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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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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那神甫……神甫……噢,我记不得他的名字啦,归根到底,他已经叫你改邪归正了。”

    “这又是你的新发现。”

    “改邪归正,我的堂兄,改邪归正,我再说一遍。我为此欢欣鼓舞。你要晓得,看见你低垂着呆滞的目光,痛心疾首地忏悔的模样,那将是一幅多么动人的景象!对于那神甫,这将是何等的光荣!他将是以怎样洋洋自得的、傲慢的神气回到他的修道院!并非每日每时,也不是用任何网都可以捕到这样的鱼。你尽可以相信,他会把你树为楷模。有朝一日,当他到较为遥远的地方去布道的时候,必定会向信徒们宣扬你的事迹。我仿佛已经听到了滔滔不绝宣讲的声音。”于是,他打着手势,用浓重的鼻音,模仿神甫讲道的腔调:“亲爱的信徒们,在这人世间的某个地方,出于尊重当事人的考虑,我不想道出名字来,那儿住着一个沉湎于酒色财气的贵族,他同年轻美貌的女人的交情,远远超过同正直的男人的关系,他惯于拈花惹草,他的一双眼睛总是盯着……”

    “够了,够了,”堂罗德里戈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厌恶地说,“你若是有兴致再打一个赌,我乐意奉陪。”

    “活见鬼,敢情你叫神甫改邪归正了?”

    “你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至于说打赌,圣马丁节那天自会见分晓。”

    伯爵的好奇心被挑逗起来了,他提出了许多问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但堂罗德里戈硬是避而不答,一口说定哪一天便会揭开谜底,他不愿意把自己尚未完全确定下来、也没有开始执行的计划,透露给阿蒂利奥伯爵。

    第二天清晨,堂罗德里戈一觉醒来,完全恢复了他的本来面目。神甫对他说的“总有一天……”的预言,曾在他心里引起惶恐不安,如今已和夜里做的梦一起烟消云散了。在他身上余留下来的,只有愤怒;他为昨天短暂的动摇而羞愧,这种羞愧的心情使他的怒火燃得更加猛烈。昨天那凯旋式的散步给他留下的印象,众人恭敬的鞠躬,热情的接待,以及堂弟对他的揶揄,都在不小的程度上帮助他恢复了往日的勇气。他刚刚起床,便吩咐仆人把格里佐叫来。“必定又有了不起的大事。”接到命令的仆人心中暗想。因为那个名叫格里佐的人,并非一般的家丁,他是堂罗德里戈手下一帮打手的首领,大凡最危险、最卑鄙的任务,无不交由他去执行,他最得主人的信赖,而他为了感激主人搭救他的恩情,也为着切身的利益,对主人更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当初,他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街头广场杀死一个人,慌忙逃窜到堂罗德里戈家里,请求庇护。堂罗德里戈当下让他穿上府中仆人的制服,充当他的保护人,使他逃脱任何法律的追究。这样,他卖力地干着主人交代下来的种种新的罪恶,换得了对他的第一桩罪恶的豁免。对于堂罗德里戈而言,把格里佐收罗到门下,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在他豢养的一班家奴中,没有一个人比得上格里佐,能像他那样骁勇凶残,何况这件事本身便是一个证据,说明堂罗德里戈只要愿意,便有力量和法律较量而立于不败之地,他的权势因此在事实上和在公众心目中也大大地增长了。

    “格里佐,”堂罗德里戈说道,“现在是显示你的本事的时候了。明天天亮以前,露琪亚必须在这我的府邸里露面。”

    “永远没有人敢说,尊敬的老爷下达了命令,我格里佐会临阵脱逃。”

    “你需要多少人,尽管随意挑选,你觉得怎么合适,就怎么指挥和安排他们,只要我交代的事情圆满完成就是了。但是你务必特别注意,绝不可对她有丝毫的伤害。”

    “老爷,她会经受少许的惊吓,为的是不让她大声叫喊……这是不可避免的。”

    “一点儿惊吓……我明白……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绝对不许伤害哪怕她的一根头发;尤其重要的是,你们必须始终对她以礼相待。你懂了吗?”

    “老爷,从树上采摘一朵鲜花,送到您老爷手里,一点儿也不碰它一下是办不到的。不过,除了万不得已,我决不会蛮干的。”

    “若有半点差错,唯你是问。那么……你打算怎么行动?”

    “我正在盘算行动的计划呢,老爷。露琪亚的家坐落在小镇的尽头,这真是我们的幸运。我们需要寻找一个去处,好先去埋伏起来。离那儿不远,正好有一座孤零零的房子,早已没有人居住,四周都是田地,那房子……老爷您兴许是不知道这样的事情的……那房子几年以前失火烧了,房主没有钱财修房,就把它扔下,任它废弃着。现在常有些巫婆在那儿装神弄鬼,但今天正巧不是她们兴妖作怪的星期六,我才不在乎哩。那些乡巴佬满脑子的迷信,即便拿全世界的黄金作犒赏,也没有一个人夜晚敢上那儿去的。这样我们可以先到那儿埋伏起来,并且尽可放心,谁也不会来破坏我们的计划的。”

    “好极了!下一步呢?”

    于是,格里佐提出他的想法,堂罗德里戈和他一起讨论,直到两人一致同意采取万无一失的法子,使计划得以圆满实现,而不留下作案者的蛛丝马迹。他们还谋划了一些策略,要制造若干假象,把人们的怀疑转移到别的地方,让可怜的安妮丝闭上嘴巴,不向外人声张,并给伦佐一点厉害瞧瞧,让他感到恐惧,强使他有苦说不出,不仅不敢到官方去告状,就连怀恨的念头都不敢有一丝一毫。他们最后又商议了其他一些罪恶的做法,以便确保主要的罪恶阴谋的成功。我们姑且略去这些细节不谈,因为正像读者即将看到的,它们对于理解故事全然无关紧要,我们也觉得高兴,因为无须强制读者徒劳地耗费时间去听这两个令人厌恶的恶棍的谈话。只说格里佐正要退去,执行他们商定的计划,堂罗德里戈又把他叫住,叮嘱他说:

    “你用心听我说,万一今天晚上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子竟自投罗网,落到你们手里,先给他点苦头尝尝,让他牢牢记住,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这样,明天将对他发出的只许老老实实,不得向外声张的警告,会有更好的效果。但你们不必特意去找他,免得把最要紧的大事弄糟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老爷把差事交给我,您只管放心好了。”格里佐回话时鞠了一躬,神气恭敬而又傲慢。他离开了。

    整整一个上午,他四处游荡,察看市镇的地形。那个冒失地进入安妮丝家中的叫花子打扮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格里佐,他闯进去就是想亲眼侦察一下室内的情形。那帮化装成过客的人,都是受他指挥的打手,他们只需粗粗地打探一下小镇就行了。侦察完毕,他们全隐蔽起来,不再露面,免得引起人们不必要的怀疑。

    众人都回到堂罗德里戈的府邸后,格里佐把他们召集起来,说明情况,最终确定了行动计划,又向各人分配了任务,发出相应的指示。这班人的种种举动自然瞒不过那个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在用心观察周围动静的老仆人。他意识到,这儿正酝酿着一个大阴谋。他察言观色,小心地探听,从这儿获得一点消息,从那儿又弄到一点情报,反复琢磨听到的暗语,揣度他们鬼鬼祟祟的行动,末了,他终于弄清他们夜间将要采取的行动。可是,待他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天色已经快黑了,一小队强徒已经起身,前往那座荒弃的屋子里去隐蔽起来。可怜的老仆人,虽然清楚地晓得他将做的事情会遇到极大的危险,也很担心他的帮助为时已晚,不会发生什么作用,但他仍然不想袖手旁观,他佯称出外散散步,走出了宅第,急如星火地奔向修道院,向克里司多福罗神甫报告情况,实现他的许诺。过了片刻工夫,其他的强徒也零零散散,故意不成群结队,陆续出发了。格里佐最后一个动身。在他之后只有一乘轿子,要等到夜幕完全降临时才抬到那废弃的屋子里去;这也做到了。众强徒在那里集合以后,格里佐便支派三个人到镇上的饭馆去,命令其中的一个在门口放哨,观察街上的动静,打探镇上的人什么时候统统返回自己的家里,另外两个人扮成食客在饭馆里饮酒、打牌,随时留神那些应当注意的事情。格里佐和余下的多数强徒潜伏在那座屋子里,等待时机。

    可怜的老仆人仍旧在路上快步奔跑。三个打前站的强徒已经到达指定的地点。太阳快要下山了。这时,伦佐来见安妮丝和露琪亚,对她们说道:

    “我要和托尼奥、杰尔瓦索一起上馆子去吃饭,喝几盅,他们正在外边等我呢。做晚祷的钟声敲响的时候,我们就来接你们。鼓起勇气来,露琪亚!只消顶住片刻,就大功告成了。”

    露琪亚叹了一口气,重复了一句:“鼓起勇气来。”但她声音显然言不由衷。

    伦佐和他的两个同伴来到饭馆时,碰上一个陌生人在门口守着,此人用身子把大门堵住了多半,脊背斜靠在门闩上,两只胳膊交叉叠在胸口,不时向大街两侧窥测,那一双鹰眼,忽而闪出白光,忽而没入黑暗。他头戴一顶猩红色的绒帽,歪歪斜斜地盖在脑瓜上,半拉的长发罩在帽子里,长发在阴沉的前额上分开,从两边绕到耳下,又结成几条辫子,用梳子卡住,倒扣在后脑勺上。他的一只手捏着一根结实的木棍,从表面上看去,好像没有携带真正的武器,但只消打量一下他的面容,即便是小孩也猜得出来,他随身着实带了不少武器。伦佐走在两个同伴的前头,正要走进饭馆去,那人却无意给他让路,反倒虎视眈耽地盯着他看;但是伦佐决意避开一切麻烦,正像任何一个要去完成极其艰巨的任务的人一样,他佯装没有看见这种情形,也不开口请求对方让路,便侧转身子,贴着另一边的门闩,从那人留下的缝隙中勉强挤了进去。他的两个同伴也只好采用同样的法子,才进得饭馆。进门以后,他们看见另外两条汉子,坐在桌子的一端,正在饮酒划拳,齐声地叫喊(玩这种游戏需要大声叫嚷),连门外都听得见他们喧哗的声音,他们不停地拿起摆在他们面前的一只大酒瓶,轮流给对方斟酒。这两条汉子也睁大眼睛,直勾勾地瞧着新来的顾客,其中的一个举起一只手,伸出来三个指头,嘴巴只顾张大着,从头到脚瞟着伦佐,声嘶力竭地喝了一声:“六!”然后又向把守大门的那个汉子递了个眼色,那人会意地点了点头。伦佐见此情景,心中起了疑虑,犹豫不决,他瞧了他邀请来的两位客人一眼,好像要从他们的表情上找到所有这些迹象的答案,但他们显出的只是一副馋猫似的面相。店主人打量着伦佐,看他有什么吩咐;伦佐让他把他们带到旁边一间餐室,点了几道菜。

    不多一会儿工夫,店主人腋下夹着一块大桌布,手里拿着一瓶酒回来了,伦佐压低嗓门,轻声问道:

    “那几位外乡人是谁?”

    “我不认得他们。”店主人展开桌布,回答道。

    “什么,您连一个也不认得?”

    “您晓得,”店主人用两只手把铺在餐桌上的桌布弄平,“干我们这一行的,头一条规矩便是绝对不去过问别人的事情,所以,即使是我们的女人也没有那份心思去管闲事。要不,就会自找苦头吃,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这儿每日每时都像海边的码头一样热闹,当然我是说的正常的年景;不过我们还是很乐观的,相信好的时光还要来的。我们只求上这儿来的客人都是正派的,至于他们是怎样的人,或者他们不是怎样的人,全没有什么关系。得,我这就给您上一盘肉丸子,像这么鲜美的一道菜准保您没有尝过。”

    “您怎么知道……”伦佐正要继续打听下去,但店主人却不理会,径直朝厨房走去。在厨房里,他正端起那口盛着肉丸的炒锅,一直盯视着伦佐的那个强徒,悄悄地走到店主人跟前,轻声地问:

    “那个人是谁?”

    “我们镇上很守本分的人。”店主人回答,一面把炒锅里的肉丸子倒进盘子里。

    “好吧,那他们叫什么名字?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强徒固执地追问,说话的声音显得颇为粗鲁无礼。

    “一个名叫伦佐,”店主人仍然轻声地说,“是挺不错的后生,为人和善;他以织绸为生,很精通这门手艺。另一个叫托尼奥,是务农的乡下人,他很能和别人合得来,也喜欢寻快活,只可惜他兜里的钱少得可怜,否则他会统统在这里花掉的。那第三个人是呆子,不过,若是有人请客,他是很乐意美美地饱餐一顿的。啊,对不起。”

    他灵巧地一闪身,从炉灶和问话的强徒之间穿了过去,托着盘子,走到点这道菜的客人跟前。

    “您怎么知道,”伦佐瞧见店主人回来,又继续打听,“他们是正派的人,既然你不认得他们?”

    “全看举止行动,我亲爱的。根据举止行动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品行。饮酒的时候不嫌酒的好坏;付钞的时候不喜欢讨价还价;从来不和别的顾客骂架,如果想给什么人捅一刀子,就离开饭馆,走得远远的,在那儿候着,免得可怜的店主人遭受牵连;这样的顾客都算得上是正派的人。当然,假使了解别人能像咱们这四个人一样彼此了解,那就太好了。不过,真见鬼,您这个新郎有那么多别的事情要张罗,怎么会有心思去探听这些事情?您尝尝您跟前的这盘肉丸子吧,它的滋味敢保诱得连死人也会活过来的。”

    说罢,店主人又回到厨房去了。

    我们的佚名作者在谈及店主人用不同的态度回答不同客人的询问时,曾评说道,他这样的一种人,无论什么时候,口口声声说自己乐意和所有的正人君子交朋友,但实际上却更加乐意向那些有着恶棍的名声或模样的人献媚。这是多么奇特的性格,不是吗?

    这是一顿不很愉快的晚餐。两个邀请来的客人很想借此机会美美地享用一番,但做东的人却因读者晓得的缘故心事重重,他看到那几个陌生人反常的举止,而且很难说什么时候才会离开,心中更加忐忑不安。他们只好用压低了的声音、断断续续和无精打采的话语交谈,免得惹起陌生人的注意。

    “真是天大的喜事,”杰尔瓦索忽然冒失地喊道,“伦佐要娶老婆了,所以需要……”

    伦佐顿时沉下脸色,瞪了他一眼。

    “快闭上你的嘴,畜生!”托尼奥用胳膊拱他,叱责道。

    餐桌上的谈话愈来愈冷淡乏味,伦佐慢慢地吃着,也慢慢地喝着,不时有节制地给两个证人斟酒,但始终很有节制,既要给他们助兴鼓劲,又不能叫他们喝得昏头昏脑的。用罢晚餐,由吃喝最少的人付了钞,他们三个又打几个陌生人面前经过,朝门口走去;那几个人顿时一齐转过身来,定睛注视着伦佐,就像他刚进来时一样。伦佐出了饭馆的大门,走得几步路,便回身朝后面瞥了一眼,只见原先在饭馆里饮酒的两条汉子正紧紧尾随着他。伦佐便和他的同伴们止住脚步,仿佛是提醒说:让我们瞧瞧,这些人究竟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那两条汉子发觉自己露了马脚,也止住了脚步,轻声低语了几句,便转身回去了。倘使伦佐站在靠近他们的地方能够听见他们的谈话,一定会觉得他们的言语非常古怪。

    “那真是立了头等的大功,且不说还有重重的奖赏。”其中的一个强徒说道,“回到老爷的府邸,我们可以大大夸耀一番,说我们怎样出其不意,狠狠地敲打了他的每一根肋骨,这是我们自己做主干的,格里佐先生可没有在这里指挥我们。”

    “那岂不要坏了我们要干的头等大事!”另一个强徒回答,“不好,他已经察觉了什么,他站住了,正在瞧着我们呢。唉!要是再晚一点就好了!我们回去吧,别让他再起疑心。你瞧,四处都有行人朝这儿走过来;再等一等,让他们都回到窝里去睡觉吧。”

    确实,夜幕降下的时候,镇上可以看见来来往往的行人,可以听见喧闹的声音,再过不大一会儿工夫,一切都将归于黑夜的安谧和寂静。妇女们从田间归来,脖子上驮着婴孩,手里牵着稍大一点的孩子,母亲教他们念晚祷文;男人们也回家了,肩上荷着铁锹和锄头。随着一扇扇门户的打开,隐约可见这儿或那儿闪出亮光,那是农妇们点着了灶火,准备胡乱做些晚饭吃。街头还传来行人互道晚安的声音,以及他们交换的关于歉收、饥馑的三言两语的谈话,教堂大钟的洪亮、悠扬的钟声在上空回荡,宣告白天的消逝,淹没了其他的声音。伦佐看见那两个不怀好意的人已经退回去,便在愈来愈昏黑的夜色中继续赶路,他用压得很低的声音,忽而提醒托尼奥,忽而提醒杰尔瓦索应当注意的事项。当他们到达露琪亚家里的时候,一切都已消融于黑沉沉的夜色中了。

    一位不乏才智的作家曾写道:一件可怕的事情,从最初的谋划,到最终付诸实行,这期间经历的时间,不啻是一场噩梦,充满幻想和恐惧。许多钟点以来,这样的噩梦一直惊扰着露琪亚,就连安妮丝,她是那计划的炮制者,也心神不宁,几乎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抚和鼓励她的女儿。可是,一旦从噩梦中苏醒过来,即将开始行动的时候,心境又突然完全变了样。原先在内心深处斗争着的勇气和恐惧,被另一种勇气和另一种恐惧所替代;那早已筹划停当的计划,仿佛是头一回出现在大脑中的新事物,起初最叫人担惊受怕的困难,突然间好像变得轻而易举可以攻克,而起初不曾予以重视的细微之处,似乎又构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想象力在张皇失措中丧失了,四肢瘫软,不再听从人的摆布;原先以充分的自信所作的许诺,而今觉得是那样力不从心。当伦佐轻轻敲门的时候,露琪亚是这样惊愕失色,以致她在这一瞬间决意承受任何苦难,哪怕和伦佐永远分离,也不愿意去执行那已决定了的计划。但是当伦佐走进门来,说道:“我赶来了,咱们走吧,”当所有的人都显出义无反顾的样子,准备出发去执行一项预先商定的,不容改变的任务;露琪亚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来反对了。她好像中了魔法,被强拉着,浑身颤抖,一只手攥住母亲的胳膊,另一只手牵住未婚夫的胳膊,跟随这支冒险的队伍出发了。

    他们离开了住处,在黑暗中踏着细小的步子,默不作声,走上了通镇外的那条小路。其实,穿过市镇的那条大路,是最便捷的路径,可以直达堂安保迪奥的住宅;但他们宁愿选择那条曲折的小路,免得被人家瞧见。他们踩着鹅卵石,在田野和园林之间穿行,在靠近堂安保迪奥的地方,他们分手了。这一对约婚夫妇在房子的角落里隐藏起来,安妮丝和他们在一起,但站的位置略微靠前,以便到时候能跑上前去拦截佩尔佩杜娅,把她缠住;托尼奥则和他的傻兄弟杰尔瓦索在一起,杰尔瓦索一个人啥事情也不会做,但缺了他又啥事情也做不成,兄弟俩雄赳赳地走上前去,猛劲儿地敲门。

    “谁呀?什么时候了,还来敲门!”窗子打开了,传出了叫喊声。这是佩尔佩杜娅的声音。“我晓得,镇上没有谁得了病,兴许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

    “是我,”托尼奥回答,“还有我的兄弟,我们有事情要和神甫先生谈谈。”

    “难道基督徒能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人?”佩尔佩杜娅粗暴地说道,“您懂规矩吗?明天再来吧。”

    “您听着,我也不晓得明天会不会再来。我得到了一笔钱,特意来还债的,那笔债您是知道的。我带来了二十五元崭新的银元,可是,假如现在不让我还,那也不打紧,就请耐着性子等吧,我很懂得怎么把它们花个精光,等到什么时候我挣得了另外的一笔钱,我再来吧!”

    “等一等,等一等。我进去一下就回来。不过,您干吗夜里才来?”

    “说实话,这笔钱我也是刚刚拿到手。我想了一想,假如我把这笔钱留在我身边过一夜,天晓得明天早晨我会有怎样的想法。您不欢迎我这个时候来,没有什么可说的,好吧,我现在就在这儿,您要是不乐意,我这就走好了。”

    “不,不,您等一会儿,我马上给您回音。”

    说完,她关上了窗子。这当儿,安妮丝轻声地对露琪亚说:“打起精神来!这就像拔一颗牙一般,只需片刻的工夫。”她随即离开了这对情侣,走到那大门口,和托尼奥兄弟会合。她开始喋喋不休地和托尼奥说东道西,这样,佩尔佩杜娅下来开门的时候,自然会以为她是偶然路过此地,托尼奥把她留下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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