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国王知道了他的舰队取得了胜利、严冬已被战胜后,心里就平静了下来。就在巴黎和凡尔赛发生这些事情时,国王正象他往常一样在他办公室里一堆大小地图中,构思着一些小型的机械平面图,并为拉佩罗斯的船只设想一些新的海上航线。
他刚才吃过一道美味的午后点心,正在怡然自得、浮想联翩时,一下轻轻地敲门声把他从沉思中唤醒。
这时候,响起了一个声音:“我的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普罗旺斯伯爵?来得真不是时候。”国王咕哝着,一面推开了面前一本翻开着的、印有很多大插图的天文学书,“请进!”他说。
一个矮小粗胖、脸色红红、目光炯炯的人进来了。他的步履对一个兄弟来说显得过于拘谨,对一个臣下来说似乎又过于随便。
“您没有在等我吧,我的哥哥?”他说。
“没有,根本没有!”
“我打扰你了?”
“不,可是您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告诉我吗?”
“有一个传闻,很滑稽,简直是荒谬的……”
“哦!哦!是诽谤喽。”
“果然是的,我的哥哥。”
“您觉得很有趣吗?”
“哦!因为这件事实在荒唐。”
“是对我的恶毒攻击喽。”
“如果是这样,上帝可以替我作证,我是笑不出来的。”
“那么是攻击王后喽。”
“陛下,您倒是想想看,别人是认认真真告诉我的,真是太认真了……我让您猜一百次也猜不到,猜一千次也猜不到……”
“我的兄弟,自从我的老师教了我如何欣赏象塞维尼夫人①著作中那种典型的婉转辞令以后,我对这吞吞吐吐、拐弯抹角的一套已经不感兴趣了……干脆些说吧。”
“那么,我的哥哥,”普罗旺斯伯爵说,他由于受到这次粗暴的接待稍许冷静了一些,“据说有一天王后在外面过夜。嘿!嘿!嘿!”
说完,他勉强地笑了笑。
“如果这是真的,这真是可悲。”国王严肃地说。
“可是实际上没有这回事,我的哥哥。是吗?”
“没有。”
“那么,有人看到王后在水库旁边那扇小门口呆着,这也不是真的喽?”
“不是真的。”
“那一天,您知道,您不是命令十一点钟关门吗?”
“我不知道。”
“那么!你倒是想想,我的哥哥,据传闻说……”
“传闻,传闻是什么东西?传闻在哪里?传闻是谁?”
“那是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的哥哥,意味非常深长。是啊,传闻是什么呢?嗯!这种人们称之为传闻的东西是不可捉摸的,不可思议的,据说那一天晚上十二点半,有人看到了王后和阿尔图瓦伯爵手挽着手。”
“走向哪里?”
“向马棚后面的一幢阿尔图瓦伯爵的房子走去。陛下难道没有听说过这件骇人听闻的大事吗?”
“听到过的,很好,我的兄弟。我是听说过的,该听听嘛。”
“说什么?陛下。”
“就是这样。您难道就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值得我听别人说起?”
“我?”
“您。”
“究竟是什么啊,陛下,我做了什么啊?”
“比如说,一首四行诗,刊登在《水星报》上的。”
“一首四行诗!”伯爵说,他的脸比他进来的时候更红了。
“大家知道您是诗神谬斯的宠儿。”
“还不至于……”
“不至于做一首四行诗吧;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是:
海伦对贤明的国王墨涅拉俄斯一字不提。
“我,陛下!……”
“别否认啦,这儿是这首四行诗的手稿,是您的字迹吧……嗯!我对诗歌不太在行,可是对研究笔迹,哦!可算得上是个专家呢……”
“陛下,这只不过是连篇废话。”
“普罗旺斯先生,我可以向您肯定,您确实是说了些傻话,不过我很奇怪一个哲学家怎么会说这样的傻话,我们就把您的四行诗称作傻话吧。”
“陛下,陛下您对我太严厉了。”
“这是以牙还牙呗,我的兄弟。您本来就用不着去写什么四行诗,而是可以去打听王后到底干了些什么。而我呢,我已经去打听过了。您本来也不必写什么四行诗去攻击她,也就是说攻击我;倒是可以写一些颂诗给您的嫂子。过后,您可以说,这不是一个能给人启发的主题,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一首拙劣的诗体书简,而不喜欢一首美妙的讽刺诗。贺拉斯②也是这么说的,贺拉斯,您的诗人。”
“陛下,您真使我担当不起了。”
“假如您不能象我一样肯定王后是清白的,”国王坚定地接着说,“您再去多读读您的贺拉斯不是更好嘛。这几句话说得多好,不就是他说的吗?对不起,我的拉丁文说得不好:
rectiushocest:
hocfaciensvivammelius,sicdulcisamicisoccurram.
(这样更好一些;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将更正直诚实;如果我这样做,我就是对我的朋友仁至义尽了。)
“您也许会翻译得更加漂亮一些,您,我的兄弟,不过我相信意思基本如此。”
这位贤明的国王在教训他弟弟的口吻几乎不象是个兄长,倒象是个父亲,教训过后,他等着这个罪人开始为他自己辨白。
伯爵考虑一下该如何回答。他不象是一个处境尴尬的人,而象是一个正在寻思什么妙言隽语的演说家。
“陛下,”他说,“不管陛下的结论有多么严厉,我还是可以请求原谅,并有希望取得宽恕。”
“请说吧,我的兄弟。”
“您责备我把事情搞错了,而不是居心不良,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陛下是知道的,不犯错误的人是没有的,难道陛下就不能原谅我偶尔也出些差错吗?”
“我决不责备您的思想,您的思想是崇高和伟大的,我的兄弟。”
“那么,陛下,我又怎么能听到这许多流言蜚语而永不轻信呢?我们这些王亲国戚,我们生活在谣诼纷纭的气氛之中,我们的思想全受到了沾染,我不是说我相信,而是说我听说。”
“如果这样,那就太好了!可是……”
“四行诗吗?哦!诗人们都有些稀奇古怪,而且,用一次温和的批评,或是提醒一下来作为回答,不比皱眉头沉下脸来要好一些吗?再激烈的姿态变成诗句是伤害不了什么人的,陛下,这跟抨击文章可不一样,也就是跟大家强烈要求陛下禁止的抨击文章可不一样。现在,我亲自拿一份来给陛下看。”
“一篇抨击文章!”
“是的,陛下,我坚决要求陛下把写这篇卑鄙下流文章的作者关进巴士底狱去。”
国王猛地站了起来。
“唔!”他说。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是不是应该,陛下……”
“当然您应该这样做,碰到这种情况决不能有丝毫宽容。您带着这篇抨击文章吗?”
“带着,陛下。”
“请拿出来。”
于是,普罗旺斯伯爵从他的袋里取出了一份《特内瓦托安轶事》,这是逃过了夏尔尼的棍子、菲利普的剑、卡格里奥斯特罗的火盆的考验而唯一幸免的一份。
国王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就象个习惯于在一本书上或者在一张报纸上仅仅挑选有趣的章节阅读的人一样。
“诽谤!”他说,“诽谤!”
“您看,陛下,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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