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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逞锋铓宝剑折钢刀 聆凶吉强徒生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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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把那口剑使得飞熟,再过几年她就能与我打平手了。我今年已四十八岁,过二年就是半百,闯了半世江湖,钱没挣了多少;内人也早已亡故,只留下一个女儿。我的女儿跟我这两口宝剑,就是我的三件至宝,只要这三件至宝永远陪伴着我,我此生也就满足了!”说毕,又微微感叹说:“在这里宿一晚,明天快些走吧。我那女儿一定在家等急了我了。”张三却背着灯光,凝定着他的双目,半天也没有说话。

    少时,窗外有脚步声,进屋来一个少年人,见了陈伯煜就深深打躬,叫声:“师叔!”陈伯煜点了点头,随又向张三引见道:“这是我师侄徐飞,这是我在路上结交的朋友,北京城有名的镖头宝刀张三。”张三一听他提到了宝刀,自己就惭愧。徐飞向张三拱拱手,说声:“久仰!”

    张三也拱拱手还礼,随就说:“你们二位谈吧,我到那屋里去。”陈伯煜把他拦住,说:“我师侄他不是外人,我们两人也没有什么话可谈。你等着,我叫店家备酒,咱们三个人今晚要痛饮一番!”张三却摆手说:“今天我不喝酒了!吃完了饭我就得睡,疲乏我倒不觉得,可是,……我心里有点不大舒服!”

    陈伯煜说:“咳!老弟你太心窄了,白天的事那算什么?你放心吧。鲁荫松被我削折了他的铁棍,他一定晓得我就是陈伯煜,他决不敢再欺负陈伯煜的朋友。再说你们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冤仇?”张三仍然摆手说:“真不行!我现在头晕!”陈伯煜就笑了笑,放张三走了。

    张三回到自己屋内,店家已给他点上了灯。他却真是心乱,一头就躺在床上,只听那屋的陈伯煜对他师侄说:“这是个老实人,只是粗卤些。”张三却又要扒着板缝向那屋里去看,这时店伙就进到屋来,问他吃什么饭。张三不耐烦,就说:“随便!随便!吃什么都行!”店伙又出屋去了。张三就坐在床上凝想,沉着他那张铁青面皮。少时店伙给他送来了菜饭,他一面吃着,一面还想事。想着想着他忽然一咬牙,立起身来,饭也不吃了,就喊来店伙把盘碗拿走。

    听隔壁陈伯煜叔侄正在谈话。张三带上了钱“噗”的一声把灯吹灭他就悄悄地走出屋去。这时雨还落着,仿佛比白天的雨更大了。张三脚踏着泥泞走到街上,就见铺户多半已上了门板;他寻找了半天,才听见一家铺户里有“叮叮”的打铁之声。那铺户的双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灯光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像是宝剑的光芒。张三就一推门走进去,两个铁匠正在那里作夜工,墙上挂着些镰刀、锄头、锅等等。

    张三就面带笑意,问说:“有打好的刀没有?”铁匠停住锤子,仰着脸说:“干什么用的?”张三说:“宰猪用的。”铁匠说:“宰猪的刀没有,这里倒有一把宰牛的刀,长一点。”张三说:“那也行。因为我家里有一口猪等着宰,明天好请客,可是家里的刀太钝了。”铁匠就取出那口牛刀给张三看。张三看了看有一尺多长,刀尖上是钩形的,倒还锋利;一问价钱,只要两吊钱,张三也不争价钱,就买在手中。离了铁铺,将刀藏在衣里,走回店中。

    这时陈伯煜还向他那师侄徐飞谈得正高兴。张三一进屋就轻轻躺在床上,将刀掩在被底;他心中十分紧张急躁,盼着那徐飞快点走,陈伯煜也早一点睡。可是又盼着陈伯煜多喝些酒。等待了很多时间,街上己敲过了三更,隔壁屋里的灯光还不灭,也不见那徐飞走,不过他们叔侄的谈话是少了。快到四更的时候,那屋才关门熄灯,鼾声也相继而起。

    张三晓得那徐飞是宿在他师叔这里了,心里就不禁一阵懊恼。快快起来,将屋门轻轻关好,他仍然手握牛刀躺在床上。想了半天,忽然又一灰心,暗道:这事作不得!陈伯煜里然斩断了我的宝刀,在路上他又故意慢走,鲁荫松赶上我,他还施展本领,逞弄宝剑;可是一个新朋友,他的名头又比我大,竟能跟我称兄唤弟,这也总算是看得起我。我不应当为夺那口宝剑,就害他的性命。再说他也不是疯子,睡觉他未必不防备,倘或我杀不成他再叫他杀了我,那可真冤。假定我把他杀死了,他的师侄、女儿们也必不能饶我,早晚也得找我去复仇。我的镖行饭碗也就砸啦!合不着!这个念头打消了吧!于是他的头脑也觉着清爽了。对于刚才所起的那种恶念倒颇为后侮,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刀也推在枕旁,将要迷迷糊糊地睡去。

    这时忽听邻屋“吧”的一声响,声音很沉重,是把张三吓了一跳,他赶紧瞪大了眼睛,侧耳去听,就听那屋中陈伯煜的一阵笑声。陈伯煜笑过之后就问说:“拾起来了没有?”他的师侄徐飞就说:“拾起来了,放在桌上吧。师叔,你老人家何必在睡觉时,水远把剑放在身畔呢?”陈伯煜说:“五六年了,在家时我也是如此。自你婶母去世后,这口剑就永远陪伴我,日夜不离身!”说着他又叹息了一声。叔侄二人又谈起话来。

    这屋里的张三才晓得刚才是那口宝剑掉在地下了。他知道宝剑现在是放在桌上,而桌上与自己一张床只隔一层板壁,不由贪口又起:随想用自己这口牛刀将板璧剜个洞,把宝剑偷过来,然后趁着黑夜悄悄骑马逃走,可是那屋中的叔侄却不再睡了,不住的谈着话。张三神经受得刺激过重,他也睡不着了。一霎时窗上就发了白色,天虽亮了,可是雨还没住。

    张三披衣出屋去看,见细雨霏霏,比昨天落得略小一点;各屋中的客人还都在酣睡未起,陈伯煜的屋门却开了。张三赶紧回到屋内,将牛刀藏在棉被内,卷好捆上。待了一会,陈伯煜就披着小夹袄进到这屋中,问说:“老弟,今天你想走不想走?雨可还没住,你若不急着回家,可以在此多歇一天。下午我那师侄给你送口刀来,明天你再走;店饭钱你全不用给,我已叫他们写上账了。我可得赶紧回去。昨天夜里我得了一个梦,梦见了我女儿,想必是她也正在家里梦着我。”

    张三说:“咱们哥儿俩还是一路走吧。我也是急着要回家,刀现在不必要,与你老哥同行,我怕什么?走在山里,遇见老虎我都不用跑。到西平县咱们分手,我在那里有朋友,我跟他们借一口刀,带着回家好了。”陈伯煜笑着说:“好好,老弟你快收拾着,咱们就走了,走到马驹镇再用早饭。”说毕也转身出屋。这里张三反倒站着发一会怔。少时,店家已将两匹马备好,张三出屋,将行李卷捆在马后;陈伯煜也携剑走出屋来。店伙替二人将马牵出门外,徐飞也送出门来与他师叔及张三珍重道别。陈伯煜就上了马在前面走,张三骑着黄马在后,他的两眼还不住盯着前面鞍旁的那口宝剑。

    两匹马离了许州,顺着行人稀落的大道一直往南。约走了三十多里,不料雨更大了,陈伯煜身披着的油布衣裳直往下流水;张三的浑身简直同水鸡一样。又往下走,行了百余里,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他们全都没有用早饭;因为四周围雨气弥漫,天地都混沌着像是一汪融化了的铅液。雨水将道路全都淹没了,看不出那里是村舍市镇;张三被雨水淹得两眼都睁不开,嘴吁吁喘气,陈伯煜才收住了马,他笑着说了几句话,因为雨声太大了,将他的话语掩住;张三没有听清。陈伯煜将马趋近,大声说:“不要再往下走了,找个地方歇息吧!”张三点了点头。

    陈伯煜随在马上向四下辨了辨方向,他就带着张三,两匹马缓缓的蹚着泥水走去。又走了约五六里,果然走进了一处小村镇。这里只有十几家铺户,问了两处店房,客人都住满了,并没有闲地方,后来有个人说:“在东边孟家酒店的后院有两间房,他们也招客人住,只是没有地方拴马。”陈伯煜同着张三到那酒店里一询问,酒店掌柜说:“你们要是昨夭来还没有地方住,今天早晨走了一个客人,才腾出一间房子。那客人我劝他别走,他偏耍走,非得在半路上被雨浇死不可。”

    张三说:“我们这两匹马怎么办呢?”酒店掌柜说:“不要紧,我可以牵到西边毛家店里去。明天你二位几时走,我几时再给牵来,决没舛错。我这店开了有三辈子啦!”张三把马后的行李卷解下,陈伯煜也早摘下宝剑,酒店掌柜叫出来一个小伙计将两匹马牵走。他领着两个客人进了店中,转到后院。这后院十分狭窄,而且肮脏。二人被让进一间小屋中,这屋子黑得像个地洞,只有一张破板榻,连个桌凳也没有。

    陈伯煜把宝剑扔在榻上,笑向张三说:“这真是忙中反迟,今天我本想趁着雨微些,多走些路快点回家,谁想到雨竟下得这么大。什么时候了?”他问那掌柜的。掌柜的说:“大约天快黑了,陈伯煜笑着说:“胡说,哪里有那么晚呢?我们到这时还没有用早饭,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掌柜的回答道:“煮而(面)条、驴肉、烧黄二酒。”陈伯煜笑着说:“好,你就给我们都来些,酒可要多,因为天气冷!”掌柜的答应一声,出屋去了。

    张三脱去了身上的湿衣袜,把裤子脱下拧了拧水,又穿上。陈伯煜问说:“你不觉得寒冷吗?我也没带着多余的衣裳,你把我这件油布衣裳披上吧!”张三随取过来陈伯煜才脱下来的雨衣穿上。他就坐在榻边,身旁是那口宝剑,他心里不由动了一动;陈伯煜也坐在榻上。少时那掌柜就把烧酒和驴肉全都送来。陈伯煜就向张三说:“来!老弟咱们先喝着!你发怔作什么?这雨决不能下到中秋节!”张三也笑了笑,于是二人就饮酒、吃肉、谈话。少时汤而也煮好送来,二人吃完了面,依然饮酒,并且谈得话也越多。

    今天陈伯煜是更加高兴,他大杯的饮酒,大声地谈话;而张三却擎过杯来,只用酒拈沾嘴唇,口虽张开得很大,但酒没饮了多少。陈伯煜的脸渐渐地变红了,舌头仿佛也短了。张三又给他满满斟了一杯,陈伯煜却摆手说:“我不能再喝啦!我要睡了!”少时,陈伯煜斜卧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咧着嘴向张三笑,说:“我真不能再喝了,老弟你一个人饮吧!”

    张三也笑笑,仍然假作饮酒。其实他的心中却十分紧张,苍龙腾雨剑刻下就在他的身畔,他很可以抽出来,一剑将陈伯煜杀死;然后他挟起行李,找着马匹去走开。可是他不敢,他不晓得陈伯煜此时是真醉还是假醉,所以他的手仍然不敢摸一摸那口宝剑。静坐了多时,陈伯煜果然闭着眼睛,“呼噜呼噜”地睡着了。张三就大着胆,眼睛瞧着陈伯煜,手下慢慢移动向那口剑去挨近。挟着了,他就手握住那冷凉挺硬的剑梢,突地站起身来,回头看了着(看),陈伯煜还没有醒。

    张三轻轻将自己那卷铺盖拉过来,同时心里想:我是要他的性命还是不要他的性命呢?他若不死,醒来,一定要去追我;我手中虽有宝剑,但也未必能敌得过他。在这一刹那间张三就发了他的狠心,“锵”的一声将宝剑抽出,猛向陈伯煜身上去剁。他只觉眼前红光一迸,一声惨叫,陈伯煜跳起来要去扑他,吓得他什么也不顾闯出屋去就跑。还没有出酒店,就“咚”的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叫了一声,也几乎倒下。他也没有看清楚那是谁,出了酒店撒腿就跑,也不知什么方向,更顾不得头上的雨和脚下的泥水。

    跑了半天,也不晓得跑出有多远,他的气就接不上了。见四下无人,就立定了身,吁吁的喘气。同时才知道,现在自己除了手中拿着一口没有鞘的宝剑,身上披着一件油布衣裳,穿着一条湿裤子之外,什么也没有;连鞋子都跑丢了。他心想:这不行!我闯了多年江湖,他手下也不是没伤过人,怎么这回事干得这样泄气?没有马匹、银子、行李,我还怎样回家?于是就想再转身回去,把那些东西夺来,可是又怕陈伯煜还没有死;那家伙倘若忍着伤痛与我交起手来,我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再说这时,那镇上的人还不正在拿凶手吗?他终于没胆子回去,只好冒着雨、荡着水,挟着那口宝剑;就像个才咬了人一口,又落在河里的癞狗似的,低着头往前走去。时走还时常回头,心里想着:走吧!反正这样走我也能走到家,手里有这一口削铜剁铁的宝剑我还怕什么!以后练练剑法,再走江湖,那时我宝刀张三就成了宝剑张三了。不,我不能任人叫我张三,须要称呼我的大号:“宝剑张雁峰”!

    这时他虽被雨淋着,可是心中非常痛快。又想今天在这荒村小镇上杀死陈伯煜,恐怕谁也不能知道是我张三所为;因此更是放心,慢慢的往下又走了七八里只听得身后一阵马蹄踏在泥水中的急遽之声,张三赶紧回头去看,他不禁惊讶地说:“哎呀!”从后面追赶下来的原是一匹白马,马上正是陈伯煜的师侄徐飞。张三要逃亡已来不及,他只好鼓起勇气一抡宝剑,站在道旁。

    徐飞未容来到临近,便已掣刀在手,他怒喝着:“张三!你这忘思负义的东西!我师叔救了你的性命,你反倒害他的性命!”随说随来到,“飕”的一声由马上跳下抡刀就砍。张三瞪着两只凶眼,疾忙用剑相迎。徐飞却又抽回刀去,向左一跳,抡刀横扫张三的腰际。张三却慌乱了,他本来不会使剑,就胡抡了起来,一面又向后面退步,徐飞却挺刀紧紧逼来。

    张三喊一声:“小子你也想死吗?”说时就觉得右手腕一疼,宝剑几乎坠地,就赶紧掉头就跑,徐飞抡刀从后追来。张三一慌他几乎跌倒在地,当时又咬牙,索性回身乱抡宝剑跟徐飞拚起命来。徐飞的武艺虽高,可是须要顾忌张三手中的那口宝剑,所以他的刀法总是难以展开。交手约十余回合,两件兵器到底是相撞在一起,只听“呛啷”一声,徐飞手中的单刀便被宝剑削折。

    他还设法闪身转步,要凭半截单刀去夺张三手中的宝剑;可是张三这时的威风大振,他将那口剑就当刀使用着,直砍斜劈,他逼住了徐飞;凶狠狠地也要伤徐飞的性命,并且要夺那匹马。徐飞不敢再战,就赶紧过去抢了自己的马匹,张三从后一剑劈来,但徐飞早已上马跑了。张三还在后面紧追,并大骂看(着)说:“小子,你跑了就算英雄吗?”徐飞勒住马,回头冷笑看(着)说:‘好张三!你以为就白伤了我师叔吗?咱们十天之后再算账!”说毕催着马走回去了。

    张三还追着大骂,想要追到镇上,凭着这口宝剑去胡杀一阵,可是他跑不动了,两只脚生痛。他就喘着气,忿忿地说:“饶了你吧,看你以后把我张三怎样?”他回身走去,挟着宝剑,心里非常得意。因为这一战,他就增涨了百倍勇气,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英雄。这时,秋雨潇潇,暮色已遮住了大地,并笼住了那座小镇,张三像一只恶虎似的走了。

    徐飞也赶回小镇的酒店之中,就见本地的官人已来到,并有许多好事的人,都不顾雨淋,挤到这小院里来争着看。陈伯煜在店中呻吟之声极惨,徐飞叫众人让开路,他挤进店内。由官人执灯去照,就见血色满床,陈伯煜的伤在腰际,情形非常凄惨。徐飞不禁堕下泪来说:“师叔,凶手张三已然逃跑了,但我一定要为师叔报仇。昨天在许州我就看出张三不像好人;但因师叔不住说他诚实慷慨,我也就没敢说什么。今天有朋友告诉我,说宝刀张三在京城就名声很坏,我不放心,赶紧就追下来。想不到我来晚了,师叔竟遭此奇祸!”

    陈伯煜呻吟了半天,才能说出几句话来,道:“怪我大意!我没想到竟有人敢暗算我!……张三,好一个凶狠无良心的人!”又说:“仇不必报,但剑必须追回!……快些把我女儿找来……”这位名震一时的拳师,至此时竟不住泪如雨下。徐飞紧皱双眉,垂泪答应,转身就要走,那官人却把他拦住,悄声告诉他说:“你可走不得!天黑了,下着雨,你找他女儿也不能当天就找来,可是你师叔这伤恐怕熬不过今夜。你走了,连个苦主我们都找不着。”

    徐飞急得摇头叹气,又问:“这里能找得出刀创药吗?”官人指着挤在门前的一个看热闹的人,说:“这就是药铺掌柜的,本镇只有他一家药铺。”徐飞过去问那人,那药铺掌柜的却说:“没有刀创药,只有拔毒膏。”官人说:“拔毒膏那儿成?”徐飞真觉得束手无策,瞪着两只泪眼看着他师叔,只见他师叔的喘息渐微。

    他惊慌着赶紧走过去,就见他师叔陈伯煜忽然瞪起眼睛来,说:“好张三!早晚我女儿也得替我报仇!”他两只眼睁大了半天忽然他又一皱眉,呻吟了一下没有呻出声来。他的身子一阵抖动,待一会,便僵卧着死了。徐飞紧握着他师叔的手,泪如泉涌,渐渐觉着他师叔的手冰凉了,他就哭着说:“师叔……”悲痛得几乎昏晕过去。

    这一幕凄惨景象,把那些看热闹的人,也逼得都低头走出。官人就对着徐飞说:“你哭也不济事了,我去呈报县衙,明天就来验尸你就预备着棺材吧!”徐飞点头答应,官人也走了。徐飞就在这里守尸,一夜之间他泪涕交流,并未睡眠。到次日,雨还没住,衙门里人前来验尸,并传徐飞到县里去了一趟,问了些话。徐飞从县里回来,就托本镇上的人买了一口薄材,将铁掌陈伯煜殓好,并雇了一辆大车。

    当日因为下雨,道上的水深,车马都不能走,又在此淹留了一日。次日雨住了,大车才载着陈伯煜的灵枢,由徐飞护送往南走去。这小镇名叫米家集,属于商水县,再行百余里才能到陈伯煜的故乡。一车一马,统共才两个车夫,一个徐飞,再有的就是长眠在棺中的陈伯煜了。宿雨虽止,阴霾未开,秋风却更加紧,满路是没胫的泥水,十分难行。

    在此凄凉的景况下,艰难地赶了两天半,方才来到新蔡地面,便往陈伯煜住的那锦林村走去。徐飞此时心中更加悲痛,心想,见了他家里的人我可怎么说呢!眼泪滴在马背上,抬首去望,就见对面一片果树林,隐在烟雾里。徐飞就向两个车夫说:“前面就是。”车夫也都抬头去看,却见这时那林中驰来了一匹白马,越走越近看出来,马上原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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