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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五 论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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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如何是弘?"曰:"计较小小利害,小小得失,褊隘,如公欲执两事终身行之,皆是不弘。说道自家不敢承当,说道且据自己所见,皆是不弘。"<span class="h">〔节〕</span>

    "士不可以不弘毅"。这曾子一个人,只恁地,他肚里却著得无限。今人微有所得,欣然自以为得。<span class="h">〔祖道〕</span>

    毅,是立脚处坚忍强厉,担负得去底意。<span class="h">〔升卿〕</span>以下兼论"毅"。

    敬之问:"弘,是容受得众理;毅,是胜得个重任。"曰:"弘乃能胜得重任,毅便是能担得远去。弘而不毅,虽胜得任,却恐去前面倒了。"<span class="h">〔时举〕</span>

    问:"弘是宽容之义否?"曰:"固是。但不是宽容人,乃宽容得义理耳。弘字,曾子以任重言之。人之狭隘者,只守得一义一理,便自足。既滞一隅,却如何能任重。必能容纳吞受得众理,方是弘也。"<span class="h">〔必大〕</span>

    仲蔚问"弘毅"。曰:"弘,不只是有度量、能容物之谓,正是'执德不弘'之'弘'。是无所不容,心里无足时,不说我德已如此便住。如无底之谷,掷一物於中,无有穷尽。若有满足之心,便不是弘。毅,是忍耐持守,著力去做。"<span class="h">〔义刚〕</span>

    问"弘毅"。曰:"弘是宽广耐事,事事都著得:道理也著得多,人物也著得多。若著得这一个,著不得那一个,便不是弘。且如有两人相争,须是宽著心都容得,始得。若便分别一人是,一人非,便不得。或两人都是,或两人都非,或是者非,非者是,皆不可知。道理自是个大底物事,无所不备,无所不包。若小著心,如何承载得起。弘了却要毅。弘则都包得在里面了,不成只恁地宽广。里面又要分别是非,有规矩,始得。若只恁地弘,便没倒断了。'任重',是担子重,非如任天下之'任'。"又曰:"若才小著这心,便容两个不得。心里只著得一个,这两个便相挂碍在这里,道理也只著得一说,事事都只著得一边。"<span class="h">〔僩〕</span>

    问:"曾子弘毅处,不知为学工夫久,方会恁地,或合下工夫便著恁地?"曰:"便要恁地。若不弘不毅,难为立脚。"问:"人之资禀偏驳,如何便要得恁地?"曰:"既知不弘不毅,便警醒令弘毅,如何讨道理教他莫恁地!毅处固未见得,若不弘不毅处,亦易见。不弘,便急迫狭隘,不容物,只安於卑陋。不毅,便倾东倒西,既知此道理当恁地,既不能行,又不能守;知得道理不当恁地,却又不能割舍。除却不弘,便是弘;除了不毅,便是毅。这处亦须是见得道理分晓,磊磊落落。这个都由我处置,要弘便弘,要毅便毅。如多财善贾,须多蓄得在这里,看我要买也得,要卖也得。若只有十文钱在这里,如何处置得去!"又曰:"圣人言语自浑全温厚,曾子便有圭角。如'士不可以不弘毅',如'可以讬六尺之孤'云云,见得曾子直是恁地刚硬!孟子气象大抵如此。"<span class="h">〔宇〕</span><span class="q">(淳录云:"徐问:'弘毅是为学工夫久方能如此?抑合下便当如此?'曰:'便要弘毅,皆不可一日无。'曰:'人之资禀有偏,何以便能如此?'曰:'只知得如此,便警觉那不如此,更那里别寻讨方法去医治他!弘毅处亦难见,不弘不毅却易见。不弘,便浅迫,便窄狭,不容物,便安於卑陋。不毅,便倒东坠西,见道理合当如此,又不能行,不能守;见道理不当如此,又不能舍,不能去。只除了不弘,便是弘;除了不毅,便是毅。非别讨一弘毅来。然亦须是见道理极分晓,磊磊落落在这里,无遁惰病痛来;便都由自家处置,要弘便弘,要毅便毅。如多财善贾,都蓄在这里,要买便买,要卖便卖。若止有十文钱在此,则如何处置得!"砥录云:"居父问:'士不可不弘毅。学者合下当便弘毅,将德盛业成而后至此?'曰:'合下便当弘毅,不可一日无也。'又问:'如何得弘毅?'曰:'但只去其不弘不毅,便自然弘毅。弘毅虽难见,自家不弘不毅处却易见,常要检点。若卑狭浅隘,不能容物,安於固陋,便是不弘。不毅处病痛更多。知理所当为而不为,知不善之不可为而不去,便是不毅。'又曰:'孔子所言,自浑全温厚,如曾子所言,便有孟子气象。'")</span>

    问"士不可以不弘毅"。曰:"弘是事事著得,如进学者要弘,接物也要弘,事事要弘。若不弘,只是见得这一边,不见那一边,便是不弘。只得些了便自足,便不弘。毅却是发处勇猛,行得来强忍,是他发用处。"问:"后面只说'仁以为己任',是只成就这个仁否?"曰:"然。许多道理也只是这个仁,人也只要成就这个仁,须是担当得去。"又问:"'死而后已',是不休歇否?"曰:"然。若不毅,则未死已前,便有时倒了。直到死方住。"又曰:"古人下字各不同。如'刚、毅、勇、猛'等字,虽是相似,其义训各微不同,如適间说'推'与'充'相似。"<span class="h">〔僩〕</span>

    "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须是认得个仁,又将身体验之,方真个知得这担子重,真个是难。世间有两种:有一种全不知者,固全无摸索处;又有一种知得仁之道如此大,而不肯以身任之者。今自家全不曾担著,如何知得他重与不重。所以学不贵徒说,须要实去验而行之,方知。<span class="h">〔僩〕</span>

    "士不可以不弘毅",毅者,有守之意。又云:"曾子之学,大抵如孟子之勇。观此弘毅之说,与夫'临大节不可夺',与孟子'彼以其富,我以吾仁'之说,则其勇可知。若不勇,如何主张得圣道住!如论语载曾子之言先一章云,'以能问於不能',则见曾子弘处;又言'临大节不可夺',则见他毅处。若孟子只得他刚处,却少弘大底气象。"<span class="h">〔谟〕</span>

    弘而不毅,如近世龟山之学者,其流与世之常人无以异。毅而不弘,如胡氏门人,都恁地撑肠拄肚,少间都没顿著处。<span class="h">〔贺孙〕</span>

    弘,宽广也,是事要得宽阔。毅,强忍也,如云"扰而毅",是驯扰而却毅,强而有守底意思。"弘"字,如今讲学,须大著个心,是者从之,不是者也且宽心去究。而今人才得一善,便说道自家底是了,别人底都不是,便是以先入为主了;虽有至善,无由见得。如"执德不弘",须是自家要弘,始得。若容民蓄众底事,也是弘,但是外面事。而今人说"弘"字,多做容字说了,则这"弘"字里面无用工处。可以此意推之。又云:"弘下开阔周遍。"<span class="h">〔夔孙〕</span>集注。

    程子说"弘"字曰"宽广",最说得好。毅是侭耐得,工夫不急迫。如做一件,今日做未得,又且耐明日做。<span class="h">〔夔孙〕</span>

    问:"毅训'强忍'。粗而言之,是硬担当著做将去否?杨氏作力行说,正此意,但说得不猛厉明白,若不足以形容'毅'字气象。至程子所谓'弘而无毅,则无规矩而难立',其说固不可易。第恐'毅'字训义,非可以有规矩言之,如何?"曰:"毅有忍耐意思。程子所云无规矩,是说目今;难立,是说后来。"<span class="h">〔必大〕</span>

    "士不可以不弘毅"。先生举程先生语曰:"重担子,须是硬著脊梁骨,方担荷得去!"<span class="h">〔焘〕</span>

    兴於诗章

    或问"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曰:"'兴於诗',便是个小底;'立於礼,成於乐',便是个大底。'兴於诗',初间只是因他感发兴起得来,到成处,却是自然后恁地。"又曰:"古人自小时习乐,诵诗,学舞,不是到后来方始学诗,学礼,学乐。如云:'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非是初学有许多次第,乃是到后来方能如此;不是说用工夫次第,乃是得效次第如此。"又曰:"到得'成於乐',是甚次第,几与理为一。看有甚放僻邪侈,一齐都涤荡得尽,不留些子。'兴於诗',是初感发这些善端起来;到'成於乐',是刮来刮去,凡有毫发不善,都荡涤得尽了,这是甚气象!"又曰:"后世去古既远,礼乐荡然,所谓'成於乐'者,固不可得。然看得来只是读书理会道理,只管将来涵泳,到浃洽贯通熟处,亦有此意思。"致道云:"读孟子熟,侭有此意。"曰:"也是。只是孟子较感发得粗,其他书都是如此。"贺孙因云:"如大学传'知止'章及'齐家'章引许多诗语,涵泳得熟,诚有不自已处。"<span class="h">〔贺孙〕</span>

    亚夫问此章。曰:"诗、礼、乐,初学时都已学了。至得力时,却有次第。乐者,能动荡人之血气,使人有些小不善之意都著不得,便纯是天理,此所谓'成於乐'。譬如人之服药,初时一向服了,服之既久,则耳聪目明,各自得力。此兴诗、立礼、成乐所以有先后也。"<span class="h">〔时举〕</span>

    古人学乐,只是收敛身心,令入规矩,使心细而不粗,久久自然养得和乐出来。又曰:"诗、礼、乐,古人学时,本一齐去学了;到成就得力处,却有先后。然'成於乐',又见无所用其力。"<span class="h">〔升卿〕</span>

    "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圣人做出这一件物事来,使学者闻之,自然懽喜,情愿上这一条路去,四方八面撺掇他去这路上行。<span class="h">〔广〕</span>

    敬之问:"'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觉得和悦之意多。"曰:"先王教人之法,以乐官为学校之长,便是教人之本末都在这里。"<span class="h">〔时举〕</span>

    正卿说"兴於诗,立於礼,成於乐"。曰:"到得'成於乐',自不消恁地浅说。'成於乐'是大段极至。"<span class="h">〔贺孙〕</span>

    只是这一心,更无他说。"兴於诗",兴此心也;"立於礼",立此心也;"成於乐",成此心也。今公读诗,是兴起得个甚么?<span class="h">〔僩〕</span>

    或问"成於乐"。曰:"乐有五音六律,能通畅人心。今之乐虽与古异,若无此音律,则不得以为乐矣。"力行因举乐记云:"耳目聪明,血气和平。"曰:"须看所以聪明、和平如何,不可只如此说过。"<span class="h">〔力行〕</span>

    "成於乐"。曰:"而今作俗乐聒人,也聒得人动。况先王之乐,中正平和,想得足以感动人!"<span class="h">〔焘〕</span>

    问:"'立於礼',礼尚可依礼经服行。诗、乐皆废,不知兴诗成乐,何以致之。"曰:"岂特诗、乐无!礼也无。今只有义理在,且就义理上讲究。如分别得那是非邪正,到感慨处,必能兴起其善心,惩创其恶志,便是'兴於诗'之功。涵养德性,无斯须不和不乐,直恁地和平,便是'成於乐'之功。如礼,古人这身都只在礼之中,都不由得自家。今既无之,只得硬做些规矩,自恁地收拾。如诗,须待人去歌诵。至礼与乐,自称定在那里,只得自去做。荀子言:'礼乐法而不说。'更无可说,只得就他法之而已。荀子此语甚好。"又问:"'志於道,据於德,依於仁',与此相表里否?"曰:"也不争多,此却有游艺一脚子。"宇。淳录云:"徐问:'"立於礼",犹可用力。诗今难晓,乐又无,何以兴成乎?'曰:'今既无此家具,只有理义在,只得就理义上讲究。如分别是非到感慨处,有以兴起其善心,惩创其恶志,便是"兴於诗"之功也。涵养和顺,无斯须不和不乐,恁地和平,便是"成於乐"之功也。如礼,今亦无,只是便做些规矩,自恁地收敛。古人此身终日都在礼之中,不由自家。古人"兴於诗",犹有言语以讽诵。礼,全无说话,只是恁地做去。乐,更无说话,只是声音节奏,使人闻之自然和平。故荀子曰:"礼乐法而不说。"'曰:'此章与"志於道"相表里否?'曰:'彼是言德性道理,此是言事业功夫。此却是"游於艺"脚子。'"道夫录云:"居父问:'"立於礼"犹可用力。诗、乐既废,不知今何由兴成之?'曰:'既无此家具,也只得以义理养其心。若精别义理,使有以感发其善心,惩创其恶志,便是"兴於诗"。涵养从容,无斯须不和不乐,便是"成於乐"。今礼亦不似古人完具,且只得自存个规矩,收敛身心。古人终日只在礼中,欲少自由,亦不可得。'又曰:'诗犹有言语可讽诵。至於礼,只得夹定做去。乐,只是使他声音节奏自然和平,更无说话。荀子又云:"礼乐法而不说。"只有法,更无说也。'或问:'此章与"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如何?'曰:'不然。彼就德性上说,此就工夫上说,只是游艺一脚意思。'"

    "兴於诗",此三句上一字,谓成功而言也,非如'志於道'四句上一字,以用功而言也。<span class="h">〔椿〕</span>

    仲蔚问:"'兴於诗'与'游於艺',先后不同,如何?"曰:"'兴、立、成',是言其成;'志、据、依、游',是言其用功处。夔孙录云:"'志、据、依',是用力处;'兴、立、成',是成效处。"但诗较感发人,故在先。礼则难执守,这须常常执守始得。乐则如太史公所谓'动荡血气,流通精神'者,所以涵养前所得也。"问:"'消融渣滓'如何?"曰:"渣滓是他勉强用力,不出於自然,而不安於为之之意,闻乐则可以融化了。然乐,今却不可得而闻矣。"<span class="h">〔义刚〕</span>

    子寿言:"论语所谓'兴於诗'。又云:'诗,可以兴。'盖诗者,古人所以咏歌情性,当时人一歌咏其言,便能了其义,故善心可以兴起。今人须加训诂,方理会得,又失其歌咏之律,如何一去看著,便能兴起善意?以今观之,不若熟理会论语,方能兴起善意也。"<span class="h">〔大雅〕</span>

    问:"注言'乐有五声十二律'云云,'以至於义精仁熟,而自和顺於道德',不知声音节奏之末,如何便能使'义精仁熟,和顺於道德'?"曰:"人以五声十二律为乐之末,淳录云:"不可谓乐之末。"若不是五声十二律,如何见得这乐?便是无乐了。淳录云:"周旋揖逊,不可谓礼之末。若不是周旋揖逊,则为无礼矣,何以见得礼?"五声十二律,皆有自然之和气。古乐不可见,要之声律今亦难见。然今之歌曲,亦有所谓五声十二律,方做得曲,亦似古乐一般。如弹琴亦然。只他底是邪,古乐是正,所以不同。"又问:"五声十二律,作者非一人,不知如何能和顺道德?"曰:"如金石丝竹,匏土革木,虽是有许多,却打成一片。清浊高下,长短大小,更唱迭和,皆相应,浑成一片,有自然底和气,淳录云:"所以听之自能'义精仁熟,和顺於道德'。乐於歌舞,不是各自为节奏。乐只是此一节奏,歌亦是此一节奏,舞亦是此一节奏。"不是各自为节奏。歌者,歌此而已;舞者,舞此而已。所以听之可以和顺道德者,须是先有兴诗、立礼工夫,然后用乐以成之。"问:"古者'十有三年学乐诵诗,二十而冠,始学礼',与这处不同,如何?"曰:"这处是大学终身之所得。如十岁学幼仪,十三学乐、诵诗,从小时皆学一番了,做个骨子在这里。到后来方得他力。礼,小时所学,只是学事亲事长之节,乃礼之小者。年到二十,所学乃是朝廷、宗庙之礼,乃礼之大者。到'立於礼',始得礼之力。乐,小时亦学了。到'成於乐'时,始得乐之力。不是大时方去学。诗,却是初间便得力,说善说恶却易晓,可以劝,可以戒。礼只捉住在这里,乐便难精。淳录云:"直是工夫至到,方能有成。"诗有言语可读,礼有节文可守。乐是他人作,与我有甚相关?如人唱曲好底,凡有闻者,人人皆道好。乐虽作於彼,而听者自然竦动感发,故能义精仁熟,而和顺道德。舜命夔曲乐,'教胄子:直而温,宽而栗,刚而无虐,简而无傲',定要教他恁地。至其教之之具,又却在於'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处。五声十二律不可谓乐之末,犹揖逊周旋,不可谓礼之末。若不揖逊周旋,又如何见得礼在那里!"又问:"成於乐处,古人之学有可证者否?"曰:"不必恁地支离。这处只理会如何是'兴於诗',如何是'立於礼',如何是'成於乐'。律吕虽有十二,用时只用七个,自黄锺下生至姑洗,便住了。若更要插一个,便拗了。如今之作乐,亦只用七个。如边头写不成字者,即是古之声律。若更添一声,便不成乐。"<span class="h">〔宇〕</span>集注。

    问:"注云'乐有五声十二律,更唱迭和',恐是迭为宾主否?"曰:"书所谓'声依永,律和声',盖人声自有高下,圣人制五声以括之。宫声洪浊,其次为商;羽声轻清,其次为徵;清浊洪纤之中为角,此五声之别,以括人声之高下。圣人又制十二律以节五声,故五声中又各有高下,每声又分十二等。谓如以黄锺为宫,则是太簇为商,姑洗为角,林锺为徵,南吕为羽。还至无射为宫,便是黄锺为商,太簇为角,中吕为徵,林锺为羽。然而无射之律只长四寸六七分,而黄锺长九寸,太簇长八寸,林锺长六寸,则宫声概下面商角羽三声不过。故有所谓四清声,夹锺、大吕、黄锺、太簇是也。盖用其半数,谓如黄锺九寸只用四寸半,馀三律亦然。如此,则宫声可以概之,其声和矣。不然,则其声不得其和。看来十二律皆有清声,只说四者,意其取数之甚多者言之,馀少者尚庶几焉。某人取其半数为子声,谓宫律之短,馀则用子声。某人又破其说曰:'子声非古有也。'然而不用子声,则如何得其和?毕竟须著用子声。想古人亦然,但无可考耳。而今俗乐多用夹锺为黄锺之宫,盖向上去声愈清故也。"又云:"今之琴,第六七弦是清声。如第一二弦以黄锺为宫,太簇为商,则第六七弦即是黄锺、太簇之清,盖只用两清声故也。"<span class="h">〔焘〕</span>

    正淳问:"谢氏谓'乐则存养其善心,使义精仁熟,自和顺於道德,遗其音而专论其意',如何?"曰:"'乐'字内自括五音六律了。若无五音六律,以何为乐?"<span class="h">〔必大〕</span>集义。

    民可使由之章

    问"民可使由之"。曰:"所谓'虽是他自有底,却是圣人使之由'。如'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岂不是'使之由'。"问:"不可使知之"。曰:"不是愚黔首,是不可得而使之知也。吕氏谓'知之未至,適所以启机心而生惑志',说得是。"问:"此不知与'百姓日用不知'同否?"曰:"彼是自不知,此是不能使之知。"<span class="h">〔淳〕</span>

    植云:"民可使之仰事俯育,而不可使之知其父子之道为天性;可使之奔走服役,而不可使之知其君臣之义为当然。"及诸友举毕,先生云:"今晚五人看得都无甚走作。"<span class="h">〔植〕</span>

    或问"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曰:"圣人只使得人孝,足矣,使得人弟,足矣,却无缘又上门逐个与他解说所以当孝者是如何,所以当弟者是如何,自是无缘得如此。顷年张子韶之论,以为:'当事亲,便当体认取那事亲者是何物,方识所谓仁;当事兄,便当体认取那事兄者是何物,方识所谓义。'某说,若如此,则前面方推这心去事亲,随手又便去背后寻摸取这个仁;前面方推此心去事兄,随手又便著一心去寻摸取这个义,是二心矣。禅家便是如此,其为说曰:'立地便要你究得,恁地便要你究得。'他所以撑眉弩眼,使棒使喝,都是立地便拶教你承当识认取,所以谓之禅机。若必欲使民知之,少间便有这般病。某尝举子韶之说以问李先生曰:'当事亲,便要体认取蚌仁;当事兄,便要体认取蚌义。如此,则事亲事兄却是没紧要底事,且姑借此来体认取蚌仁义耳。'李先生笑曰:'不易,公看得好。'"或问:"上蔡爱说个'觉'字,便是有此病了。"曰:"然。张子韶初间便是上蔡之说,只是后来又展上蔡之说,说得来放肆无收杀了。"或曰:"南轩初间也有以觉训仁之病。"曰:"大概都是自上蔡处来。"又曰:"吕氏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云:'"不可使知",非以愚民,盖知之不至,適以起机心而生惑志也。'此说亦自好。所谓机心,便是张子韶与禅机之说。方才做这事,便又使此心去体认,少间便启人机心。只是圣人说此语时,却未有此意在。向姑举之或问,不欲附集注。"或曰:"王介甫以为'不可使知',尽圣人愚民之意。"曰:"申韩庄老之说,便是此意,以为圣人置这许多仁义礼乐,都是殃考人。淮南子有一段说,武王问太公曰:'寡人伐纣,天下谓臣杀主,下伐上。吾恐用兵不休,争斗不已,为之奈何?'太公善王之问,教之以繁文滋礼,以持天下,如为三年之丧,令类不蓄,厚葬久丧,以亶音丹。其家。其意大概说,使人行三年之丧,庶几生子少,免得人多为乱之意;厚葬久丧,可以破产,免得人富以启乱之意。都是这般无稽之语!"<span class="h">〔僩〕</span>

    "民可使由之"一章,旧取杨氏说,亦未精审。此章之义,自与盘、诰之意不同。商盘只说迁都,周诰只言代商,此不可不与百姓说令分晓。况只是就事上说,闻者亦易晓解。若义理之精微,则如何说得他晓!<span class="h">〔必大〕</span>

    好勇疾贫章

    "好勇疾贫",固是作乱。不仁之人,不能容之,亦必致乱,如东汉之党锢。<span class="h">〔泳〕</span>

    如有周公之才之美章

    "周公之才之美",此是为有才而无德者言。但此一段曲折,自有数般意思,骄者必有吝,吝者必有骄。非只是吝於财,凡吝於事,吝於为善,皆是。且以吝财言之,人之所以要吝者,只缘我散与人,使他人富与我一般,则无可矜夸於人,所以吝。某尝见两人,只是无紧要闲事,也抵死不肯说与人。只缘他要说自会,以是骄夸人,故如此。因曾亲见人如此,遂晓得这"骄吝"两字,只是相匹配得在,故相靠得在。池录作:"相比配,相靠在这里。"<span class="h">〔义刚〕</span>

    骄吝,是挟其所有,以夸其所无。挟其所有,是吝;夸其所无,是骄。而今有一样人,会得底不肯与人说,又却将来骄人。<span class="h">〔僩〕</span>

    正卿问:"骄如何生於吝?"曰:"骄却是枝叶发露处,吝却是根本藏蓄处。且以浅近易见者言之:如说道理,这自是世上公共底物事,合当大家说出来。世上自有一般人,自恁地吝惜,不肯说与人。这意思是如何?他只怕人都识了,却没诧异,所以吝惜在此。独有自家会,别人都不会,自家便骄得他,便欺得他。如货财也是公共底物事,合使便著使。若只恁地吝惜,合使不使,只怕自家无了,别人却有,无可强得人,所以吝惜在此。独是自家有,别人无,自家便做大,便欺得他。"又云:"为是要骄人,所以吝。"<span class="h">〔贺孙〕</span>

    或问"骄吝"。曰:"骄是傲於外,吝是靳惜於中。骄者,吝之所发;吝者,骄之所藏。"<span class="h">〔祖道〕</span>

    某昨见一个人,学得些子道理,便都不肯向人说。其初只是吝,积蓄得这个物事在肚里无柰何,只见我做大,便要陵人,只此是骄。<span class="h">〔恪〕</span>

    圣人只是平说云,如有周公之才美而有骄吝,也连得才美功业坏了,况无周公之才美而骄吝者乎!甚言骄吝之不可也。至於程子云:"有周公之德,则自无骄吝",与某所说骄吝相为根本枝叶,此又是发馀意。解者先说得正意分晓,然后却说此,方得。<span class="h">〔贺孙〕</span>

    先生云:"一学者来问:'伊川云:"骄是气盈,吝是气歉。"歉则不盈,盈则不歉,如何却云"使骄且吝"?'试商量看。"伯丰对曰:"盈是加於人处,歉是存於己者。粗而喻之,如勇於为非,则怯所迁善;明於责人,则暗於恕己,同是一个病谤。"先生曰:"如人晓些文义,吝惜不肯与人说,便是要去骄人。非骄,无所用其吝;非吝,则无以为骄。"<span class="h">〔〈螢,中"虫改田"〉〕</span>

    问:"'骄气盈,吝气歉。'气之盈歉如何?"曰:"骄与吝是一般病,只隔一膜。骄是放出底吝,吝是不放出底骄。正如人病热,攻注上则头目痛,攻注下则腰腹痛。热发出外似骄,寒包缩在内似吝。"因举显道克己诗:"试於清夜深思省,剖破藩篱即大家!"问:"当如何去此病?"曰:"此有甚法?只莫骄莫吝,便是剖破藩篱也。觉其为非,从源头处正。我要不行,便不行;要坐,便还我坐,莫非由我,更求甚方法!"<span class="h">〔宇〕</span>

    集注云:"骄吝虽不同,而其势常相因。"先生云:"孔子之意未必如此。某见近来有一种人如此,其说又有所为也。"<span class="h">〔炎〕</span>

    "骄者,吝之枝叶;吝者,骄之根本。"某尝见人吝一件物,便有骄意,见得这两字如此。

    "吝者,骄之根本;骄者,吝之枝叶",是吝为主。盖吝其在我,则谓我有你无,便是骄人也。<span class="h">〔焘〕</span>

    读"骄吝"一段,云:"亦是相为先后。"<span class="h">〔时举〕</span>

    三年学章

    问:"'不至於穀',欲以'至'为'及'字说,谓不暇及於禄,免改为'志',得否?"曰:"某亦只是疑作'志',不敢必其然。盖此处解不行,作'志'则略通。不可又就上面撰,便越不好了。"或又引程子说。曰:"说不行,不如莫解;解便不好,如解白为黑一般。"

    问:"三年学而不至於穀,是无所为而为学否?"曰:"然。"<span class="h">〔焘〕</span>

    笃信好学章

    学者须以笃信为先。刘子澄说。<span class="h">〔端蒙〕</span>

    笃信,故能好学;守死,故能善道。惟善道,故能守死;惟好学,故能笃信。每推夫子之言,多如此。<span class="h">〔德明〕</span>

    惟笃信,故能好学;惟守死,故能善道。善,如"善吾生,善吾死"之"善",不坏了道也。然守死生於笃信,善道由於好学。徒笃信而不好学,则所信者或非所信;徒守死而不能推以善其道,则虽死无补。<span class="h">〔升卿〕</span>

    笃信,须是好学;但要好学,也须是笃信。善道,须是守死,而今若是不能守死,临利害又变了,则亦不能善道。但守死须是善道,若不善道,便知守死也无益,所以人贵乎有学。笃信,方能守死;好学,方能善道。<span class="h">〔义刚〕</span>恪录云:"此两句相关,自是四事。惟笃信,故能守死;惟好学,故能善道。"

    "危邦不入",是未仕在外,则不入;"乱邦不居",是已仕在内,见其纪纲乱,不能从吾之谏,则当去之。<span class="h">〔淳〕</span>

    "危邦不入",旧说谓已在官者,便无可去之义。若是小辟,恐亦可去;当责任者,则不容去也。<span class="h">〔必大〕</span>

    或问:"危邦固是不可入,但或有见居其国,则当与之同患难,岂复可去?"曰:"然。到此,无可去之理矣。然其失,则在於不能早去。当及其方乱未危之时去之,可也。"<span class="h">〔僩〕</span>

    天下无道,譬如天之将夜,虽未甚暗,然此自只向暗去。知其后来必不可支持,故亦须见几而作,可也。<span class="h">〔时举〕</span>

    不在其位章

    马庄甫问"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曰:"此各有分限。田野之人,不得谋朝廷之政。身在此间,只得守此。如县尉,岂可谋他主薄事!才不守分限,便是犯他疆界。"马曰:"如县尉,可与他县中事否?"曰:"尉,佐官也。既以佐名官,有繁难,只得伴他谋,但不可侵他事权。"<span class="h">〔大雅〕</span>

    师挚之始章

    徐问:"'关雎之乱',何谓'乐之卒章'?"曰:"自'关关雎鸠'至'锺鼓乐之',皆是乱。想其初必是已作乐,只无此词。到此处便是乱。"<span class="h">〔淳〕</span>

    或问:"'关雎之乱',乱何以训终?"曰:"既'奏以文',又'乱以武'。"<span class="h">〔节〕</span>

    "乱曰"者,乱乃乐终之杂声也。乱出国语史记。又曰:"关雎恐是乱声,前面者恐有声而无辞。"<span class="h">〔扬〕</span>

    狂而不直章

    狂,是好高大,便要做圣贤,宜直;侗,是愚模样,不解一事底人,宜谨愿;悾悾,是拙模样,无能为底人,宜信。有是德,则有是病;有是病,必有是德。有是病而无是德,则天下之弃才也!<span class="h">〔泳〕</span>

    问:"'狂而不直'之'狂',恐不可以进取之'狂'当之。欲目之以轻率,可否?"曰:"此'狂'字固卑下,然亦有进取意思。敢为大言,下梢却无收拾,是也。"<span class="h">〔必大〕</span>

    问:"侗者,同也,於物同然一律,无所识别之谓。悾者,空也,空而又空,无一长之实之谓。"先生以为,此亦因旧说,而以字义音训推之,恐或然尔。此类只合大概看,不须苦推究也。

    学如不及章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如今学者却恁地慢了。譬如捉贼相似,须是著起气力精神,千方百计去赶捉他,如此犹恐不获。今却只在此安坐熟视他,不管他,如何柰得他何!只忺时起来行得三两步,懒时又坐,恁地如何做得事成!

    巍巍{門俞}章

    看"巍巍{門俞}舜禹之有天下"至"禹,吾无间然"四章。先生云:"舜禹与天下不相关,如不曾有这天下相似,都不曾把一毫来奉己。如今人才富贵,便被他勾惹。此乃为物所役,是自卑了。若舜禹,直是高!首出庶物,高出万物之表,故夫子称其'巍巍'。"又曰:"尧与天为一处,民无能名。所能名者,事业礼乐法度而已。"

    正卿问:"舜禹有天下而不与,莫是物各付物,顺天之道否?"曰:"据本文说,只是崇高富贵不入其心,虽有天下而不与耳。巍巍,是至高底意思。大凡人有得些小物事,便觉累其心。今富有天下,一似不曾有相似,岂不是高!"<span class="h">〔恪〕</span>

    不与,只是不相干之义。言天下自是天下,我事自是我事,不被那天下来移著。<span class="h">〔义刚〕</span>

    正淳论:"'不以位为乐',恐不特舜禹为然。"曰:"不必如此说。如孟子论禹汤一段,不成武王不执中,汤却泄迩、忘远!此章之旨,与后章禹无间然之意同,是各举他身上一件切底事言之。"<span class="h">〔必大〕</span>

    因论"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之义,曰:"此等处,且玩味本文,看他语意所重落向何处。明道说得义理甚闳阔,集注却说得小。然观经文语意落处,却恐集注得之。"<span class="h">〔必大〕</span>

    大哉尧之为君章

    "惟天为大,惟尧则之",只是尊尧之词。不必谓独尧能如此,而他圣人不与也。<span class="h">〔淳〕</span>

    "惟尧则之"一章。曰:"虽荡荡无能名,也亦有巍巍之成功可见,又有焕乎之文章可睹。"<span class="h">〔谟〕</span>

    "大哉尧之为君!"炎谓:"吴才老书解说驩兜共工辈在尧朝,尧却能容得他,舜便容他不得,可见尧之大处,舜终是不若尧之大。"曰:"吴解亦自有说得好处。舜自侧微而兴,以至即帝位,此三四人终是有不服底意,舜只得行遣。故曰:'四罪而天下咸服。'"<span class="h">〔炎〕</span>

    舜有臣五人章

    魏问:"集注云'惟唐虞之际乃盈於此',此恐将'舜有臣五人'一句闲了。"曰:"宁可将上一句存在这里。若从元注说,则是'乱臣十人',却多於前,於今为盛。却是舜臣五人,不得如后来盛!"<span class="h">〔贺孙〕</span>

    李问"至德"。曰:"'三分天下有其二',天命人心归之,自可见其德之盛了。然如此而犹且不取,乃见其至处。"<span class="h">〔雉〕</span>

    问:"'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商',使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将终事纣乎,抑为武王牧野之举乎?"曰:"看文王亦不是安坐不做事底人。如诗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文王烝哉!'武功皆是文王做来。诗载武王武功却少,但卒其伐功耳。观文王一时气势如此,度必不终竟休了。一似果实,文王待他十分黄熟自落下来,武王却是生拍破一般。"<span class="h">〔宇〕</span>

    或问以为:"文王之时,天下已二分服其化。使文王不死,数年天下必尽服。不俟武王征伐,而天下自归之矣。"曰:"自家心如何测度得圣人心!孟子曰:'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古之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圣人已说底话尚未理会得,何况圣人未做底事,如何测度得!"后再有问者,先生乃曰:"若纣之恶极,文王未死,也只得征伐救民。"<span class="h">〔僩〕</span>

    问:"文王受命是如何?"曰:"只是天下归之。"问:"太王翦商,是有此事否?":"此不可考矣。但据诗云:'至于太王,实始翦商。'左传云:"泰伯不从,是以不嗣。'要之,周自日前积累以来,其势日大;又当商家无道之时,天下趋周,其势自尔。至文王三分有二,以服事殷,孔子乃称其'至德'。若非文王,亦须取了。孔子称'至德'只二人,皆可为而不为者也。周子曰:'天下,势而已矣。势,轻重也。'周家基业日大,其势已重,民又日趋之,其势愈重。此重则彼自轻,势也。"<span class="h">〔璘〕</span>

    因说文王事商,曰:"文王但是做得从容不迫,不便去伐商太猛耳。东坡说,文王只是依本分做,诸侯自归之。"或问:"此有所据否?"曰:"这也见未得在。但是文王伐崇、戡黎等事,又自显然。书说'王季勤劳王家',诗云太王翦商,都是他子孙自说,不成他子孙诬其父祖!春秋分明说'泰伯不从',是不从甚底事?若泰伯居武王之世,也只是为诸侯。但时措之宜,圣人又有不得已处。横渠云:'商之中世,都弃了西方之地,不管他,所以戎狄复进入中国,太王所以迁於岐。'然岐下也只是个荒凉之地,太王自去立个家计如此。"<span class="h">〔夔孙〕</span>

    问:"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一段,据本意,只是说文王。或问中载胡氏说,又兼武王而言,以为武王之间以服事商,如何?"曰:"也不消如此说,某也谩载放那里,这个难说。而今都回互个圣人,说得忒好,也不得。如东坡骂武王不是圣人,又也无礼。只是孔子便说得来平,如'武未尽善'。此等处未消理会,且存放那里。"<span class="h">〔僩〕</span>

    禹吾无间然章

    范益之问:"五峰说'禹无间然矣'章,云是'禹以鲧遭殛死,而不忍享天下之奉',此说如何?"曰:"圣人自是薄於奉己,而重於宗庙朝廷之事。若只恁地说,则较狭了。后来著知言,也不曾如此说。"<span class="h">〔义刚〕</span>

    黻,蔽膝也,以韦为之。韦,熟皮也。有虞氏以革,夏后氏以山,"殷火,周龙章"。祭服谓之黻,朝服谓之韠。左氏:"带裳韠舄。"<span class="h">〔泳〕</span>

    《朱子语类》 宋·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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