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事之来,真足令人毫无兴趣。然此亦无可如何之事,只好付之一叹而已。
————家书摘录
致母亲书
六年第一号上
吾母膝下:
前日得第八号信及冬秀之信,甚为喜慰。儿近感时症,得重伤风之恙已十余日,尚未全好。病中得家书,喜可知也。儿久不作书之故,已于前号信中言之。实则儿入冬以来,似有病意,虽郁积不发,终觉无有精神,不能高兴。以故,除工课以外,颇无余力及于他事。
年假中天气冷暖不时,时症大作,遂亦及我。医生云,但静养几日,便可全愈。今正服药,寒热已退,头亦不疼痛,尚微咳嗽,然亦大减。
今日竟觉精神亦好,故作此书耳。
此系不要紧的病,望吾母勿以为念,至要至要。否则儿下次有病痛,亦不再告知家中人了。
冬秀信甚好,此信较其几年前在吾家所作寄其祖母之信,胜几十倍矣。病榻无事,作诗纪之:
病中得他书,不满八行纸。
全无要紧话,颇使我欢喜。
我不认得他,他不认得我。
我却能念他,这是为什么?
岂不因我们,分定长相亲。
由分生情意,所以非路人。
天边一游子,生不识故里。
终有故乡情,其理亦如此。
岂不爱自由,此意无人晓。
情愿不自由,便是自由了。
此儿的白话诗也。今年元旦病中作新年词一首,亦是白话。
沁园春·新年
早起开门,
送出病魔,
迎入新年。
你来得真好,
相思已久,
自从去国,
直到今年。
更有些人,
在天那角,
欢喜今年第七年。
何须问,
到明年此日,
谁与过年。
回头请问新年。
那能使今年胜去年。
说“少做些诗,
少写些信,
少说些话,
可以长年。
莫乱思谁,
但专爱我,
定到明年更少年。”
多谢你,
且暂开诗戒,
先贺新年。
茶叶、蜜枣、绣巾已于月初收到。另有函致节甫公,谢其费神,并乞其代挪借今年家用,不知能办到否。
儿婚事之预备,望吾母不必早日为之。俟儿归国时再方之不迟也。
此祝
吾母康健百福
适儿 一月十七日
上月得曹庸斋伯之子曹继高一书,此人现在究竟如何,甚愿闻之。想秠嫂必能告我也。
适儿又及
程鉴泉兄之子程光普兄亦常有书来。吾察其字迹,知其人必老成勤苦。家中亦知其人否(此人即与儿在梅溪学堂同学者)?
致母亲书
第六号上
吾母膝下:
前寄第五号书,言或能于六月初起程归国。今以大考期在五月廿二日,考后匆匆不能于几日之中摒挡一切未了之事。故六月中已不能起程,乃须待至七月初耳。因恐家中人相待,故先以此告知。
前书言欲于归里时与冬秀一见,不知能办得到否。望吾母早与江氏言之。
婚事今夏决不能办,一因无时候,——因此时无钱也。更有一层,吾乡婚礼,有许多迷信无道理的仪节,儿甚不愿遵行。故拟于归里时与里中人士商议一种改良的婚礼。此也可开开风气,惟此事非儿此时所能悬想,故当暂缓耳。
连日因赶紧将论文抄完,故极忙,不能多作书矣。
论文五日内可成,论文完后即须预备大考。
此次大考,乃是面试,不用纸笔,但有口问口答。试者为各科教长,及旁习各科之教员,但想不甚难耳。
此时论文已了,一切事都不在意中,考试得失已非所注意矣。
这几年内,因在外国,不在国内政潮之中,故颇能读书求学问。
即此一事,已足满意,学位乃是末事耳。但既以来此,亦不得不应大考以了一事而已。
适儿 四月十九日
致母亲书
吾母膝下:
到上海之时,即有一书寄家,想已收到。儿在此所有应接洽之事,已将完了。一俟完了,即须归里。大约一星期之内,可到芜湖。
昨日接江子隽姻丈手书,言彼亦将归去,拟在芜相待,俟适到时同伴归里。儿已作书答之,乞其相待同行。
儿此次归里,决计暂不迎娶,家中千万勿作迎娶之预备。盖以天气太热,一也。儿在家只有二三十日之久,时日太匆促,二也。
长途劳苦,颇思在家少息,不愿办此忙闹之事,三也。无钱何能办此事,若太从俭则无以对吾及冬秀;若从丰,则断非今日力所能及,四也。以此诸故,儿志已决,拟冬假中再办此事,望吾母能鉴儿之意,谅儿之心,并意告知冬秀及江氏家中亲长,使其勿作今夏迎娶之筹备。
此事已缓了十年,今岂并几个月亦不能再缓乎?
儿在美时曾有信言归时欲先与冬秀一见,或在吾家或在江村皆可。此事不知吾母曾告冬秀否?如能接冬秀来吾家暂住几日更好。
儿到芜时,当与子隽姻丈一言之。
适儿 七月十六日
致母亲书
吾母膝下:
适于今日午间到芜湖,途中虽颇苦热,然幸无疾病,可释远虑。
到芜后即到科学图书社汪盂邹兄处,始知北京大学所以屡次来催者,并无他事,不过因北京招考,无人帮助看卷子,故欲适先去耳。今考期已过,正可不忙。但适已决意不湾上海,且先去北京,俟事体小定,再来上海。其余诸事,且俟他日再说。已作此书后,闻人言明侄有病(脚气),甚欲归来。此病非回徽州不可。适且决计去上海一行,一则可看看明侄,二则可将上海之书箱带去,三则可一看川沙店情形。在途中有两个明信片寄家,想已收到。
匆匆奉禀,即祝
吾母康健百福。
合家亲长均此。
适儿 七月十六日( 9 月 2 日)
附上信封一包。
致母亲书
吾母膝下:
到京已近廿日,而大学尚未上课。初定初十日开学,继改定廿一日开学。廿一日开学时,适演说《大学与中国高等学问之关系》。
开学后,初定廿六日开课,后以来不及,又改到十月一日(即八月十六日)上课。来京白白地糟蹋了廿日,若早知如此,还可在家多住廿日,或竟能先把婚事办了。盖大学自“复辟”风潮之后,有两个月无人办事。故各事至今尚乱七八糟,一无头绪,乃到今日尚未开学也。
适之薪金已定每月二百六十元。所同居高君亦好学之士。所居甚僻静,可以无外扰,故欲移出同居也。彼处房钱每月不过六元,每人仅出二元耳。合他种开销算起来,也不过每月四五十元之谱。
今年所怕须是添置衣服之费,皮衣更不得了。
 ...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