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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太后的梳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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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欧美人士以化装术炫耀当世之前,我们的皇太后,已早就很透彻地发明了许多美容的秘决,有几种到如今可说还不曾给人家发现咧!所以我在当时就确认每次早朝之前,随着太后上伊的梳洗室中去瞧伊慢条斯理的化装起来,委实是等于去上一课“美容术”,而且是每次都能给我们得到新的体验,决不会让我们白白地站上半天的;因为伊老人家对于面部化装的一件工程,始终是十二分小心地从事着的。

    我因为特别的醉心于太后的化装术,所以只要有机会,总欢喜悄悄地挨去瞧伊打扮;伊是面向着一张月牙形的梳妆台坐的,我就站在伊的背后。说起伊这一张月牙形的梳妆台,倒也很值得特别提一提:它的式样乃是由太后亲自拟就的,高低长短,无不极度适宜,使用时的便利,简直无可形容。论到它上面的镜子,虽不曾有象现在这样的凸镜,可是上下左右,装得真不少,而且每方玻璃间的接缝处,因为镶工的精致,都是非常的紧密,倘不凑近去仔细瞧看的话,便会误认是整块的玻璃。

    太后有了这样完备的镜子,已说可安坐在椅子看到伊自己上半身的各部分,无需再站起来或侧过去了。

    太后每次化装所费的时间,自然是很长的;伊必先很稳妥地坐端正了,然后开始化装。

    伊所用的第一件东西就是粉。有一天,想来大半是伊老人家已经知道我很注意伊的化装的缘故,竟很详尽地告诉了我许多的秘密,首先论及的,就是伊所用的粉的制法。

    “给你说实话,我们对于一切化装上的用品可说没一种不是精工选制的!”伊慢慢地说道:“倘不是最上等的精品,我们是决不要用的,便是他们也决不敢贡上来,你大概心上总不免很奇怪吗?照普通人家的习惯讲,已做寡妇的女人是不应该再用什么脂粉的,但我们却天天在调弄脂粉,岂非很背礼吗?

    可是这也不是我所创的例,上代的老祖宗,已早就这样了。尤其是我们处在这样地位上,所穿的衣服,往往很鲜艳;衣服的颜色一鲜艳,可就不能让自己的容颜再保持着灰褐色了,因为容色和衣色如其太不相称,委实是非常难看的。这就是我们不能不打扮打扮的缘故!”

    “现在先说我们所用的这种粉:它的原料其实也和寻常的粉一般是用米研成细粉,加些铅便得,并且你从表面上看,它的颜色反而尤比寻常的粉黄一些,但在实际上,却大有区分。

    第一,它们的原料的选择是十分精细的,不仅用一种米;新上市的白米之外,还得用颜色已发微紫的陈米,如此,粉质便可特别的细软。第二,磨制的手续也决不像外面那样的草草,新米和陈米拣净之后,都得用大小不同的磨子研磨上五六次;先在较粗的石磨中研,研净后筛细,再倒入较细的石磨中去研,研后再筛,这样研了筛,筛了研的工作,全都由几个有经验的老太监担任,可说是丝毫不苟的。这两种不同的米粉既研细了,就得互相配合起来,配合的分量也有一定,不能太多太少,否则色泽方面便要大受影响。第三,我们这种粉的里面,虽是为了要不使它易于团结成片的缘故,也象外面一样的加入铅粉在内,然而所加的分量是很少很少的,只仅仅使它不团起来就得;外面所制的往往一味滥加,以致用的人隔了一年半载,便深受铅毒,脸色渐渐发起青来,连皮肤也跟着粗糙了,有几种甚至会使人的脸在不知不觉中变黑起来;如果在举行什么朝典的时候,我们的脸色忽然变了黑色,岂不要闹成一桩绝大的笑话!”

    太后的幽默和风趣,有时候委实是很能够意味的;试想一位庄严肃穆的皇太后,在伊的群臣之前,突然变出了一张黑脸来,兀的不要笑杀人吗?我悬想到这个情景,差一些就要笑出来了,但我只能忍耐着,哪里敢笑;因为我要是一笑的话,伊就会在镜子里瞧到了,也许便要逼着我说明何以好笑的缘故,这样教我将如何答复呢?

    伊的粉虽然是那样的考究,但伊却用得很少,不象寻常一般妇女那样的动辄涂成一张曹操似的白脸;伊只是很薄的敷上一层就算了,大概这也是伊的“美容秘决”之一。

    “我们所用的胭脂,”伊接着又说道:“制造起来,简直尤比粉来得讲究:它们是纯粹用玫瑰花的液汁所制成的,玫瑰花汁原算不得是什么希罕的东西,寻常的胭脂中,用它的尽有;所以我们的特长,又在精选,因为玫瑰花的颜色不但不能几千万朵完全一样,便是同在一朵上的花瓣,也往往深淡各别,如把这种深淡各别的花瓣一起收来,捣成液汁,结果便难望能有颜色鲜明匀净的胭脂可得,至少必不能和一朵颜色极正常的鲜玫瑰花相比。因此,我们把许多玫瑰花采来之后,必须逐一检验,只把颜色正常的花瓣摘下备用,其余的一概弃去;这种拣选工作峭但很费时间,而且也不是一个毫无经验的生手所能从事的。”  伊说到这里,我立刻就明白了,怪不得我常在某一座偏殿里瞧见有几个太监围着一只大竹筐,象搜觅什么宝贝一般的细心地拣摘着玫瑰花瓣,原来是为着做胭脂用的!

    “待到颜色正常的玫瑰花瓣拣满了相当的数量以后,”太后津津有味地继续给我讲解道:“于是便把它们安在洁净的石臼里,慢慢在舂,一直舂到花瓣变成厚浆一般才歇;接着再用细纱制成的滤器滤过,使一切尽可能质完全滤去,成为最明净的花汁,这样就得开始做胭脂的最重要的一部分工作了。”

    太后的梳妆台上一向就安着好几方鲜红色的丝绵,这是我久已知道的;此刻伊就随手拈起一方来,并且一柄金制的小剪刀,轻劝地从这上面剪下了很小的一块来。

    “花的液汁制成后,我们便用当年新缫就的蚕丝来,(当然是未染过的白丝)”伊又说道:“压成一方方象月饼一样的东西;它们的大小是依着我的胭脂缸的口径而定的,所以恰好容纳得下。这一方方的丝绵至少要在花汁中浸上五天或六天,才可以通体浸透;瞧它们一浸透,便逐一取出来,送到太阳光下面去晒着,约莫晒过三四天,它们已干透了,方始可以送进来给我们使用。所费的工夫,仔细算来确也不少,幸而我们也用得不怎样浪费,每做一次,总可够五个月半年之用咧!”

    太后擦胭脂又是怎样搽法呢?  伊先剪下的一小方红丝绵在一杯温水中浸了一浸,便取出来在两个手掌的掌心里轻轻地擦着,擦到伊自己觉得已经满意了,这才停止;因为从前的女人,掌心上总是搽得很红的,所以太后第一步也是搽掌心。掌心搽好,才搽两颊;这时候伊可没工夫再和我说话了,伊把伊的脸和镜子凑得非常的近,并用极度小心搽着,以期不太浓,也不太花,正好适宜为度。最后才是点唇,不过从前的人决不象现在人一样的把上下唇的全部统搽上口红,伊们是只在唇的中间搽上一点胭脂,这恐怕就是受着文人“樱桃小口”的一句形容词的影响罢!

    及至太后自己把面部的化装施行妥善以后,便教人出去招呼那御用理发匠走进来给伊承值。这个理发匠自然也是太监,可是据同伴们告诉我,他的技术之精熟,在中国可称独步,没有一个能和他比拟的人,所以太后也非常的信用他,时常赞誉着。但在那理发匠自己,却未必很愿意为太后承值;第一就因为太后的脾气太不好。动辄要受责骂,使他常觉战战兢兢地象在给一头老虎抓痒一般。有时候偶一不小心,多给太后梳下了几许头发来,或是梳的时候,碰痛了伊一些,那就不能饶恕了,总得立即拖出去责打几十下宫杖,杖完还得进来承值;不过这种情形究竟是极难得碰到的,即使多梳了几许头发下来,他也有很快的手法,会瞒过太后,悄悄在递给站在他近旁的那个宫娥去丢掉。我想宫娥们肯这样帮着他作敝,少不得总要以打他那里索取一些财物,即使如此,他自己也还值得,总比给太后瞧见了挨打几十下屁股好些;何况批屁股还不是顶凶的责罚,太后未必一定就会满足。说不定还有更大的祸事呢!

    “头发真是一件最讨厌的东西,尤其当人的年事稍高时,黑发一根根的变灰白起来,更令人可恨!”太后一面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伊自己的头发,一面向我说道:“而象我们处在这种地位上的人,越发不能让它们灰白起来。这倒不是我们的虚荣心在作怪,事实上我们确有不能不使我们的皮相,处处保持着完美的状态的必要;就为这个缘故,我们便非把头发染黑不可!”

    伊这样说了,我就用心瞧伊究竟怎样的染黑伊的头发。

    在伊的梳妆台的某一具抽屉内,藏着有几缸颜色深黑,而且瞧上去仿佛是极富胶质的东西;太后便随手取出了一缸来,侍那理发匠把伊的长发松解了下来并很小心地轻轻篦过一番之后,伊自己便取起一柄不很大的毛刷来,打那缸里蘸了些黑色的东西,涂上发去。这东西的确也能使伊头上的一部分灰发变为黑发,然而伊的头皮,却也连带的被染黑了。我瞧伊用尽方法,极小心地刷着,希望只把头发染黑,不要玷污头皮,委实是非常可怜;但结果仍然是一起染黑了。我瞧伊差不多就要大怒起来了。可是这个不可避免的结果,伊已足足经验了一二十年了,因此伊终于还能竭力忍耐,把这一股无名火消为乌有。

    自从伊的头发开始一根根的变成灰白色以来,这许多年数中间,伊的头皮可说未曾白过,老是给那发膏染黑着,绝无挽救之策。

    事有凑巧,在四五年之前,当我们全家正往在巴黎的时候,我母亲以及伊的几位年老的朋友,都曾试用过西方的染发药,于是我就决意把它们来介绍给太后;其时我真是太热心了,竟不曾顾虑到万一我所介绍的染发药也许并不能表显什么好的功效,我就难免要讨一场没趣了。

    “我们已曾派过许多人出去搜觅过,”太后恰巧向我感叹道:“希望能够觅到一种既不伤损头发,也不致染污头皮的染发药,然而至今还不曾觅到,也许是永远觅不到了!”

    “奴才倒可以给太后找到这样的一种染发药来!”我忍不住就这样的自告奋勇起来。

    伊老人家听了,便微微一笑。  “想必总是你在那些西洋国里瞧见的?本来,西洋人是最灵巧不过的,他们所发明的东西,往往神奇得象仙法一样。我仿佛也曾听人家说过,他们有许多染发的药,可以随着人的意思,染成各种颜色,不知道你所说的是哪一种呢?”

    于是我就尽其所知的给伊解释法国染发药的质料,种类,和功用等等,可是我自己所知道的化学常识委实太少了,竟不能给伊解释得怎样明白,伊倒也很能原谅我,听过便算了,并不怎样深究。犹喜我对于搽药后的功效却还清楚,便把这一点特别的给伊说明白些,结果是居然很有力地使伊感动了。  “奴才从这里写信到法国去定购,”最后,我又说道:“再让他们从法国把药品寄来;这样一来一去,最快总得费四五十天才能办到,太后不嫌太迟吗?”  “不迟,不迟,四五十天在人的一生中,真是怎样短的一刹那啊!”太后似乎很能忍耐地答道:“如其你以为他们的染发药真会有特殊的功效的话,我们是很愿意试一试的。”  这件事就象这样决定了,我因为太后已允许我能给伊出力,心上真有说不出的高兴;退值之后,便忙着找一个太监上我家里去告诉我父亲,要他马上打电报到巴黎去,托一位相熟的朋友代我们选购几种顶好的染发药,赶快寄来。

    当那太监回宫时,父亲便托他带了一封密信给我,大致说:“你既然已经允许了太后,这一遭我当然不能不依着你去办了!但是我要警告你!从今以后,你在宫内,必须牢记两点:第一不可多说话;第二不可当着人自诩多能,以为你自己对于一切的事情,都比别人知道得多些,尤其不可在太后面前如此放肆。否则我真要代你不胜忧虑了!我竟不曾料到你对于那些法国染发药记得如此清楚,要是你早些把它们忘掉了,岂不是好!万一那些药寄来试用之后,不幸竟把太后一的头发伤损了,我恐怕杀头的刑罚,将无疑的加在你身上了!到那时我也不能有什么力量救你,只能怪你咎由自取!”

    我父亲所说的当然是好话,但在我那时候的心目中看来父亲这个人委实是太古派了些,什么事情都不敢大意。我自己倒是一些也不担心事,很有把握地知道我的头决不会给太后割下,因为我深信那些法国染发药是绝对不致毫无功效的。可是隔了许久之后,我的经验既多,便渐渐觉醒了,知道我这一种行动的确是等于引火烧身,一个碰得不好,端的会教脑袋搬家。

    四十多天之后,巴黎的染发药竟如期寄到了,我一收到便来不及的捧着那几个花花绿绿,装璜得十分讲究的盒儿送到太后跟前去,并当着伊面前,将盒子打开,取出了几瓶药水来,同时我就向伊说道:“这里是还有很详细的说明书咧!教导我们怎样的用法,倒是不能不小心依从的”“我们为什么要让那些法国人来教导我们呢?”太后很不以为然的插嘴着。  我知道方才那“教导”两字已说错了,便忙着声明这不过是一种的方法,各种药就有各各不同的用法,并不是他们法国人一定高明,只因药是他们造的,所以要依从他们的用法,太后这才没有话说。  “现在就让奴才把这些用法逐一给老佛爷翻译出来如何,“我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又向伊说道:“第一,这上面讲:必须把所有的头发一起选过,然后再把它们弄干”“好啊,我们就来照样试一下吧!”太后居然马上赞成了。

    于是就有人出去捧了一大盆热水进来,并把那理发匠也召了来,但太后却不要他动手,只要我帮着伊洗;这个差使我真有些干不了,又怕自己毛手毛脚的弄痛了太后,岂不倒糟?然而又不能抗旨,只得勉力从事着。好容易才把伊那头发的黑膏洗尽,顺便还把伊的头皮也洗净了,接着又弄了几条干毛巾来,替伊把湿发擦干。所费的工夫真不小,幸而伊老人家急着要试验我的法国染发药,心上很兴奋,竟绝不使性,很能忍耐地一直候到发干;头发干了,就得搽上药去,这时候我倒有些忧虑起来了!因我我突然想到了我父亲所说的话,惟恐万一那染发药真的没甚效果,太后就难免要着恼了;可是事情已做到这个地步,即使我自己再要把我的话收回去,教太后不要试搽这药,也是办不到的了!

    没奈何我只得硬着头皮,把一个药水瓶上的盖子打开了,一瞧里面的药水却是清得象白水一样,丝毫黑气全无,真不知道怎样能把人的白发染黑,我差不多要呆住了;再瞧那印就的说明书上,又一些不含糊的写着它的功效,使我不能不姑且信任它。当下也没工夫仔细考虑,便用一把小刷子蘸着那药水轻轻地在太后的灰白色的头发上刷了两遍,当然马上是不会就见效的,但我却异常的心焦,恨不得一刷就黑;太后倒没有我这样着忙,隔了好一会,伊才走到那梳妆台前去镜自照,这一照果然并未使伊失望,因为伊的灰发虽未变黑,白发竟已变灰,而伊的头皮却清白如帮!伊不由大喜过望,向我连连称赞,我也放下了一半的心事;不料那药水果然灵验无比,这日晚上我再给太后刷上了一遍之后,第二天起来,伊的头发已完全黑得和我们所轻人一般无二了。伊老人家在那梳妆台的镜子前照前照后的照了半晌,欢喜得拉直了嘴尽笑。

    “啊!真是了不得!我们一向听人家说外国人是怎样的聪明灵巧,现在果然证实了!”随后伊就向我说道:“有人曾以告诉我,西洋人有法子能够把许多的东西使他们返本还原,我先是不甚相信,这一回可真做出来了!想不到这样清得象水一样的东西,竟会把我们的头发染得象墨一样的黑,又不玷污我们的头皮,真不知是什么法儿?”

    父亲埋怨我不该多管闲事,却不料竟被我管得很圆满了!

    太后自然不住的把我称赞,又特地叫人去挑了一件伊年轻时所穿的旗袍来赏赐给我,作为我应得的一种报酬。我细瞧伊所赏给我的那件旗袍委实是非常的美丽,上面还绣着许多的兰花;这是因为伊老人家初进宫来的时候,咸丰皇帝给伊的封号是“兰贵妃”,所以伊年青时的服饰上颇多特绣兰花的。后来伊做了皇太后,这种绣兰花的衣服自然不再穿了,而别的人也因惟恐触犯伊所轻时的名讳的缘故,谁也不恨在衣饰上堆绣兰花的花样;这日我虽一样的叩头领赏,但毕竟不敢穿起来,只得好好地把它收藏着,一直到如今,还不曾弃去。算来这件旗袍的高寿,到此刻为止,最少也有八十年了,但因质料精良,再加我自己又收藏得仔细,所以它的色彩和光泽竟并不曾减退,还是象一件才做成的新衣服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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