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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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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的一切,而又作为第三者在那里亲眼目睹他们热烈交谈的情景,亲耳听到他们的叙述、问答和解释,听到他们时而惊叹、时而痛苦、时而欣喜的对话,听到有关堂罗德里戈、克里司多福罗神甫的议论,以及像回忆往事一样对未来明确而积极的描绘,我相信读者一定会听得出神,以至舍不得离开。可是,要把他们的全部谈话诉诸笔墨,用无声的文字记载下来,而又了无新意,我想读者一定会失去兴味,宁愿自己去想象。总之,他们最后商量决定,前往伦佐已经立足的贝加莫的小镇安家,至于说迁居的时间,眼下还定不下来,取决于瘟疫和其他一些情况,危险一旦消除,安妮丝就回家等待露琪亚,或者露琪亚先回家等候安妮丝,而伦佐在这期间常常去帕斯图罗探望安妮丝,向她报告最新的事态。

    离开之前,伦佐给安妮丝留下一些钱,说道:

    “您瞧,那笔钱都在这儿。我也立了誓言,在问题圆满解决之前,我绝不会动用一分钱。如果现在您要花钱,就端个钵子来,盛上清水和醋,我把五十枚闪亮的新金币扔进钵子里去。”

    “不,不,”安妮丝说道,“我的钱也绰绰有余,把你的钱留起来吧,成家的时候派得上用场。”

    伦佐终于找到了又一位亲人,而且身体健康,平安无恙,于是怀着更加喜悦的心情回到了村里。那一天其余的时间和晚上,他仍旧在朋友家里度过。第二天,他又重新踏上旅程,不过是朝另外一个方向,朝他将要安家的小镇走去。

    伦佐找到了博尔托洛,他身体挺好,也不像以前那样害怕生病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那儿的情况也出现了可喜的转折。染上瘟疫的人很少了,病情也和从前有着明显的区别,再也没有那种致命的肿块,病情也不那么来势凶猛,多数病人只有间歇的低烧,长出个颜色略浅、很像普通疖子的肿块,也不难治好。村子里的景象也改观了,侥幸活下来的人开始到户外活动,互相交谈、安慰和庆贺。人们正在谈论恢复生产的计划,老板们打算招募工人,特别是在丝织行业,瘟疫流行以前就缺少熟练的工人,如今情况就更加严重。伦佐也不拿架子,虽然还没有征得安妮丝和露琪亚的同意,便很爽气地答应博尔托洛,一旦把家眷接来定居,就在他的作坊里干活。同时,又抓紧做了一些最要紧的准备工作,找到了一座相当宽敞。的房子,这年头找房子非常容易,而且花费很少,还添置了家具和用具,动用了留存着的金币,但为数不多,因为市场上的货物远比买主多,物价低廉。

    大约几天以后,伦佐又回到家乡,发现那儿的情况比预料的还要好。他马上赶到帕斯图罗,只见安妮丝精神饱满,准备随时启程回家,于是伦佐便护送她回去。他们重返家乡时激动的心情和言语,恕我们不再赘述。

    安妮丝发现她离开时留下的所有东西都完好无损。她不禁感慨道,这一次一定是天使在保佑可怜的寡妇孤女,替她们看护家园。“上一次,”她接着说道,“曾以为上帝庇护了别人,顾不上我们,让我们家里那点可怜的东西被人席卷一空;可后来的情况恰恰相反,上帝派人从别处给我送来了一笔可观的钱,全部损失都得到了弥补。当然说全部也不确切,因为露琪亚那么漂亮的嫁妆全被抢劫了,至今还没有办齐。不过,上帝已另外设法解决了这个问题。当我为露琪亚准备嫁妆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谁会来对我说:唉,可怜的女人,你以为自己在为露琪亚如此忙碌,其实你是为从不相识的人劳动,天晓得这些衣物会送给谁去享用;而露琪亚的衣服,她所需要的嫁妆,自然会有一位你素不相识的好心肠的人去负责。”

    安妮丝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在她的房子里为那位好心肠的人安排一个尽量体面点儿的住处,然后又去买丝线,用纺织活儿来消磨时间。

    在那段漫长的日子里,伦佐也没有过悠闲的生活。正好他精通两门手艺,便干起了农活。他用一部分时间来为房子的主人效劳,在那年头有这样一位能干的人来帮忙,可说是房主的幸运;另一部分时间他用来替安妮丝耕种,或者说开垦她离家期间荒芜了的菜园。至于说到自己的耕地,他索性不去照管,说那片土地乱糟糟的,恐怕得请几个劳力来才能整治出个头绪。他看到自己的房屋和园子那杂乱破落的样子心里就觉得难受,也就懒得去那儿。他决计把它们统统卖掉,不管能卖多少钱,把变卖所得用来安置新家园。

    如果说幸存者相见时都有死里逃生的感觉,那么伦佐在村里人的眼里就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人人都热情地接待他,向他表示祝贺,希望听他讲述自己的经历。或许诸位要发问:通缉他的告示后来怎么样了?后来不了了之。伦佐几乎完全遗忘了它,他断言,连那应当执行告示的人也遗忘了。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不仅因为瘟疫使许许多多事情告吹,而且那些针对个人的普通或特殊的法令,如果没有某些豪门权贵盯住不放,监督它们的执行,到头来也就沦为一纸空文,这是当时盛行的风气,本书的其他地方也曾提及,这正像火枪的子弹没有击中目标,落到地上,不会再给任何人造成麻烦一样。这也是颁布的法令多如牛毛的必然结果。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频繁的发号施令自然导致执行时的放任自流,真可谓力不从心,顾此失彼。

    兴许有人想知道在那些期盼的日子里伦佐怎样和堂安保迪奥相处,我可以说,他们互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堂安保迪奥心有余悸,害怕听见别人提及婚礼,只要一想到这件事,眼前既会显现出堂罗德里戈和他手下的强人的嘴脸,又会浮现红衣主教开导他的面容。伦佐也已拿定主意,只到最后一刻才向神甫和盘托出,他不想过早把此事张扬出去,去冒不必要的风险,何况闲言碎语不只于事无益,而且容易把事情扰乱。他若是想闲聊,就去和安妮丝谈谈。“你觉得露琪亚快回来了吗?”一个问道。“我想快了。”另一个回答。常常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回答的人过一会儿又会提出一模一样的问题。他们就用这样的或者类似的方式来打发时间,而越到后来他们越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我们再简略地向读者叙述一下伦佐去传染病院探视后几天里发生的事情。露琪亚和好心肠的寡妇一起离开了传染病院,遵照检疫隔离的规定,她们在寡妇家闭门不出,度过了整整四十天。在这期间,一部分时间用来准备露琪亚的嫁妆,露琪亚起先不好意思,但推辞一番以后也就一起动手了。隔离期过后,寡妇把商店和房子交给在卫生署当官员的兄弟照管,着手为出门做准备。有一点需要立即说明,我们会满足读者急切地想知道下文的要求,但这段时间里,。除了她们离开、到达以及随后发生的事情之外,有三件事,至少是其中的两件事,不能不叙述一番,否则读者会责怪我们的草率。

    第一件事情是,露琪亚最初向寡妇吐露心事时,情绪过于激动,不免失之简单,如今再一次叙述自己的经历,就更加详尽,更加清晰,并且直截了当地提到蒙扎修道院那位收留她的修女。她从寡妇那里知道了许多有关那修女的情况,揭开了她一直迷惑不解的迷底,使她既伤心又害怕,惊淀不已。寡妇还告诉她,那狠心的修女因为所干的伤天害理的坏事引起怀疑,红衣主教下令把她调往米兰的一座修道院,她在那儿吵吵闹闹,寻衅滋事,后来终于表示悔悟,自我反省;她现在过着自我惩戒的生活,只要她活在世上一天,就没有人能遇到比这更加严酷的处置了。如果有人想更详尽地了解这段可悲的历史,不妨去阅读我们曾经提及的有关此人的一部著作。

    另一件事情是,露琪亚在传染病院里见到每一位方济各会修士,都向他们打听克里司多福罗神甫的情况,后来得知了神甫因瘟疫不幸去世的噩耗,她深受震动,与其说她觉得始料不及,毋宁说她悲痛欲绝。

    末了,露琪亚临行之前想打听以前的主人菲朗特夫妇的情况,如果他们当中有谁还活着,她打算前去探望,也可以说表示一份心意。寡妇陪她去了那儿,这才知道夫妇俩都已离开了人世。对于已故的普拉赛苔夫人,没有更多的要说的,但围绕学识渊博的堂菲朗特,我们的佚名作者认为值得追叙一番,我们且大胆从他的原文中转引一部分,以飨诸位。

    佚名作者说,人们最初谈论流行的疾病是不是瘟疫的时候,堂菲朗特便是坚定地持否定态度的人之一,并且自始至终捍卫自己的观点;当然,他不像平民百姓那样随意起哄,而是摆出充分的理由,因此至少谁也不能指责他的论据缺乏逻辑性。

    “在自然界,”堂菲朗特指出,“任何事物都分别隶属于两种范畴:实体和非实体。倘若我证明,传染病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范畴,那就意味着我们证明了它根本不存在,它只是一种幻觉而已。现在我来进行论证。实体要么是精神的,要么是物质的。如果认为传染病是精神实体,那便是没有一个人会予以支持的谬论,所以没有必要再去谈论它。物质实体又有简单实体和复合实体之分。现在可以认为,传染病不是简单实体,这只需三言两语就足以证明。它不是气体,因为倘若它是气体,它便会上升到自己的领域,而不会从一个人的身体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体。它也不是液体,否则它会浸润别的物质,并且被风吹干。它不是火,否则它会燃烧。

    它也不是土,否则会被肉眼看见。传染病也说不上是复合的实体,否则它无论如何也应当看得见,摸得着,而今天有谁亲眼目睹了它?又有谁亲手触摸了它?现在唯一要做的,是考察一下,它是否是非实体。情况更加糟糕。那些聪明过人的医生们告诉我们,它可以从一个肉体传到另一个肉体,而这正是他们的论据的关键部分,是他们开出许许多多无用的处方的借口。现在我们姑且假设它是非实体,它就成了具有传递性的非实体,这是两个自相矛盾的概念,而在全部哲学学说中,最简单不过、最清楚不过的道理是,非实体是不能从一个主体转移到另一个主体的。倘若硬要说它是非实体,那就好像为了躲避斯库拉,却不幸落入卡律布狄斯的魔掌,因为它若是非实体,就不至于像人们喋喋不休地谈论的那样传播、蔓延。一旦确定这样的原则,再谈瘀斑、皮疹、瘤子,还有什么意义呢?”

    “全是无稽之谈。”有一次,某个人这样攻击道。

    “不,不,”堂菲朗特回答道,“我没有这样的意思,科学终究是科学,但是应当善于运用科学。瘀斑、皮疹、瘤子、腮腺、紫色的淋巴肿块、黑色的疖子,全都是令人尊敬的字眼,有着它们确切的含义,但我要指出的是,它们和我们探讨的问题毫不相干。谁否认这些东西的存在?关键在于认清它们的来源。”

    堂菲朗特在这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当他抨击传染一说时,人们都洗耳恭听,因为一位学识渊博的人阐述大家都已确信的事情时,他享有的权威性是不言自明的。但是当他想要证明,医生们的错误不在于认定一种可怕的、流行的疾病的存在,而在于对疾病根源的解释,这时候(我是指人们不愿意听到瘟疫这个字眼的初期),他面对的不再是听话的耳朵,而是善辩的、难以对付的舌头。于是,他的高谈阔论宣告结束,他的理论也只能支离破碎地表述出来。

    “遗憾的是,真正的原因是存在的,”他说道,“那些认为传染病会从一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他们竭力否认土星和木星的会合。人们可曾听说过,这天体会合的影响也会扩散吗?……大人们会否认那种影响吗?人们能否认星球的存在吗?或者想说,天上的星球毫无价值,就如针垫上插的大头针一样?……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医生大人一方面承认我们笼罩在土星和木星会合的凶兆之下,另一方面又大言不惭地对我们说,这不能碰,那不能碰,你可以确保平安无事!好像避开人世间物体的接触,就能阻止天上星辰的运作。他们焚烧破衣烂衫!可怜的人们!莫非要烧掉木星?烧掉土星?”

    他深信,这些观点有着坚实可信的论据,所以他拒绝采取任何预防瘟疫的措施,终于染上了疾病,卧床不起,一命呜呼,就像梅塔斯塔齐奥歌剧里抱怨星辰的人物一样。

    他那些著名的藏书后来的命运如何呢?也许都散落在旧书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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