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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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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确实很容易,只要会做得巧妙。”安妮丝向他们解释,“你们细细听我说来,我也要你们好生理会我的想法。我听那些懂得人情世故的人说,而且我也亲自见过那么一回。举行婚礼自然免不了要请神甫,但他是不是乐意证婚,这倒是无关紧要的,只要他在场就行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伦佐问。

    “你们听我慢慢道来,自然会明白的。先要约请两位证人,他们不但头脑机灵,而且愿意助我们一臂之力,然后一起去见堂区神甫。事情成败的关键在出其不意地逮住他,不让他脱身。新郎先说:‘堂区神甫先生,这是我的妻子。’新娘接着说:‘堂区神甫先生,这是我的丈夫。’一定要让神甫和两名证人听见,这件婚事就非常圆满地办成了,就像教皇亲自主婚一样神圣和合法。你们说完了这两句话,堂区神甫尽可以吵吵嚷嚷,大发雷霆,或者天晓得干什么,那都无济于事了。你们就成了结发夫妻。”

    “这能行得通吗?”露琪亚提高嗓门问道。

    “没有问题!”安妮丝说,“你们别以为,在你们出生以前,我在这个世上活了三十个年头,什么本事也没学到。我可以向你们讲述一件事,正好用来作为证明。我以前有个女伴,她不顾双亲的反对,硬要嫁给一个男子,就用我方才说的法子,终于如愿以偿。那堂区神甫对她早已有所怀疑,所以十分警觉,可是那两个鬼东西事情也办得着实巧妙,利用一个非常合适的时机,逮住了神甫,当着他的面说了那几句话,就结成了夫妻。虽然那可怜的女孩子三天以后就后悔了。”

    安妮丝说的是实话,照这种办法去做,既可能获得成功,又往往要冒失败的危险,因为只有那些遵循常规办事遇到障碍或阻力的时候才会诉诸这种手段,所以神甫们都特别提防这种被胁迫的证婚。倘若某位神甫不慎遇上了这样的一对年轻人和他们的证人,他会想方设法避免落入圈套,正像海神波塞冬要竭力逃避强迫他预言的力量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该多好!露琪亚。”伦佐以恳求和期待的眼光注视着她。

    “你说什么,如果真是这样!”安妮丝说道,“你以为我是在编造故事吗?我为你们操心,却得不到你们的信赖,算了,你们有什么能耐,就自己解决这个难题吧,我撒手不管了。”

    “哎呀,这不行!您可不能把我们甩掉不管,”伦佐急忙说,“我方才这么说,因为我觉得您出的主意太好了。我完全照您的意思去做,要知道,我真是一直把您当作我的生身母亲的。”

    这几句话打动了安妮丝,她本来稍稍有些恼火,如今气已平了,准备撒手不管的打算其实只是赌气,现在统统烟消云散了。

    “妈妈,可是为什么,”露琪亚温顺地问道,“为什么克里司多福罗神甫不曾想到这个主意呢?”

    “想到这个主意?”安妮丝回答,“你以为他不曾想到这个主意!他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罢了。”

    “那是什么缘故?”一对年轻人同声问道。

    “什么缘故……你们想知道,也不妨告诉你们,神甫们都认定这是个很不体面的法子。”

    “怎么会是不体面呢,既然事情一旦成功,就算是体面地结了婚?”伦佐说。

    “那要我怎么对你说才好呢?法律是他们凭着自己的好恶制定的。并非所有的事情我们这些小人物全能理解得了。何况世上的事情确实是千奇百怪,这么说吧,好比你们打了一个善良的基督徒一拳,这自然是不体面的行动,不过,你们既然已经动了手,哪怕教皇也没有法子把基督徒身上挨打的一拳抹去。”

    “假如这样行事不很体面,”露琪亚说道,“还是不去做为好。”

    “什么?”安妮丝说,“难道我会想出一个违背上帝旨意的法子来坑害你?若是父母亲的主见不顺你的心意,你想去嫁给一个什么无赖……但话又说回来,我一心希望你嫁给这个好孩子。那故意制造各种障碍,蓄意破坏的人简直如同强盗一般可恶。而堂区神甫……”

    “事情都清清楚楚地摆着,谁都会明白的。”伦佐提醒说。

    “事情没有做成以前,切不可跟克里司多福罗神甫谈起。”安妮丝接着说,“等事情成功了,而且做得非常圆满,你想想看,神甫会怎么跟你说?‘啊,我的女儿,你们太胆大妄为,把我也戏弄了!’做神甫的也只能这么说。但你可以相信,他心里会很高兴的。”

    露琪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议论才好,但看得出来,她心里仍然动摇不定。伦佐显然很受鼓舞,说道:

    “既然如此,我敢说大功告成了。”

    “别忙,”安妮丝提醒道,“还有证人呢?需要物色两位愿意而且确实能够严守秘密的人。那堂区神甫已经整整两天躲藏在家里,不肯露面了,你可有什么法子逮住他?虽然他生来反应迟钝,但我要提醒你们,当他忽然瞧见你们带着那副神气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准会像猫一样敏捷,像恶魔瞧见圣水一般逃之夭夭。”

    “我想出一个办法来了,有办法了!”伦佐高兴地嚷道,用拳头猛烈地敲打了一下桌子,桌上为午饭准备的餐具都猛烈地跳动了。他随即陈述了他的计策,安妮丝表示完全赞成。

    “这样做实在不正大光明,”露琪亚说道,“也不太正派。我们素来是规规矩矩做事的人,始终怀着虔诚的信念,上帝必定会帮助我们的,克里司多福罗神甫早就这么说过。我们还是照他说的去做吧。”

    “你最好听从比你更懂事的人来安排,”安妮丝脸色沉重地说,“干吗还要照别人的意思去做?上帝早已指示我们:你努力自助,我也当助你。事情一旦办成了,我们自然会把情况统统告诉神甫。”

    “露琪亚,”伦佐激动地喊道,“你现在竟不愿支持我了吗?难道我们不是像虔诚的基督徒做了一切应当做的事情吗?难道我们还不应当成为夫妻吗?堂区神甫不早就为我们选定了举行婚礼的日子和时间?我们迫不得已耍弄一点小小的花招,那又是谁的罪过呢?不,你不要再叫我为难了。我马上就去,很快就带了结果来告诉你们。”他用恳求的目光望着露琪亚,又心领神会地瞧了安妮丝一眼,辞别了她们,匆匆地出门了。

    苦难增长人的才智。伦佐以前在人生平坦、笔直的道路上从来不曾有过机会好好磨炼自己的智力;如今身处这样的逆境,倒逼得他想出一个足以给职业律师增添光彩的聪明点子。他按照早已打算好的计划,径直朝相距并不很远的托尼奥家走去。伦佐进得门来,只见托尼奥正在厨房里,一条腿靠着炉灶的台阶,一只手扶住火炉上放着的一口锅的锅沿,另一只手用一根弯把子的木伊在锅里不停地搅拌灰暗的玉米粥。托尼奥的母亲、妻子和弟弟坐在桌子旁边,而三四个男孩子都站在父亲跟前,一双双眼睛盯视着那口锅,眼巴巴地等着玉米粥煮好。但每一个人的表情中都没有自食其力者进餐时那种自发的欢悦。玉米粥的数量既不是依据用餐者的人数,也不是依据他们的食量,而是按照当年的收成来确定的。每一个人都以火辣辣的贪婪的目光,斜视着他们共同的食物,心里似乎正在琢磨自己赖以生存的那份口粮。伦佐和一家人招呼的时候,托尼奥把玉米粥倒在一个早已预备好了的榉木制成的大盘子里,恰似一轮小小的圆月,笼罩在一重弥漫的烟雾之中。但妇女们仍是很客气地问伦佐:“你肯赏光和我们一起吃点吗?”这是伦巴第区农民好客的表示,兴许其他乡村的农民也保持着这样的礼节;在他们吃饭的时候,只要有客人登门,哪怕是一个饮食豪奢而又刚刚酒醉饭饱的大富翁,也哪怕是他们只剩下了最后一口饭,他们也必定这么礼让。

    “多谢你们,”伦佐回答,“我来只是想跟托尼奥说两句话。托尼奥,你要是情愿,我们俩上附近的饭馆去,在那里再聊聊,免得打扰老大娘和大嫂。”

    伦佐的邀请出乎托尼奥的意料,但又使他觉得高兴;妇女和小孩们(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们是过早地成熟了)也很乐意减少一个玉米粥的竞争者,而且是一个最可怕的竞争者。托尼奥不再多问什么,和伦佐一起走了。

    他们来到村子里的饭馆,店堂里异常清闲,饥荒迫使人们改变嗜好,不再光顾能给人带来各种乐趣的酒肆饭馆。他们随意找了一处座位,伦佐吩咐上了店里仅有的几盘菜,要了一瓶葡萄酒,这才神秘地对托尼奥说道:

    “如果你肯帮我一点儿小忙,我会大大为你效力。”

    “别客气,只管说吧,我听从你的吩咐,”托尼奥回答,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今天我都乐意为你走一遭。”

    “去年你租了堂区神甫的地,欠了他二十五里拉的账。”

    “哎呀,伦佐,伦佐!你把请我吃饭的一片盛情都糟蹋了,你干吗要提起这件事呢?这太叫我扫兴了。”

    “我跟你提起这笔债务,”伦佐说道,“那是因为我打算帮助你偿还它,如果你愿意的话。”

    “你这话可当真?”

    “当真。怎么样?你可愿意?”

    “愿意?活见鬼,那敢情好啊!哪怕仅仅是为了每次遇到堂区神甫时不再瞧见他那副神气活现的嘴脸,不再瞧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另外,只要一有机会,他就敲打我:‘托尼奥,你还记得吗?托尼奥,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把那件事情了结掉?’他在讲道的时候,一双眼睛也死死地盯着我,实在叫人心惊肉跳,我真害怕他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嚷道:‘喂,那二十五里拉呢?’这该死的二十五里拉!再说,我把妻子的金项链典押了,他得还给我,用这首饰可以换回许多玉米面。不过……”

    “不过,你要是肯稍稍助我一臂之力,这二十五里拉包在我身上。”

    “请直说吧。”

    “但是……”伦佐用手指按住嘴唇。

    “这样的事岂要你关照?你是了解我的。”

    “堂区神甫先生胡乱编造了一些荒唐的理由,硬要把我的婚事无限期地推迟下去。可是我想尽快地把婚礼办了。有人很肯定地告诉我,只要新郎新娘由两名证人陪同,去见神甫,我开口说:‘这是我的妻子,’露琪亚接着说:‘这是我的丈夫。’婚事便圆满地办成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你是要我去当证人?”

    “正是。”

    “你付给我二十五里拉,作为报酬?”

    “一点儿不错。”

    “一言为定,谁食言就是小人。”

    “但是还需要物色另外一位证人。”

    “我已经替你找到了。我的傻兄弟杰尔瓦索听我的话,我叫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事成之后你请他喝酒吗?”

    “岂止喝酒,还要请他吃饭。”伦佐回答,“我们把他带到这儿来,让他和我们一起快活一番。但他干得了这样的差事吗?”

    “我会教他的。你知道,他的才智都藏在我的脑子里。”

    “明天……”

    “好!”

    “傍晚的时候……”

    “很好!”

    “但是……”伦佐又一次用手指按住嘴唇。

    “嘿……”托尼奥回答,他把脑袋歪向右边,高举起左手,脸上露出的表情仿佛是说:你可把我看扁了。

    “但是如果你的妻子问起你呢?我敢说,她必定要问的……”

    “论说谎的本事,我远远赶不上我的老婆,她骗我的次数是那么多,所以我不知道这一辈子还能不能和她算清这笔账。我会想法子哄她,叫她放心。”

    “明天上午,”伦佐说道,“我们再细细地谈一次,把所有的事情都周密地安排妥当。”

    他们走出了饭馆。托尼奥朝自己的家走去,心里琢磨着该说些什么样的谎话来欺骗家里的几个女人;伦佐急于回去报告他和托尼奥达成的协议。

    在这时间里,安妮丝苦口婆心地说服女儿,但她的劝慰是徒劳的。露琪亚忽而提出这个理由,忽而提出另一个相反的理由来反驳母亲,她或者说做这样不体面的事实在不应该,或者说这样行事并不坏,不过为什么不把它告诉克里司多福罗神甫?

    伦佐得意洋洋地回来了,他一口气讲述了方才取得的成绩,最后大叫一声“啊哈!”好像是说:我可是个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还能比这干得更漂亮吗?你们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吗?以及诸如此类的话。

    露琪亚轻轻地摇摇头,但另外两个人心里热得像盆火,顾不上去理会她,好像人们通常对待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并不指望他能领会一些事情的全部道理,以为事后或用好言相劝,或用威严的手段,便足以叫他顺从大人的意旨。

    “好极了,”安妮丝说,“好极了,不过……你的考虑还欠周到。”

    “还缺什么呢?”伦佐问道。

    “佩尔佩杜娅呢?你没有想到怎么对付她。佩尔佩杜娅会放托尼奥和他的兄弟进去的。可你们两个呢?你们两个!你得想个法子。她肯定受堂区神甫的指示,会把你们挡在大门外面,正像不让孩子靠近一棵结满了果子的梨树一样。”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伦佐有点慌乱了。

    “这不打紧,我已经拿定了主意。我和你们一道去,我有一个秘密,敢保把她吸引过来,把她死死缠住,不让她发现你们,那样你们就可以乘机闯进去。我会先和她招呼,自有法子触动她的痒处……你们等着瞧吧。”

    “愿上帝祝福您!”伦佐大声嚷道,“我早就说过,您在一切事情上都是我们的救星。”

    “可一切全是白费力气,”安妮丝说,“如果不能让我们这位小姐回心转意,她现在还固执得要命,硬说这是罪过。”

    伦佐摆出一副雄辩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谈论着,但露琪亚不为所动。她说:

    “我不晓得怎样来反驳你说的这些道理,但是我看得分明,假如要依照你们说的办法去行事,那就得玩弄诡计、说谎撒赖、制造骗局。啊,伦佐!我们起初绝不是这样的。我愿意做你的妻子,”说到这个字眼,和披露自己心愿的时候,她的脸上不禁泛起了一层红晕,“我愿意做你的妻子,但是必定要通过光明正大的途径,在神圣的祭坛前,遵循上帝的旨意。让我们唯上帝之命是从吧。难道你不愿意依顺上帝来解决这个难题,来救助我们?难道上帝对我们的救助不远远胜过我们的一切鬼花招?而且,又为什么要把这样的事情瞒住克里司多福罗神甫呢?”

    争论一直继续着,看不出什么时候才能收场。门外传来了轻悄而匆匆的脚步声,以及长袍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阵阵轻风吹拂着缓缓行驶的小船的篷帆,这表明克里司多福罗神甫来了。他们顿时安静下来,安妮丝连忙在露琪亚的耳边嘀咕了一句:

    “千万注意,不要把真情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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