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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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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侄子既然像您所说的那样愤怒,也许就会满心喜悦地接受这件事……我不想说趾高气扬,以胜利者自居,但是……”

    “您竟这样认为吗,我最尊敬的主教?我的侄儿是一位贵族,他以自己的地位和责任赢得世人的尊敬……但他在我面前依然是个孩子;他会完完全全按着我的吩咐去做,不多也不少。我还想再进一步告诉您,眼下我的侄子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我们有什么必要张扬?这纯粹是我们两个人之间,两个老朋友之间的事情,就在我们之间了结。您不必再为这件事情多虑。我也要习惯于保持沉默。”伯爵深深叹了一口气。“至于说那些爱搬弄是非的人,”他接着说道,“您想,他们又能胡诌些什么呢?一名修士被派遣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布道,这件事太寻常不过了!而且,这件事是由我们来商量……由我们未雨绸缪……由我们来承担责任……我们完全不必顾虑别人的流长飞短。”

    “不过,为了预防起见,在这种情况下,最好是您的侄子做出某种表示,发出某种友好和敬意的明显的信息……并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教袍……”

    “是的,是的,理应如此……不过,其实也未必需要这样做。我清楚地知道,我的侄子从来是按照应有的样子对待修士的。这是他与生俱来的秉性,是家族世代相传的风气,而且,他也懂得去做会让我高兴的事情。何况,如今……确有一些特殊的准则……您说得非常正确。把这一切都托付给我吧,最尊敬的神甫……我会严令我的侄子……就是说需要谨慎地提醒他,不能让他知道我们之间商量停当的事情。要知道,我平素不愿意往不是伤口的地方贴上一块膏药,至于说我们定下来的事情,自然是雷厉风行,愈快愈好。如果能够找到一个稍远的去处……为的是防止各种可能的不测……”

    “正好里米尼那儿请我们一位布道的神甫去;也许,即使没有这一层原因,我也会想到……”

    “非常合适,非常合适。打算什么时候……”

    “既然这件事势在必行,那自是兵贵神速。”

    “兵贵神速,兵贵神速,最尊敬的主教;与其明天,不如今天。嗯,”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继续说道,“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家庭,如果能为我们善良的神甫们略尽绵薄之力……”

    “我们对贵府的恩惠深有体会。”本省大主教答道,他也站起身来,尾随那胜利者,朝门口走去。

    “我们熄灭了一点星火。”伯爵止住脚步,说道,“它足以引发燎原之火,最尊敬的主教。亲密的朋友之间,只消三言两语就能解决重大的问题。”

    走到门口,伯爵打开房门,执意要请大主教走在前面。他们进入了客厅,重新跟其他宾客汇聚一堂。

    这位绅士以无比高超的谋划,无比狡诈的手段,无比巧妙的言辞,实现了他的诡计;而且,这一切又产生了相应的效果。事实上,他借助我们方才描写的一席谈话,成功地把克里司多福罗神甫从佩斯卡雷尼科打发到里米尼,去作一次美妙的徒步旅行。

    一天晚上,一名修士从米兰来到佩斯卡雷尼科修道院,向院长呈送一份信函。这份公函命令,派遣克里司多福罗神甫前往里米尼,主持四旬斋布道。给院长的信中还指示,应当晓谕克里司多福罗神甫,他在即将离开的地方所进行的一切事务,不必再去过问,而且,不可再跟这里保持任何的联系;送信的修士将作为他的旅伴,一同出发。当天晚上,院长什么也没有宣布。第二天上午,他把克里司多福罗神甫唤来,给他看了米兰的命令,吩咐他去拿自己的篮子、手杖、法衣和腰带,和介绍给他的修士一起,立即启程。

    我想请诸位读者设想一下,这对于我们的神甫是一个怎样的打击。他立即想起了伦佐、露琪亚、安妮丝,心中不由暗暗惊叹:“啊,上帝!我离开这儿以后,这些可怜的人们将怎么办呢!”但他抬头仰望苍天,请求原谅他一时失去对主的信念,原谅他把自己视为于某些事情必不可少的人物。他把双手放在胸前,交叉成十字,表示恭敬遵命的意思,并在院长面前垂下脑袋。院长随后把他叫到一边,把别的训令也告诉了他,从言语上看是劝告,实际上是戒律。

    克里司多福罗神甫走进自己的房间,拿上篮子,把《日课经》、四旬斋布道稿子和那块请求赦罪的饼放了进去,又在长袍外面束了一条皮腰带,向修道院里的同伴们告辞,最后走到院长面前接受祝福,便和他的旅伴走上了给他指定的道路。

    上文曾经说过,堂罗德里戈如今比任何时候都执意要把他的阴险的计划付诸实现,决心去寻求那个可怕的恶魔的帮助。关于此人,我们无法说出他的姓名和头衔,甚至无法对此作出任何猜测。更加奇怪的是,我们可以在当时出版的许多书籍中读到有关这个人物的记载。人是同一个人,有关他的事情的真实性,也不容置疑;但是,作者都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来回避他的姓名,好像一提及那名字,就会烧掉他们的羽笔,烧焦他们的手指似的。

    弗朗齐斯科·里沃拉在他撰写的红衣主教菲德里戈·博罗梅奥的传记中,曾经提及此人,称他“是一位贵族,因财富而有权有势,因出身而门第高贵”,并且就此打住。朱塞佩·里帕蒙蒂在《意大利史》的第五卷中更多地谈到了他,但只是称他“某人”、“他”、“那人”、“此人”、“那位人士”。他用很优雅的拉丁语书写,我们且尽可能准确地把它译出来。作者写道:

    “我将要叙述这样一位人物的经历,他在这座城市的大人物当中,可以说是声名显赫,在离边境不远处的乡村安置了自己的宅第;他借助种种暴行和恶德,维护着自己的安全,什么法律、法官、司法衙门,甚至君王权力,统统不在他的话下。他过着骄纵万分的独立生活。他曾经是个亡命之徒,所以如今形形色色的亡命之徒都投奔到他麾下。后来,他返归故里,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们还将从这位历史学家的作品里引证若干段落,它们将再雄辩不过地证实和说明跟这位无名氏相关的叙述。现在,我们且继续对无名氏的叙述。

    法律所不容、或者某些权势者禁止做的事情,却偏偏要去做;仅仅为着满足发号施令的癖好,定要成为别人的事务的仲裁者和主宰者;所有高居别人之上的人都向他俯首帖耳;这便是时时刻刻躁动于无名氏心中的炽烈的欲望。从小时候起,他耳闻目睹,尽是种种的横行霸道,尔虞我诈,专制暴虐,于是勾引起了他一种半是愤恨、半是艳羡的复杂情感。及至到了青年时代,他居住在城市之中,他没有放过任何机会,反倒千方百计地寻找时机去跟同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较量,硬是跟他们苦夺强争,力图把他们压倒,或者强使他们乖乖地退让,或者逼迫他们签订城下之盟。在财富和党羽方面,他胜过大多数人,而在胆略和坚毅上,或许他足以让所有的人望其项背,这也使得许多人退出竞争,许多人饱尝他的苦头,许多人成为他的朋友,自然不是平起平坐的朋友,而只是唯命是从,自认低他一等,听他差遣的朋友。

    不过,实际上他有时也成为别人的工具,去为别人效力。那些人在为自己谋取利益时,也不放过机会,恳请这位声名显赫的人物助一臂之力;而对于他来说,退缩意味着他的威望的失落,放弃他承担的作用。如此一来,为了自己和为了别人,他骄横恣肆,竟犯下了无数的恶德败行,以致无论是他的名声、他的门第、他的亲朋,以及他的胆量,都无法支持他再跟当局的一道道通缉令,跟无比强烈的社会公愤,对抗下去。他不得不悄然撤退,逃亡境外。

    关于此种情况,我想不妨引证里帕蒙蒂著作中的一段重要的描写:

    “有一次,他不得不离开家乡,他所诉诸的鬼祟的行动、显露出的恭顺和懦弱竟然是这样的:他骑马穿过城市,身后追随着一群猎狗,有人吹着铜号,经过王宫前面的时候,他给门卫留下一封信,转交总督,信中充斥着污言秽语。”

    他离开本土的时候,并不停止他的种种行径,也不断绝跟他的狐群狗党的联络;按照里帕蒙蒂的说法,他和这些朋友“结成了一个阴险狡诈、穷凶极恶的秘密团体”。看得出来,他当时便跟某些有权有势的人暗中沆瀣一气,策划一些新的恐怖的罪恶勾当。上面提到的历史学家以某种神秘的简洁的文字作了这样的叙述:

    “一些国外的君王,也常常乞求他的帮助,以实施某些至关重要的谋杀,他们也时常从遥远的地方派遣人马到他麾下,增强他的实力,供他调遣。”

    最后,谁也说不清楚经过了多少时日,或许由于某个权势人物的干预,取消了通缉令,或许由于他以自己的坚毅的血性为护身符,他决意返回老家,而且也果然回来了。但他没有回到米兰,而是到了跟贝加莫地区毗连的一座城堡;贝加莫地区,众所周知,当时属于威尼斯大公国。

    “那座城堡,”我想再次援引里帕蒙蒂的记叙,“活像是一座屠戮流血的工场;那些奴仆,全是被悬赏捉拿的罪人,而他们的营生又是专去砍别人的首级;而厨师和厮役,也都跟杀人越货有着关联;甚至小仆人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除了这座寨堡,据我们这位历史学家认定,他手下还有一批同样声名狼藉的党羽,分散安置在地处两国边境的各个据点里,时刻准备着去执行他的命令。

    在周围相当广阔的地区里,所有的土豪恶霸都会因这种或那种缘故,不得不作出抉择:是跟这个头号恶魔结盟,还是为敌。不过,那些最初尝试着向他发起挑战的人,无不遭遇到了如此惨重的失败,以致再也没有一个人敢于出来跟他较量一番了。即使有人只一心关注自己的事务,明哲保身,但也全然无法摆脱他的控制。譬如说,某一天,这个混世魔王突然会派遣一名门客找上门来,强令他立即停止做某件事情,豁免某人的债务,如此等等;那么,这个人必须作出是否遵命的回答。有时,当对立的双方之中,一方前来向这个大恶霸表示心悦诚服,把某件事情提请他来定夺,那另一方就落到了极其艰难的选择境地,要么听从他的裁决,要么公开宣布与他为敌;而后一种选择,正如人们通常所说的,恰像是肺痨进入了第三期。

    许多本属理屈的人,前来投靠他,以求靠着他的庇护而变得有理。另外也有许多原是有理的人,竟也抢先一步乞求这个庞然大物的支持,以封堵对方的门路;这样,双方都以这种或那种方式,不约而同地归附他的麾下。有的时候还会发生这样的情形,一个受到恶霸压迫和欺凌的弱者,请求获得他的保护;于是,他承担起保护弱者的责任,强令那恶霸停止迫害,补偿因此造成的损失,并赔礼道歉。如果那恶霸一意孤行,他便动用武力讨伐,直到迫使他从盘踞的根据地溃退,或者叫他吃足更加厉害和可怕的苦头。诸如此类的事例,使得这个如此令人恐惧和遭人憎恨的名字,一时间倒也被众人颂扬不已,个中原因在于,那样的扶助,那样的补救(我不说是正义行为),在那个时代,无论是从政府权力方面,还是从别的个体势力方面,都是决然得不到的。

    更多的时候,甚至可以说寻常的时候,他的强权势力完全成为把那邪恶奸诈、恣睢暴戾和高傲骄纵付诸实现的手段。然而,这势力的迥然不同的运作,却始终产生同样的效应,在人们的心目中留下深深的印象,表明这个人不管是行善还是作恶,都有着莫大的能量,而善与恶这两种理念,又给人们的意愿设置了几多障碍,常常迫使他们退却。

    普通恶霸的名声往往只局限于当地狭小的范围,他们在那儿称得上是最富有和最有势力的。每一个地方都有各自的恶霸;而且,他们是如此相似,因此当地的居民没有理由去担心别一处的恶霸会来找麻烦。可是,我们这一位名声却早已传播到米兰境内的每一个角落;而且,他的生平已经改编为各种民间故事。他的名字饱含着某种不可抗拒的、离奇古怪的和富于传奇性的意味。人们时时处处都疑心有他的党羽和杀手,这种疑心倒使得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愈加鲜明活跃。当然,这也仅仅是疑心而已,有谁会公开地承认自己是他的附庸呢?可是,每一个恶霸都可能是他的一个党羽,每一个无赖都可能是他们的一个杀手;而这种不确定性,又平添了一层扑朔迷离的色彩,更加深了人们惶恐不安的情绪。每一次,当某个地方出现若干陌生的、比通常所见的更加狰狞可怕的强人的时候,当发生某个重大的案件,而起初还来不及查清或猜测到它的凶手的时候,人们窃窃私语,纷纷悄悄地提及他的名字。感谢我们的历史学家们的谨慎小心,我们也不得不像他们那样把他称为无名氏。

    从无名氏的寨堡到堂罗德里戈的府邸,约莫十二公里的路程。堂罗德里戈继承祖业,当上了爵爷和恶霸以后,他自然明白,他跟那位权尊势重的无名氏相距这么近,他若要横行无忌,就不能不要么和他争权夺利,要么和他狼狈为奸。所以他主动迎合,成为无名氏的朋友,自然是像其他的人一样,成为低他一等、听他差遣的朋友,也确实为他不止一次地效力,只是相关的书稿未予详细记叙;而且,每一次也都得到他的许诺,说以后在任何情况下都自当给以回报和帮助。

    不过,堂罗德里戈非常注意掩盖他们之间的这种交情,或者至少不让别人发现,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密切和具有怎样的性质。堂罗德里戈虽然一心要当权豪恶霸,但他并不想成为一个粗暴野蛮的恶霸。对于他而言,他的所作所为只是一种手段,而不是目的。他愿意居住在城市里,贪求文明社会里的养尊处优,寻欢作乐和荣华富贵。因此,他必须小心翼翼地行事,对家族的亲友有所顾忌,并且努力结交上流社会的头面人物,在事关法理的天平上添加他的一份砝码,这样也好在需要的时候让法理向自己一边倾斜,或者让法理隐蔽地维护自己,或者在某种情况下甚至借助法理狠狠打击某个人,这比采用个人的暴力行动更为方便。

    如今,堂罗德里戈同无名氏的亲密关系,或者说得更明白点儿,他同一个公开与国法为敌的人相勾结,自然使他难以获得上述的好处,尤其是难以获得在枢密院任职的伯父的支持。不过,他同无名氏的私交虽然无法掩饰,但也可以寻找托词,说跟这样的人为敌无疑是置自己于过分危险的困境,跟他拉关系实属无可奈何;而且,还可以用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来为自己开脱。因为负责采取措施维护民众的官员,要么很不情愿,要么束手无策,久而久之,他们也就允许众人在一定的范围之内,各自设法保护自己,即使他们不肯公开地这么表示,但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众人这么行事罢了。

    一天早晨,堂罗德里戈骑着骏马,扮作打猎的样子,由几名步行的强人作护卫,格里佐紧紧伴随,另外还有四名随从,朝无名氏的寨堡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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