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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七 孟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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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娄下

    △舜生於诸冯章

    "若合符节。""以玉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则左右相合以为信。"先生曰:"古人符节,多以玉为之,如'牙璋以起军旅'。周礼中有以玉为竹节。又有竹符,又有英荡符。荡,小节竹,今使者谓之'荡节'也,刻之为符。汉有铜虎符、竹使符。铜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节,右留君所,左以与其人。有故,则君以其右合其左以为信也。曲礼曰:'献田地者,执右契。'右者,取物之券也。如发兵取物徵召,皆以右取之也。"<span class="h">〔卓〕</span>僩同。

    子产听郑国之政章

    郑之虎牢,即汉之成皋也。虎牢之下,即溱洧之水,后又名为汜水关,子产以乘舆济人之所也。闻人务德以为孟子之言非是。其说以为,溱洧之水,其深不可以施梁柱,其浅不可以涉,岂可以济乘舆!扒溱洧之水底皆是沙,故不可以施梁柱,但可用舟渡而已。李先生以为疑,或是偶然桥梁坏,故子产用其车以渡人。然此类亦何必深考。孟子之意,但言为政者当务民之宜,而不徒以小悺耳。<span class="h">〔僩〕</span>卓录云:"或问:'车舆岂可以涉水?'曰:'想有可涉处。'"闻人,秀州人。

    问:"子产之事,以左传考之,类非不知为政者。孟子之言,姑以其乘舆济人一事而议之耳。而夫子亦止以'惠人'目之,又谓其'犹众人之母,知食而不知教',岂非子产所为终以惠胜欤?"曰:"致堂於'惠人也',论此一段甚详。东坡云'有及人之近利,无经世之远图',亦说得尽。'都鄙有章',只是行惠人底规模。若后世所谓政者,便只是惠。"<span class="h">〔必大〕</span>

    中也养不中章

    "中也养不中,才也养不才。"养者,非速使之中、使之才,"渐民以仁,摩民以义"之谓也。下"以善养人"同。<span class="h">〔节〕</span>

    言人之不善章

    "言人之不善,当如后患何?"恐是孟子因事而言之。<span class="h">〔人杰〕</span>

    仲尼不为已甚章

    "仲尼不为已甚",言圣人所为,本分之外不加毫末。如人合吃八棒,只打八棒;不可说这人可恶,更添一棒。称人之善,不可有心於溢美;称人之恶,不可溢恶,皆不为已甚之事也。或上龟山书云:"徐行后长,得尧舜之道;不为已甚,知仲尼之心。"龟山读之甚喜,盖龟山平日喜说此两句也。<span class="h">〔僩〕</span>

    问:"'仲尼不为已甚',此言本分之外无所增加尔。"曰"已训太。"又问:"'非其君不仕,非其民不使';'治亦进,乱亦进,不羞污君,不辞小辟',气象可谓已甚矣,而目之曰圣人之清、和,似颇难会。"顷之,乃曰:"虽是圣,终有过当处。"又问:"伯夷'不念旧恶,求仁得仁',似是清中之和;下惠'不以三公易其介',似亦是和中之清。"曰:"然。凡所谓圣者,以其浑然天理,无一毫私意。若所谓'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朝诸侯,有天下;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者,皆不为也',这便是圣人同处,便是无私意处。但只是气质有偏比之失,故终有不中节处。所以易说'中正',伊川谓:'中重於正,正不必中也。'言中,则正已在其中。盖无正,则做中不出来;而单言正,则未必能中也。夷惠诸子,其正与夫子同,而夫子之中,则非诸子所及也。"又问:"夷惠皆言'风',而不以言伊尹,何哉?"曰:"或者以伊尹为得行其道,而夷惠不得施其志,故有此论。似不必然,亦偶然尔。"道夫曰:"以意揣之,窃恐伊尹胜似夷惠得些。"曰:"也是伊尹体用较全。"顷之。复曰:"夷惠高似伊尹,伊尹大似夷惠。"<span class="h">〔道夫〕</span>

    大人者章

    问"大人不失赤子之心"。"大人事事理会得,只是无许多巧伪曲折,便是赤子之心。"时举加或录云:"只恁地白直做将去,无许曲折。"又云:"坦然明白,事事理会得,都无许多奸巧。"

    敬之问"大人不失赤子之心"。曰:"这须著两头看,大人无不知,无不能;赤子无所知,无所能。大人者,是不失其无所知、无所能之心。若失了此心,使些子机关,计些子利害,便成个小底人,不成个大底人了。大人心下没许多事。"<span class="h">〔时举〕</span>

    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赤子无所知,无所能。此两句相拗,如何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却是不失其无所知、无所能做出?盖赤子之心,纯一无伪,而大人之心,亦纯一无伪。但赤子是无知觉底纯一无伪,大人是有知觉底纯一无伪。<span class="h">〔贺孙〕</span>夔孙录云:"大人之所以为大人者,却缘是它存得那赤子之心。而今不可将大人之心只作通达万变,赤子只作纯一无伪说。盖大人之心,通达万变而纯一无伪;赤子之心,未有所知而纯一无伪。"

    厚之问"赤子之心"。曰:"止取纯一无伪,未发时虽与圣人同,然亦无知。但众人既发时多邪僻,而赤子尚未然耳。"<span class="h">〔可学〕</span>

    问:"赤子之心,指已发而言,然亦有未发时。"曰:"亦有本发时,但孟子所论,乃指其已发者耳。"良久,笑曰:"今之大人,也无那赤子时心。"<span class="h">〔义刚〕</span>

    问:"赤子之心,莫是发而未远乎中,不可作未发时看否?"曰:"赤子之心,也有未发时,也有已发时。今欲将赤子之心专作已发看,也不得。赤子之心,方其未发时,亦与老稚贤愚一同,但其已发未有私欲,故未远乎中耳。"<span class="h">〔铢〕</span>

    施问"赤子之心"。曰:"程子道是'已发而未远'。如赤子饥则啼,渴则饮,便是已发。"<span class="h">〔宇〕</span>

    养生者章

    王德修云:"亲闻和靖说'惟送死可以当大事',曰:'亲之生也,好恶取舍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恶取舍无得而言。当是时,亲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亲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当大事"。'"先生曰:"亦说得好。"<span class="h">〔闳祖〕</span>

    君子深造之以道章

    "君子深造之以道",语势稍倒,"道"字合在"深造"之前。赵岐云"道者,进为之方",亦不甚亲切。道只是进学之具,深造者,从此挨向前去。如"之以"二字,寻常这般去处,多将作助语打过了。要之,却紧切。如"夜气不足以存",与"三代所以直道而行","以"字皆不虚设。"既醉以酒,既饱以德",皆是也。<span class="h">〔谟〕</span>

    问:"'道者,进为之方',如何?"曰:"此句未甚安,却只是循道以进耳。'道'字在上。"<span class="h">〔可学〕</span>

    敬之问"道者,进为之方"。曰:"是事事皆要得合道理。'取之左右逢其原',到得熟了,自然日用之间只见许多道理在眼前。东边去也是道理,西边去也是道理,都自凑合得著,故曰'逢其原'。如水之源。流出来,这边也撞著水,那边也撞著水。"<span class="h">〔贺孙〕</span>

    "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曰:"只深造以道,便是要自得之,此政与浅迫相对。所谓'深造'者,当知非浅迫所可致。若欲浅迫求之,便是强探力取。只是既下功夫,又下工夫,直是深造,便有自得处在其中。"又曰:"优游餍饫,都只是深造后自如此,非是深造之外又别欲自得也。与下章'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之意同。"<span class="h">〔〈螢,中"虫改田"〉〕</span>

    "君子深造之以道。"道,只是道理恁地做,恁地做。深造,是日日恁地做。而今人造之不以其道,无缘得自得。"深造之以道",方始欲其自得。看那"欲"字,不是深造以道,便解自得。而今说得多,又剩了;说得少,又说不出,皆是不自得。<span class="h">〔夔孙〕</span>

    "'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如何?"曰:"'深造'云者,非是急迫遽至,要舒徐涵养,期於自得而已。'自得之',则自信不疑,而'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於道也深;'资之深',则凡动静语默,一事一物,无非是理,所谓'取之左右逢其原'也。"又问:"'资'字如何说?"曰:"取也。资,有资藉之意。'资之深',谓其所资藉者深,言深得其力也。"<span class="h">〔谟〕</span>去伪略。

    或问"君子深造之以道"一章。曰:"'深造之以道',语似倒了。'以道'字在'深造'字上,方是。盖道是造道之方法,循此进进不已,便是深造之,犹言以这方法去深造之也。今曰'深造之以道',是深造之以其方法也。'以道'是工夫,'深造'是做工夫。如'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力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为学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是不以道。如为仁而'克己复礼',便是以道;若不'克己复礼',别做一般样,便是不以道。能以道而为之不已,造之愈深,则自然而得之。既自得之而为我有,'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这一句,又要人看。盖是自家既自得之,则所以资藉之者深,取之无穷,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滚滚地出来无穷。自家资他,他又资给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源头水来注满。若源头深,则源源来不竭;若浅时,则易竭矣。又如富人大宝藏,里面只管取,只管有。'取之左右逢其原',盖这件事也撞著这本来底道理,那件事也撞著这本来底道理,事事物物,头头件件,皆撞著这道理。如'资之深',那源头水只是一路来,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面都来。然这个只在自得上,才自得,则下面节次自是如此。"又云:"'资'字如'万物之资始','资於事父以事君'之'资',皆训'取'字。"<span class="h">〔焘〕</span>

    子善问"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一节。曰:"大要在'深造之以道',此是做工夫处。资,是他资助我,资给我,不是我资他。他那个都是资助我底物事,头头撞著,左边也是,右边也是,都凑著他道理源头处。源头便是那天之明命,滔滔汨汨底,似那一池有源底水。他那源头只管来得不绝,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来供自家用。似那鱼凑活水相似,却似都凑著他源头。且如为人君,便有那仁从那边来;为人臣,便有那个敬从那边来;子之孝,有那孝从那边来;父之慈,有那慈从那边来,只是那道理源头处。庄子说'将原而往',便是说这个。自家靠著他原头底这个道理,左右前后都见是这道理。庄子说'在谷满谷,在坑满坑',他那资给我底物事深远,自家这里头头凑著他原头。"<span class="h">〔植〕</span>贺孙录疑同,见下。

    子善问:"'君子深造之以道',造是造道,欲造道,又著'以道',语意似'以道深造'。"曰:"此只是进为不已,亦无可疑。公将两个'道'字来说,却不分晓。"贺孙问:"'深造'之'造'字,不可便做已到说。但言进进做将去,又必以其方。"曰:"然。"又问:"'取之左右逢其原',是既资之深,则道理充足,取之至近之处,莫非道理。"曰:"'资'字恰似资给、资助一般。资助既深,看是甚事来,无不凑著这道理。不待自家将道理去应他,只取之左右,便撞著这道理。如有源之水滚滚流出,只管撞著他。若是所资者浅,略用出便枯竭了。庄子说'庖丁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乡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正是此意。为人君,便是撞著个仁道理;为人臣,便自撞著个敬道理;为人子,便自撞著个孝道理;为人父,便自撞著个慈道理;与国人交,便自撞著个信道理,无適而不然。"<span class="h">〔贺孙〕</span>

    "居之安",只是如人之居住得那里安稳。只是从初本原如此,到熟处,左右皆逢之。<span class="h">〔谦〕</span>

    或问:"'自得'章,文义莫有节次否?"曰:"此章重处只在自得后,其势自然顺下来,才恁地,便恁地,但其间自不无节次。若是全无节次,孟子何不说'自得之,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曰:"尹先生却正如此说。"曰:"看他说意思自别。孟子之意,是欲见其曲折而详言之;尹先生之言,是姑举其首尾而略言之。自孟子后,更无人会下这般言语。"

    或问:"程子之说如何?"曰:"必须以道,方可'潜心积虑,优游厌饫'。若不以道,则'潜心积虑,优游厌饫'做甚底!"<span class="h">〔焘〕</span>

    博学而详说之章

    "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惟先难而后易,凡事皆然。<span class="h">〔道夫〕</span>

    问:"'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如何?"曰:"约自博中来。既博学,又详说,讲贯得直是精确,将来临事自有个头绪。才有头绪,便见简约。若是平日讲贯得不详悉,及至临事只觉得千头万绪,更理会不下,如此则岂得为约?"<span class="h">〔去伪〕</span>

    问"博学详说,将以反说约也"。曰:"贯通处便是约,不是贯通了,又去里面寻讨个约。公说约处,却是通贯了,又别去寻讨个约,岂有此理!伊川说格物处云:'但积累多后,自然脱然有贯通处。''积累多后',便是学之博;'脱然有贯通处',便是约。"杨楫通老问:"世间博学之人非不博,却又不知个约处者,何故?"曰:"他合下博得来便不是了,如何会约。他便不穷究这道理是如何,都见不透彻,只是搜求隐僻之事,钩摘奇异之说,以为博,如此岂能得约!今世博学之士大率类此。不读正当底书,不看正当注疏,偏拣人所不读底去读,欲乘人之所不知以夸人。不问义理如何,只认前人所未说,今人所未道者,则取之以为博。如此,如何望到约处!"又曰:"某尝不喜扬子云'多闻则守之以约,多见则守之以卓'。多闻,欲其约也;多见,欲其卓也。说多闻了,又更要一个约去守他,正如公说。这个是所守者约,不是守之以约也。"<span class="h">〔僩〕</span>

    徐子曰章

    所谓"声闻过情",这个大段务外郎当。且更就此中间言之,如为善无真实恳恻之意,为学而勉强苟且徇人,皆是不实。须就此反躬思量,方得。<span class="h">〔僩〕</span>

    人之所以异於禽兽章

    敬之问"人之所以异於禽兽者几希"。曰:"人与万物都一般者,理也;所以不同者,心也。人心虚灵,包得许多道理过,无有不通。虽间有气禀昏底,亦可克治使之明。万物之心,便包许多道理不过,虽其间有禀得气稍正者,亦止有一两路明。如禽兽中有父子相爱,雌雄有别之类,只有一两路明,其他道理便都不通,便推不去。人之心便虚明,便推得去。就大本论之,其理则一;才禀於气,便有不同。"贺孙问:"'几希'二字,不是说善恶之间,乃是指这些好底说,故下云'庶民去之,君不存之'。"曰:"人之所以异於物者,只争这些子。"<span class="h">〔贺孙〕</span>时举录云:"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心也。人心虚灵,无所不明;禽兽便昏了,只有一两路子明。人之虚灵皆推得去,禽兽便推不去。人若以私欲蔽了这个虚灵,便是禽兽。人与禽兽只争这些子,所以谓之'几希'。"

    徐元昭问:"'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如何是存之?"曰:"存,是存所以异於禽兽者。何故至'存之'方问?"因问元昭:"存何物?"元昭云:"有所见。"曰:"不离日用之间。"曰:"何谓日用之间?"曰:"凡周旋运用。"曰:"此乃禽兽所以与人同,须求其所以与人异者。僧问佛:'如何是性?'曰:'耳能闻,目能见。'他便把这个作性,不知这个禽兽皆知。人所以异者,以其有仁义礼智,若为子而孝,为弟而悌,禽兽岂能之哉!"元昭又云:"'万物皆备於我',此言人能备禽兽之不备。"曰:"观贤此言,元未尝究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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