马车旁,把筐子搬上车,然后爬上车,拿起缰绳。车夫也跳上车坐在我身旁,我回头去看,她还在街角那边盯着我,一脸惊诧的神情。现在传言恐怕就不只是说艾什利先生古怪、醉酒、发疯,还要说他沦为乞丐了。

    我们赶着车从大十字沿林荫大道回家去,伙计把马车停好,我则从后门进了屋——仆人们在吃饭——我就从他们的楼梯上楼,踮着脚尖走到前面,进了我自己的房间。我把菜筐锁进衣橱,然后下去吃午饭。

    要是瑞纳提在的话,肯定会闭上眼,全身发抖,因为我把一块什锦馅饼一阵捣腾,然后用一大杯啤酒送了下去。

    瑞秋已来过餐厅,等过我——她留了张纸条——说她认为我不会回来吃饭,就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这次我没在乎她在不在,我想我心里的窃喜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太一目了然了。

    我一把饭咽下就又出门了,这次是骑马去派林。我口袋里放着公文,是特里温先生送来的,他信守诺言,派专人送来。我还带着遗嘱,这次会晤想必不会像上午那么愉快,不过我不怕。

    教父没出门,在书房里。

    “噢,菲利普,”他说,“祝你生日愉快,可能还早了几个小时,但也一样。”

    “谢谢,”我说,“而且我还要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和安布鲁斯的爱,感谢您的监护。”

    “这个到明天就终止了。”他笑道。

    “是的,”我说,“或者说是到今晚,午夜时分。鉴于我不想在这个时辰把您吵醒,我想请您现在为我要签的一份文件署名作证,这项文件将在那个时刻生效。”

    “嗯?文件,什么文件?”他边说边取眼镜。

    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遗嘱。

    “首先请您看看这个,”我说,“这是我硬要来的,是经过反复争执才要来的,我一直就觉得肯定有这么个东西,给你。”

    我把遗嘱递给他。他戴上眼镜看了一遍。

    “上面有日期,菲利普,但没签名。”

    “的确如此,”我说,“但这是安布鲁斯的笔迹,对吧?”

    “对,确实是,”他答道,“一点不错,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请人鉴证,然后寄给我。从他刚一结婚,并把消息告诉你开始,我就一直在等这样的一份遗嘱。”

    “本来是要签名的,”我说,“一方面是他病了,另外他一直以为什么时候都能回家来亲自交给你,这我清楚。”

    他将遗嘱放在桌上。

    “嗯,对,别人家也会有类似情况,”他又说,“但不幸的是,我们已经为他的遗孀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没有签名的遗嘱是无效的。”

    “我明白,”我说,“她也没有再指望得到别的什么。我刚才说了,我是费了好大劲才硬从她那儿要来的,我得还给她,不过这还有一份复印件。”

    我把遗嘱装进口袋,把复印件递给他。

    “怎么了?”他说,“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新情况?”

    “不是,”我回答道,“只是我良心发现,我在享用一些无权享用的东西,安布鲁斯是想签署这份遗嘱的,只是因为死亡,或者说首先是因为生病而未能实施。我想请您看一下我准备的这份文件。”

    我把特里温在波得敏起草的那卷纸递给他。

    他非常仔细、非常缓慢地看着,表情越来越严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摘掉眼镜看着我。

    “你的瑞秋表姐还不知道这份文件吧?”他问。

    “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答道,“对我所做的和所想的,她从未说过她的想法,也没有暗示过什么。她对我的打算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我来这儿给你看遗嘱。她不是几个星期前还说过不久要去伦敦吗?”

    他坐在桌旁,盯着我的脸,问道:“你执意要这么做了吗?”

    “对。”我回答。

    “你知道吗?这会乱套的,很不保险,本来最终属于你和你的子孙的财产就这样被分割了。”

    “我知道,但我甘愿冒险。”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向窗外望了望,然后又回到椅子上。

    “她的律师瑞纳提先生知道这份文件吗?”他问。

    “当然不知道。”我说。

    “你要是早把这事告诉我就好了,菲利普,”他说,“那样我就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我觉得他是个有头脑的人,那晚我和他说了几句话,我只是对他流露了我对那件透支事件的不安心情,他认为那样挥霍确实是个毛病,而且由来已久,不仅导致了她和安布鲁斯之前的问题,也是她和第一任丈夫桑格莱提不和的原因。他要我明白,只有他——瑞纳提先生——才知道如何对付她。”

    “我不管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我说,“我讨厌这个人,我认为他跟你说这些话是有目的的,他想让她回佛罗伦萨。”

    教父又盯着我。

    “菲利普,”他开口道,“请原谅我问你一个问题,我知道这是私人问题,不过我是从你一生下来就了解你的。你对你表姐非常着迷,对吧?”

    我感到脸发烧,但继续迎视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说,“‘着迷’这个词很不合适,也最难听。我只是对瑞秋表姐比对其他人更敬重。”

    “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他说,“对于她来你家待这么久,已有很多议论,而且我可以说,现在整个郡的人几乎不谈论别的事了。”

    “让他们说好了,”我说,“等过了明天他们就可以有新内容谈了,家产易主的事是瞒不住的。”

    “如果你的瑞秋表姐还有头脑,能自重一点的话,就该去伦敦,或叫你去别处生活,目前的状况对你们俩都很严峻。”

    我没再说什么,现在只有一件事很重要,就是要他签名。

    “当然,最终有一种办法可以摆脱闲言碎语,而且从这个文件上看,也是最终唯一能够交回这笔财产的办法,那就是,她再嫁人。”

    “我认为这不大可能。”我说。

    “你还没亲自问问她吧?”他说。

    我的脸又发烧了。

    “我不敢,”我说,“她也不会愿意说的。”

    “目前这一切都让我很难过,菲利普。”他说,“我真希望她没来英国,可现在后悔也晚了。好吧,签名吧,后果你自负。”

    我捏紧笔,再签上名,他注视着我,脸色平静,神情严肃。

    “菲利普,有些女人,往往还是优秀的女人,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却会带来灾祸,凡是与她们有瓜葛的,都会变成悲剧。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但觉得非说不可。”他说完就在那长卷纸上署名作证。

    “我想你大概不会等着见见露易丝了吧?”他又说。

    “我想就不必了,”我答道,随即又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如果你们俩明天晚上有空,过来一起吃饭如何?一起喝点酒祝我生日健康。”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说:“我还不知道明天有没有空,不管怎么样,中午以前我会捎信给你的。”显而易见,他并不大想来看我们,但拒绝我的邀请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对财产移交这件事的反应要比我想象的好得多,没有严词劝诫,也没有无休止地说教。很可能是他现如今非常了解我,知道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对我有用。从他沉重的神情看得出来,这事对他震动很大,也使他很难过。让我高兴的是他没提家族珠宝,他一旦知道珠宝就藏在我衣橱的菜篮子里,会气昏过去的。

    我骑马往回走,想起上次去波得敏见过特里温后也是兴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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