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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七 孟子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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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n class="h">〔可学〕</span>璘录别出。

    元昭问"君子存之"。曰:"存是存其所以异於禽兽之道理,今自谓能存,只是存其与禽兽同者耳。饥食渴饮之类,皆其与禽兽同者也。释氏云:'作用是性。'或问:'如何是作用?'云:'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微尘。'此是说其与禽兽同者耳。人之异於禽兽,是'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释氏元不曾存得。"<span class="h">〔璘〕</span>

    知而不存者有矣,未有不知而能存者也。"君子存之。"<span class="h">〔僩〕</span>

    "明於庶物",如物格。<span class="h">〔闳祖〕</span>

    或问:"'明於庶物,察於人伦',明、察之义有浅深否?"曰:"察深於明。明只是大概明得这个道理尔。"又问:"与孝经'事天明,事地察'之义如何?"曰:"这个'明、察'又别。此'察'字,却训'著'字;'明'字训'昭'字。事父孝,则事天之道昭明;事母孝,则事地之道察著。孟子所谓'明、察',与易系'明於天之道,察於人之故'同。"<span class="h">〔去伪〕</span>

    子善问:"舜'明庶物,察人伦'。文势自上看来,此'物'字,恐合作禽兽说。"曰:"不然。'明於庶物',岂止是说禽兽?禽兽乃一物。凡天地之间眼前所接之事,皆是物。然有多少不甚要紧底事,舜看来,惟是於人伦最紧要。"<span class="h">〔贺孙〕</span>

    "明於庶物,察於人伦。"明、察是见得事事物物之理,无一毫之未尽。所谓仁义者,皆不待求之於外,此身此心,浑然都是仁义。<span class="h">〔贺孙〕</span>

    守约问:"孟子何以只说'舜明於庶物,察於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曰:"尧自是浑然。舜却是就事物上经历,一一理会过。"<span class="h">〔贺孙〕</span>

    问:"'舜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若学者,须是行仁义方得。"曰:"这便如適来说'三月不违'意。他是平日身常在仁义内,即恁地行出。学者身在外了,且须去求仁义就上行;然又须以'由仁义行'为准的,方得。"<span class="h">〔贺孙〕</span>

    符舜功言:"只是'由仁义行',好行仁义,便有善利之分。"曰:"此是江西之学。岂不见上面分明有个'舜'字?惟舜便由仁义行,他人须穷理,知其为仁为义,从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智者利仁',既未能安仁,亦须是利仁。利仁岂是不好底!知仁之为利而行之。不然,则以人欲为利矣!"<span class="h">〔德明〕</span>

    禹恶旨酒章

    问:"'禹恶旨酒,好善言;汤执中;文王望道未之见;武王不泄迩,不忘远;周公坐以待旦。'此等气象,在圣人则谓之'兢兢业业,纯亦不已';在学者则是'任重道远,死而后已'之意否?"曰:"他本是说圣人。"又曰:"读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span class="h">〔道夫〕</span>

    问:"'汤执中,立贤无方',莫是执中道以立贤否?"曰"不然。执中自是执中,立贤自是立贤。只这'执中',却与子莫之'执中'不同。故集注下谓:'执,谓守而不失。'汤只是要事事恰好,无过不及而已。"<span class="h">〔时举〕</span>

    问:"'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上文既是各举一事言,四圣人之事亦多,周公如何施之?"曰:"此必是周公曾如此说。大抵所举四事极好,此一处自舜推之至於孔子。"<span class="h">〔可学〕</span>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此不可考,恐是周公自有此语。如"文王我师也,周公岂欺我哉"?此直是周公曾如此语,公明仪但举之耳。四事极说得好。"泄"字有狎底意思。<span class="h">〔谟〕</span>

    因论"泄迩、忘远",老苏说乖,曰:"圣人心如潮水上来,湾坳浦溆,一时皆得,无有远迩。"<span class="h">〔方〕</span>

    王者之迹熄章

    问"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曰:"这道理紧要在'王者之迹熄'一句上。盖王者之政存,则'礼乐征伐自天子出',故雅之诗自作於上,以教天下。王迹灭熄,则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故雅之诗不复作於上,而诗降而为国风。是以孔子作春秋,定天下之邪正,为百王之大法也。"<span class="h">〔焘〕</span>

    庄仲问:"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先儒谓自东迁之后,黍离降为国风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删诗之时降之。"曰:"亦是他当时自如此。要识此诗,便如周南召南当初在镐丰之时,其诗为二南;后来在洛邑之时,其诗为黍离。只是自二南进而为二雅,自二雅退而为王风。二南之於二雅,便如登山;到得黍离时节,便是下坡了。"<span class="h">〔文蔚〕</span>

    可以取章

    "可以取,可以无取",是先见得可以取,后来却见得可以无取,如此而取之,则伤廉矣。盖后来见者较是故也。"与、死",亦然。<span class="h">〔闳祖〕</span>

    正卿问:"'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亦是二联之义?"曰:"看来'可以取',是其初略见得如此;'可以无取',是子细审察见得如此,如夫子言'再思'一般。下二联放此,庶几不碍。不然,则不取却是过厚,而不与、不死,却是过薄也。"<span class="h">〔壮祖〕</span>

    "可以取,可以无取",此段正与孔子曰"再斯可矣"相似。凡事初看尚未定,再察则已审矣,便用决断始得。若更加之思焉,则私意起,而非义理之本然。<span class="h">〔僩〕</span>

    "可以取,可以无取"云云。夫取为伤廉,固也。若与者本惠,死者本勇,而乃云"伤惠、伤勇"者,谓其过予与无益之死耳。且学者知所当予而不至於吝啬,知所当死而不至於偷生,则几矣。<span class="h">〔人杰〕</span>

    孟子言:"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他主意只在"取伤廉"上,且将那"与伤惠"来相对说。其实与之过厚些子,不害其为厚;若才过取,便伤廉,便是不好。过与,毕竟当时是好意思;与了再看之。方见得伤惠,与伤廉不同。所以子华使於齐,"冉子与之粟五秉",圣人虽说他不是,然亦不大故责他。只是才过取,便深恶之,如冉求为之聚敛而欲攻之,是也。<span class="h">〔僩〕</span>

    天下之言性也章

    问:"'则故而已矣',故是如何?"曰:"故,是个已发见了底物事,便分明易见。如公都子问性,孟子却云:'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盖性自是个难言底物事,惟恻隐、羞恶之类却是已发见者,乃可得而言。只看这个,便见得性。集注谓'故'者是已然之迹也。是无个字得下,故下个'迹'字。"<span class="h">〔时举〕</span>

    问"则故而已矣"。曰:"性是个糊涂不分明底物事,且只就那故上说,故却是实有痕迹底。故有两件,如水之有顺利者,又有逆行者。毕竟顺利底是善,逆行底是恶,所以说'行其所无事',又说'恶於凿',凿则是那逆行底。又说'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性是糊涂底物事,情却便似实也。如恻隐、羞恶、辞逊、是非,这便是情。"相。

    敬之问:"故,是已然之迹,如水之润下,火之炎上。'以利为本',是顺而不拂之意。"曰:"利是不假人为而自然者。如水之就下,是其性本就下,只得顺他。若激之在山,是不顺其性,而以人为之也。如'无恻隐之心非人,无羞恶之心非人',皆是自然而然。惟智者知得此理,不假人为,顺之而行。"<span class="h">〔南升〕</span>时举录别出。

    敬之问:"'故者,以利为本。'如火之炎上,水之润下,此是故;人不拂他润下炎上之性,是利。"曰:"故是本然底,利是他自然底。如水之润下,火之炎上,固是他本然之性如此。然水自然润下,火自然炎上,便是利。到智者行其所无事,方是人之得自然底,从而顺他。"<span class="h">〔时举〕</span>倪同。

    "故,是已然之迹,如水之下,火之上,父子之必有亲,孟子说'四端',皆是。然虽有恻隐,亦有残忍,故当以顺为本。如星辰亦有逆行,大要循躔度者是顺。"问:"南轩说故作'本然'。"曰:"如此则善外别有本然。孟子说性,乃是於发处见其善,荀扬亦於发处说,只是道不著。"问:"既云'於发处见',伊川云'孟子说性,乃极本穷原之理',莫因发以见其原?"曰:"然。"<span class="h">〔可学〕</span>

    器之说:"'故者以利为本',如流水相似,有向下,无向上,是顺他去。"曰:"故是本来底,以顺为本。许多恻隐、羞恶,自是顺出来,其理自是如此。孟子怕人将不好底做出去,故说此。若将恶者为利之本,如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这便是将不利者为本。如伊川说,楚子越椒之生,必灭若敖氏,自是出来便恶了。荀子因此便道人性本恶。据他说,'涂之人皆可为禹',便是性善了。他只说得气质之性,自是不觉。"<span class="h">〔宇〕</span>

    故,只是已然之迹,如水之润下,火之炎上。润下炎上便是故也。父子之所以亲,君臣之所以义,夫妇之别,长幼之序,然皆有个已然之迹。但只顺利处,便是故之本。如水之性固下也,然搏之过颡,激之在山,亦岂不是水哉!但非其性尔。仁义礼智,是为性也。仁之恻隐,义之羞恶,礼之辞逊,智之是非,此即性之故也。若四端,则无不顺利。然四端皆有相反者,如残忍饶录作"忮害"。之非仁,不耻之非义,不逊之非礼,昏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伊川发明此意最亲切,谓此一章专主"智"言。凿於智者,非所谓以利为本也。其初只是性上泛说起,不是专说性。但谓天下之说性者,只说得故而已。后世如荀卿言"性恶",扬雄言"善恶混",但皆说得下面一截,皆不知其所以谓之故者如何,遂不能"以利为本"而然也。荀卿之言,只是横说如此,到底灭这道理不得。只就性恶篇谓"涂之人皆可如禹",只此自可见。"故"字,若不将已然之迹言之,则下文"苟求其故"之言,如何可推?历家自今日推算而上,极於太古开辟之时,更无差错,只为有此已然之迹可以推测耳。天与星辰间,或躔度有少差错,久之自复其常。"以利为本",亦犹天与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此,皆凿之谓也。<span class="h">〔谟〕</span>

    "'天下之言性,则故而已矣。'故,犹云所为也。言凡人说性,只说到性之故,盖故却'以利为本'。利顺者,从道理上顺发出来是也,是所谓善也。若不利顺,则是凿,故下面以禹行水言之。'苟求其故',此'故'与'则故'却同,故,犹所以然之意。"直卿云:"先生言,刘公度说此段意云,孟子专为智而言,甚好。"<span class="h">〔端蒙〕</span>

    问"天下之言性,则故而已"。先生引程子之言曰:"此章意在'知'字。此章言性,只是从头说下。性者,浑然不可言也,惟顺之则是,逆之则非。天下之事,逆理者如何行得!便是凿也。凿则非其本然之理。禹之行水,亦只端的见得须是如此,顺而行之而已。鲧绩之不成,正为不顺耳。"<span class="h">〔力行〕</span>

    问:"伊川谓:'则,语助也;故者,本如是者也。今言天下万物之性必求其故者,只是欲顺而不害之也。'伊川之说如何?"曰:"'则'字不可做助语看了,则有不足之意。性最难名状。天下之言性者,止说得故而已矣。'故'字外,难为别下字。如故,有所以然之意。利,顺也;顺其所以然,则不失其本性矣。水性就下,顺而导之,水之性也。'搏而跃之',固可使之在山矣,然非水之本性。"或问:"天下之言性,伊川以为言天下万物之性,是否?"曰:"此倒了。他文势只是云'天下之言性者,止可说故而已矣'。如此,则天下万物之性在其间矣。"又问:"后面'苟求其故',此'故'字与前面'故'字一般否?"曰:"然。"<span class="h">〔去伪〕</span>

    君子所以异於人者章

    问:"'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是我本有此仁此礼,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曰:"非也。便这个在存心上说下来,言君子所以异於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则以仁以礼而存之於心,小人则以不仁不礼而存之於心。须看他上下文主甚么说,始得。"<span class="h">〔僩〕</span>

    问:"先生注下文,言'存仁、存礼',何也?"曰:"这个'存心',与'存其心,养其性'底'存心'不同,只是处心。"又问:"如此,则是君子之所以异於人者,以其处心也。"曰:"以其处心与人不同。"又问:"何谓处心?"曰:"以仁处於心,以礼处於心。"集注非定本。<span class="h">〔节〕</span>

    蔡问:"'以仁存心',如何下'以'字?"曰:"不下'以'字也不得。吕氏云'以此心应万事之变',亦下一'以'字。不是以此心,是如何?"问:"程子谓'以敬直内,则不直矣',何也?"曰:"此处又是解'直方'二字。从上说下来,'敬以直内',方顺;以敬,则不顺矣。"<span class="h">〔淳〕</span>

    "我必不忠",恐所以爱敬人者,或有不出於诚实也。<span class="h">〔人杰〕</span>

    问"自反而忠"之"忠"。曰:"忠者,尽己也。尽己者,仁礼无一毫不尽。"<span class="h">〔节〕</span>

    "舜,人也,我亦人也。舜为法於天下,可传於后世,我犹未免为乡人也,是则可忧也。"此便是知耻。知耻,则进学安得不勇!<span class="h">〔闳祖〕</span>

    禹稷当平世章

    问:"'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似天下之事重乎私家也。若家有父母,岂可不入?"曰:"固是。然事亦须量缓急。"问:"何谓缓急?"曰:"若洪水之患不甚为害,只是那九年泛泛底水,未便会倾国覆都,过家见父母,亦不妨。若洪水之患,其急有倾国溺都、君父危亡之梨,也只得且奔君父之急。虽不过见父母,亦不妨也。"又问:"'乡邻有斗者,虽闭户可也',此便是用权。若乡邻之斗有亲戚兄弟在其中,岂可一例不救?"曰:"有兄弟固当救,然事也须量大小。若只是小小斗殴,救之亦无妨。若是有兵戈杀人之事,也只得闭门不管而已。"<span class="h">〔僩〕</span>

    公都子问匡章章

    "孟子之於匡章,盖怜之耳,非取其孝也。故杨氏以为匡章不孝,'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与之绝耳'。据章之所为,因责善於父母而不相遇,虽是父不是,己是,然便至如此荡业,'出妻屏子,终身不养',则岂得为孝!笔孟子言'父子责善,贼恩之大者',此便是责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绝之地尔。然当时人则遂以为不孝而绝之,故孟子举世之不孝者五以晓人。若如此五者,则诚在所绝尔。后世因孟子不绝之,则又欲尽雪匡子之不孝而以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也。必若孟子之所处,然后可以见圣贤至公至仁之心矣。"或云:"看得匡章想是个拗强底人,观其意属於陈仲子,则可见其为人耳。"先生甚然之,曰:"两个都是此样人,故说得合。"味道云:"'舜不告而娶',盖不欲'废人之大伦,以{封心}父母'耳,如匡章,则其{封心}也甚矣!"<span class="h">〔广〕</span>

    《朱子语类》 宋·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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