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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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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先拥挤在后边的人群,开始向各个方向、各条街道疏散。有人回家,也得去照料自己的事情;有人朝远处走去,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贴身挤压之后,需要到空旷之处好生轻松一下;有人去探访朋友,摆摆龙门阵,闲扯当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大街的另一头,也开始同样的疏散,人群显得稀少起来,这样,那一队西班牙士兵,没有遇上任何抵抗,便径直朝粮食大臣的宅第奔来。

    在这宅第的周围,还聚集着一群这场骚动的顽固分子。那伙心地不善的人,眼看那么轰轰烈烈的行动竟落得如此冷冷清清和如此令人失望的结局,心里很不高兴。一些人叽叽喳喳地议论,另一些人扯开嗓子骂娘,还有一些人赶紧商量,看看还可能采取什么别的行动。仿佛是为了试探,他们猛烈敲打和撞击那扇勉强重新撑上的可怜的大门。西班牙士兵刚一露面,那伙人当中,有的人一溜烟似的奔跑,有的人慢慢腾腾、若无其事似的走开,都朝另外的方向败退,把这地方让给了士兵们。于是,士兵们占领了这一地带,守卫粮食大臣的宅第和大街。

    不过,成群结队的人仍然充斥着附近的所有街道。只消有三两个人在某个地方停留下来,马上就会有三个、四个、二十个人围拢过来。这儿有人走开了,那儿又麇集起一群人。这正如一场暴风雨过后,一卷卷浓厚的云雾,犹自在蔚蓝的天空飘游;这仿佛是要提醒那些仰望天空的人,天气还没有晴朗呢。自然也不难想象那些七嘴八舌的嘈杂的谈话。有人神情激动地叙述他目睹的种种特别的事件;有人吹嘘他亲自动手干的事情;还有人为事情以如此方式收场感到高兴,对菲雷大加赞扬,并且预言粮食大臣将会蒙受悲惨的后果;也有人讥笑道:“你们别担心,他们不会要粮食大臣的命,要知道,狼绝不吃狼肉。”另外有人愤愤然地抱怨说,事情没有像应当办的那样办好,一切都是场骗局,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到头来这样的结局却落得让人耻笑,实在是件愚蠢的事儿。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一切都染上了一重苍茫的暮色。许多人因为一整天的紧张而觉得疲倦,也不喜欢在迷蒙幽暗中闲谈,便各自回家。我们那位年轻人,在最需要人出来相助时,鼎力帮助那辆马车顺利通过,并且像参加凯旋仪式似的,夹在士兵的队列中间,紧紧追随着那辆马车。当他看见马车自由地奔驰,脱离了危险,心中不由得一阵欣喜。他又随着人群走了一小段路,在第一个拐弯的地方离开了队列,因为他也想多少自由自在地松一口气。

    他因为方才经历的种种混乱无序的事件而激动不已,刚才种种景象仿佛还在眼前,但在空旷的地方走了几步路之后,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异常强烈的需要,吃饭和休息的需要。现在上修道院去,已经为时过晚,他便开始环顾四周,到处张望,寻找饭馆的招牌。他就这样伸长脖子往前行走,来到了围成一堆的人群跟前。他止住脚步,听见人们正七嘴八舌地谈论第二天的打算和计划。他旁听了片刻的工夫,再也忍不住了,他很想说点什么,他觉得,那些今天出了大力的人,应该当仁不让地发表自己的看法。今天他所亲眼目睹的种种事情,使他深信,眼下要办成一件什么事情,只要获得那些街头民众的支持就足够了。

    “诸位先生!”他提高了嗓门,开始演讲,“我能奉献一点粗浅的意见么?且听我的粗浅之见:人世间的邪恶绝不止于面包这一桩。今天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能促使别人倾听我们的声音,我们就能够伸张正义。因此,我们必须继续这样行事,直到铲除其他的各种邪恶,直到这个世界多少成为基督徒的美好世界。可是,有那么一些专横的恶霸,他们的所作所为跟十诫背道而驰,他们以强凌弱,想出种种法子来残害清白无辜的百姓,可他们还总是有理。诸位先生,实际情形不正是这样么?事情还不止于此。当他们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坏事,竟然若无其事地,更加昂首阔步地走路,好像他们为谁行善积德了似的。要知道,米兰城里也有这样的家伙。”

    “多得很呢。”有一个人呼应。

    “我也是这么想的伦佐继续说道,“这样的怪事我们那里也有的是。而且,事情本身也很让人信服。举个例子来说吧,现在我想讲这么一个人,他有时住在乡下,有时又在米兰住着,如果他在那个地方是个恶魔,那么在这儿也绝对成不了天使,我是这么以为的。诸位先生,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可曾看见这样的一个恶魔被打入牢狱?而最糟糕的情形,这一点我敢确凿无疑地说,就是颁布了许多告示,说是要惩罚这样的人;这些告示并不是空空洞洞,没有内容,而是写得头头是道,我们实在也不晓得怎么能写得比这更完好;告示上明明白白地列举了那些可耻的恶劣勾当,正是实际上常常发生的事情;对于每一样恶行,都规定了恰当的惩罚。告示上还说,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一律平等,这一点我是晓得的。可现在,你们如果去找那些有学问的人,无论是善打官司的律师,还是假装正经的伪君子,请求他们根据告示上所说的为你们主持公道,他们会像教皇对待地痞流氓一样来对待你们,任何一个善良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形,都会被戏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按照国王还有那些掌权的人的意思,所有为非作歹的家伙,都应当受到惩罚。可他们连一根毫毛也没有被触动,因为他们已经结成同党。所以必须打破他们的同盟,明天一早得去见菲雷,他是一个大好人,平易近人。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我们看得分明,他是多么乐意跟贫苦的大众在一起,多么用心听取别人对他的谈话,多么客气地回答别人的问题。一定要去见菲雷,把事实的真相禀告他。就我来说,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向他细细诉说。我曾经亲眼见到过一张告示,上面有官方的印信,是由三位长官颁布的,下面都漂漂亮亮地印着他们的名字,我瞧见其中的一个名字就是菲雷。这份告示讲的正好跟我的事情相关。我去见过一位博士,请他替我主持公道,这也符合那三位长官,包括菲雷颁布的告示的精神,而且这位博士先生给我看的恰好也是这份告示;可奇怪的是,嘿!嘿!他竟以为我对他说的是疯话。

    “我相信,这位可爱的老头儿要是听到我讲的这些怪事儿——他对这些事儿自然不会全知道,尤其是那些米兰城外发生的事儿,——他一定不愿意这个世道如此堕落下去,一定会想方设法去改正。何况,他们既然颁布了告示,应当乐意别人去好生遵守;如果把这些告示当作儿戏,那么对于签署这些告示的长官的名声,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一种讽刺。如果专横的恶霸们不肯低头认罪,反倒去干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我们就挺身而出,去助一臂之力,就像我们今天所做的那样。我并不是说,菲雷应当坐着马车,巡视各处,把所有的恶霸、土豪一一捉拿归案,是的,如果那样,就需要一条诺亚方舟。我们只希望他不仅在米兰,而且在其他各地都能发号施令,叫那些家伙老老实实遵守告示,并且对那些胆敢为非作歹的人严惩不贷;按照告示该坐牢的,就坐牢;该服苦役的,就服苦役;还要严令行政长官们务必认真履行职责;如果玩忽职守,就罢他们的官,换上更称职的;何况,正像我所说的,我们将会支持他。另外,他还应当训示那些博士,要他们倾听穷人的想法,维护和伸张正义。我说得对吗,我的先生们?”

    伦佐讲话的时候是如此充满激情,所以打一开始就有很多聚集在那儿的人,停止了各自的谈话,朝他转过身来;过了一会儿工夫,所有的人都成了他的听众。随后响起一阵杂乱的鼓掌声,作为对他的讲话的回答,人们喊道:

    “好样的,是这样。你讲得有道理,简直太正确了。”

    自然也不免有人提出批评。

    “哼,不错,”有一个人说道,“听山里人夸夸其谈,他们个个都是律师。”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如今这世道,”另一个人喃喃地说道,“任何一个贱民都想发表一通高论。可是要再把事情闹大,那就不会有便宜的面包了,而我们正是为了面包才有今天的行动。”

    不过,伦佐只听见了别人对他的恭维,有人握住他的一只手,有人拉住他的另一只手。

    “明天见?”

    “在哪儿?”

    “大教堂广场。”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们准会办成一些事情。”

    “是的,我们准会办成一些事情。”

    “诸位善良的先生,谁愿意给一个可怜的孩子指点一家可以吃口饭和睡一宿的旅店?”伦佐问道。

    “勇敢的年轻人,我乐意为您效劳,”有一个人回答道。他用心地听了伦佐的讲话,在此以前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我认识一家旅店,正适合您的要求。我把您介绍给旅店的老板,他是我的朋友,一个好心人。”

    “离这儿很近吗?”伦佐问道。

    “不远。”那人回答。

    聚集的人群散去了。伦佐和众多的素不相识的人一一握手道别以后,又感谢那个刚刚认识的人的一番好意,便跟随他走去。

    “感谢什么?”那人说道,“一只手只能洗另一只手,两只手就洗脸。我们都有责任帮助别人,不是这样么?”他一面行走,一面仿佛进行谈话似的,不停地向伦佐提出这样那样的问题。“我并不想打听您的事情;但我觉得您好像很疲倦的样子,您是打哪儿来的?”

    “我?”伦佐说道,“我打莱科来。”

    “莱科?你打莱科来?”

    “是的,莱科……就在近郊。”

    “可怜的年轻人!从您的谈话里我听得出来,有人干了蠢事,欺侮了您。”

    “唉,我亲爱的好心人!我不想在大庭广众间多谈自己的事情,所以方才我不得不多少绕着弯地讲话。不过……够了,总有一天都会知道的;到那个时候……噢,这儿我瞧见了一家旅店的招牌,我可不想再往远处走了。”

    “不,不!去我说的那家旅店,马上就到了。”那向导说道,“在这儿打尖,你会觉着不舒服。”

    “唉,没关系,”年轻人回答,“我不是那种讲究排场的阔少爷,只要有点吃的东西将就着塞饱肚皮,再有一张草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我只是想赶快解决这两件事。瞧,好运气!”他径直走进了一座简陋的大门,那门上面悬挂了一块画着圆圆的月亮的招牌。

    “好吧,既然您喜欢这样的地方,我就带您去。”陌生人说道,说罢就随着伦佐走进了旅店。

    “我不好意思再麻烦您了,”伦佐说道。“不过,”他接着又说,“您如果能和我一起喝一杯,那我就太高兴了。”

    “谢谢您的好意,我领情了,”那人回答。

    他看来很熟悉这个地方,走到伦佐的前边,领着他穿过了院子,走到通向厨房的一扇门跟前,拔下插销,打开门,带着同伴走了进去。从一间宽敞的屋子的大梁上垂下两条杆子,吊着两盏油灯,射出半明半暗的光线。一张狭长的大桌子,占去了屋子的好大一片地方,两边各有一条长凳,乱哄哄地坐着许多顾客,他们当中好像谁也没有闲待着。桌子上面到处都是凌乱的餐巾和狼藉的杯盘,拿在手里的和掀翻的纸牌,掷出来的和抓起来的骰子,各种各样的酒瓶和酒杯。米兰的钱币、银币和西西里的金币隐约闪出光亮。倘若这些钱币能够开口说话,它们恐怕会这么诉说:今天早晨我们还安躺在一家面包铺的钱柜里,或者,是在一名围观的过客的口袋里,这些先生全神贯注地观看大街上发生的事情,竟顾不上注意自家的口袋。

    屋子里吵吵嚷嚷,人声沸腾。一名伙计东奔西走,直忙得团团转,照料着那张大桌子和赌牌的桌面。店主坐在壁炉前边的一只小凳子上,从外表上看来,他似乎专心于用火银在炉灰上勾画着各种图形,然后又把它们一一抹掉;可是,他实际上却警觉地关注着他周围发生的一切。听到有人拔插销的声音,他立刻站起身来,向两位不速之客迎去。当他一眼瞧见带路的人,不禁心里暗暗地咒骂道:“这讨厌的家伙!你总是在我最不愿意见到你的时候,突然上我这儿来!”他又迅速地瞥了伦佐一眼,心里又暗暗说道:“你这人好面生。可是,你跟这样一个猎人一起来,你恐怕不是一条猎狗,便是一只倒霉的兔子。只要你开口说上两句话,我准能猜出你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店主脑子里闪过的这些想法却丝毫不在脸上显露出来;他的光滑而圆圆的面孔,暗红而浓密的短髭,一双明亮而锐利的小眼睛,仿佛一幅肖像画似的,木然不动。

    “两位先生要点什么?”店主大声地问道。

    “先来一瓶上好的纯酒,”伦佐吩咐道,“然后再来点儿吃的。”说罢,他迫不及待地在靠近桌子上方的一条凳子上落座,深深地舒出了一声“啊!”仿佛是想说,马不停蹄地忙乎了这么大半天之后,能在凳子上坐下歇息,真是舒服。可是,他马上回想起了最后一次跟露琪亚、安妮丝一起,围着那张桌子,同坐在那条凳子上的情景,又禁不住叹息起来。他瞧见店主拿着一瓶酒走过来,便摇了摇头,仿佛是要驱走那份相思之情。伦佐的同伴在他的对面落座,伦佐马上给他斟了一杯酒,说道:“这杯酒先润润你的嘴唇吧。”他又满满地斟了另外一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你可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我们?”伦佐问店主。

    “有炖肉,您爱吃吗?”店主回答。

    “太好了,要炖肉。”

    “这就来人伺候您,”店主对伦佐说道,随即又吩咐伙计:“好生伺候这位外乡来的客人。”他朝壁炉走去。“可是,”他又转过身来,对伦佐说道,“可是,今天店里可没有面包。”

    “面包,”伦佐放声大笑,说道,“上天恩赐给我们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第三只也是最后一只面包,这是他在圣迪奥尼吉十字架下捡到的。他高高举起面包,高声喊道:“这就是上天恩赐的面包!”

    这一声叫喊惊动了许多顾客,他们转过身来,见到这份举得高高的战利品,有人不禁欢呼起来:

    “廉价面包万岁!”

    “廉价面包?”伦佐说道,“感谢……保佑与仁爱。”

    “那自然更好,自然更好。”

    “不过,”伦佐马上补充道,“我不希望诸位先生往坏处想。这面包,怎么说呢,不是我扒窃来的。我在地上捡到的;如果当时能找到主人,我会付钱给他的。”

    “好样的!好样的!”众人齐声呐喊,更加放肆地哄笑。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肯相信,伦佐说的是一番真话。

    “他们以为我是打趣,可实际情形就是这样,”伦佐对他的向导说道,他挥动那只面包,又接着说,“您瞧,他们把这面包压成什么样子,简直像一块烤饼了;可不,那儿的人也真多!如果那些人当中有谁个的骨头娇嫩一点,非压扁了不可。”他随即狼吞虎咽地吃了三四口面包,又喝干了第二杯酒,说道,“我的嗓子从来没有这样干燥过。这面包自个儿是下不了肚的。今天喊得太厉害了!”

    “您给这位年轻人准备一张好床铺,”那向导吩咐店主道,“他打算在这儿住一宿。”

    “您想在这儿住一宿?”店主走到桌子跟前,问伦佐。

    “是的,”伦佐回答,“一张普通的床铺就可以,但要刚洗过的干净被单;我出身寒素人家,但我喜欢整洁。”

    “噢,您尽可放心!”店主说道。他走到位于厨房角落的柜台,然后一手拿着一瓶墨水和一张白纸,另一只手拿了一支笔,回到客人跟前。

    “这是怎么回事?”伦佐莫名其妙,问道,一面吞下一块伙计端到他面前的炖肉,然后,带着惊奇的神情,笑嘻嘻地问道:“这莫非就是洗干净的被单?”

    店主并不答话,只把墨水瓶和白纸放在桌子上,然后把左手臂和右胳膊肘搁在桌子上,把笔举起来,抬起面孔,注视着伦佐,对他说道:

    “劳驾,请告诉我您的姓名和籍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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