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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七、别墅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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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9年7月,巴黎。

    随着冬季表演期的临近,化妆室里越来越吵闹。四十个模特没有穿任何舞台服,光着身子在化妆室里从一个角落跑到另一个角落去拿化妆品、衣服和其他辅助用品。那些助手们都是些弯腰驼背、枯燥无味的女人,和那些优雅的模特们相距甚远,她们一边手忙脚忙地摆平模特衣服上的皱折,帮她们拉拉链系扣子,一边低声用法语咕哝咒骂着。女性特有的那种巨大的香水味、汗味,以及新衣服散发出的气味充斥着这间拥挤的房间。在巴黎炎热的七月中旬,这间屋子很快就变成一个压力锅了。当拉链卡住了柔软的皮肤或脚跟绊住了松软的织物,她们的烦燥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

    除了最后的一点事外,她都准备好了,莎伦向一个令人厌烦的小妇人要了一些辅助品,这位妇人能够奇迹般地为每套服装选出最合适的一双鞋子来。莎伦的鞋是双似珍珠色的灰色鞋,与她如薄纱般的灰白色的羊毛紧身衣非常相配。

    仅花费了几分钟,莎伦又冲出去化妆,给她的脸上打了一层粉,这时她看了看表:很快就要到十一点了。站在队列的第一个位置,她站在在门口指挥的卡尔-雷格菲尔德的前面。他潇洒地一靠,极有特色的金黄马尾发型是他的特征。他以一个专家的眼光仔细察看着莎伦全套服装的每一个细节。

    “拿给我那块围巾,”在嘈杂声中他命令道,然后打了个响指。“谁让你戴珍珠项链的?”他用法语对她咆哮着,并不期待回答。极为恼怒地,他把一长条半透明印花薄绸围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撩起了一卷从她卷曲的长髻上掉下来的光亮的头发,最后才表示赞许地点了下头。

    当莎伦站在入口的阴暗处整理自己时,她听到了人群中的低语声。就象站在舞台两侧的一位女演员,当她等待去开始沿着呈现在成百观众面前的那条长长的之字形天桥航行时,她很快就进入了角色。远处的雷格菲尔德给了她一个暗示,她就开始了时装模特的那种无精打采的漫步,她的眼睛好象是盯在远处的一个岸边。

    当她进入大的镶有镀金材料的大客厅时,由于她的艳丽的容貌,在校形吊灯下那群热烈的观众中掀起了一阵兴奋。音乐转为渐强,然后在每个方向的闪光灯泡开始爆裂,但是她几乎没有注意到摄影师们向她靠近。她极优美地向前移动着,隐隐约约看到镶在大窗内的艾立佛-托瓦。当莎伦毫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镶金椅上的海一般的脸庞时,前排爆发出一阵掌声。雷格菲尔德已宣告了一个女性的时代,观众们热切地表明他们对她的有灵感的流动线条,淡而柔和的色彩表示欣赏。稳固地远远地一迈,莎伦走到了天桥的末端,完全自信地用脚尖一转,然后停下来非常高雅地一点去迎合音乐的节拍。几秒钟,她就象一只苍白的小鸟犹豫不定,抬起了她的薄纱裙,用手指尖触摸着。一抹专注的神色出现在她迷人的眼里,莎伦什么也没看到,当然,也没有注意到坐在前排欣赏她的男人。

    当表演继续进行时,她在舞台上来回走动。她最后的一套服装是件黑色的饰有小金属片的紧身衣,她沿着天桥飘动着,她的衣服闪闪发光就象一江黑色水中的月光,推向高xdx潮的掌声在客厅回荡。闪光灯泡疯狂般地连续喷发,不断的叫好声表明这套服装很成功。对于这种欣喜若狂的反应,莎伦忍住笑,低垂着眼睛,在天桥末端摆了个姿势,在她脸上掠过了一抹极其强大的神奇色彩。坐在前排的一个男人伸开了他交错的双臂,在他象鹰般的脸上出现了兴趣。

    阿米杜-本格拉眯缝着他的眼睛,好象要透过由于时装而产生的迷人假象去看那个真正的女人。随着莎伦的离去,她的长服轻轻地拖着地,后面的掌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记事本来开始在印有他的名字的一张卡片上潦草地写着。他停了下来,不知道是该用法语,意大利语还是英语书写。

    在他的旁边,都那-因丝-奥立弗看到阿米社所做的事情,非常明白地暗笑着。这位阿根廷大使的金发白肤的妻子完全知道她的老朋友打算做什么。她只需用眼一瞥就能察觉出他的想法,这是项有用的才能,因为总有许多女人使他产生想象力,浅黑型的白种女人,金发白肤的,还有红头发的。

    “那套衣服在安吉丽娜的身上看起来会极好的。为什么不给她个惊喜呢?”她弯腰过来极神秘地低语着。

    注意到她脸上狡猾的笑容,他回答:“你太了解我了,因丝,我几乎没有自己的秘密。”

    她恢复了原状,感激地大笑,挽起她深红亚麻布上衣的袖子。

    后来,在表演结束人群开始从大厅向外涌出之前,莎伦已经走下了大厦的台阶走进阳光明媚的繁忙的广场,在这儿人们向出租车招手准备冲向另一个表演。

    “你要去卡丁吗?”她向另一个正要进入出租车的妇女招呼道。

    “是的,快一点上来。”她大声叫道。

    “等等我”,在她们关上车门之前,另一位模特隔着窗户喊道,“我也去卡丁。”

    当她坐在了车后座上时,莎伦放心地舒了一口气,与其他两位女人交换了一下微笑,她们也都激动得发狂。巴黎时装周总是这样。她把手提包放在她的大腿上,莎伦意识到她还捏着在她飞奔出来时装屋里的小姐放在她手中的那张卡片。她瞥了一眼那个熟悉的名字,然后把它扔进了包里。

    那天晚上,当沉沉的蓝色夜幕降临在巴黎城时,莎伦从街道拐角的一辆出租车走了下来,向有条纹的凉篷走去。

    “先生,你好。”她向主人招呼道。她把一些东西扔进了她的购物篮里。有几个香气扑鼻的桃子,一块熟的布里白干酪。离开了商店,她打算走回她在巴那帕特的公寓。

    她走进车辆出入的门道,感到了从里面庭院里吹来的使人感觉舒服畅快的冷空气。这是个非常炎热的一天,她几乎不能停下来呼吸。现在,她攀上凉风习习的楼梯来到第三层,放好她的食品,很庆幸她在这座大厦里没有住得再高些。

    把钥匙放入门锁,她大叫“杰——我回来了!”但并没有由于时装节和她住在一起的美国模特的回答。在大厅里,她踢掉了鞋子,弯腰捡起了管理员从门缝里塞入的信件。她把食品放在厨房,然后走向这座老式公寓的卧室,从这里可以俯瞰德-巴克斯艺术馆。她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双层窗户,去观赏粉红色地平线上灰色的巴黎城,居住在这个城市已有一年半了,但她从没有厌倦过这种欣赏。

    在她淋浴后,换上晨衣,她深深地蜷缩在壁炉旁的椅子里。不平坦的席纹地板,破旧的但却华贵的家具,磨损的地毯,所有的这一切都使这座公寓成为在她不断的国外旅行之后最受欢迎的归宿之地。她曾去过米兰、伦敦、罗马,甚至更远的菲律宾、泰国、爪哇。把帐单开着的卡片和一些邀请函放在一边,她发现了一封凯丽的来信,她先打开了它。

    在过去的两年里,她的生活道路发生了如此之大的变化,以至于两人还没有团聚过呢。莎伦仅去过纽约一次,恰好赶上了丹文骑马表演,此表演在帕西维尼亚进行,当然凯丽是不会错过的。他们仅能通过电话进行交谈,至少一个月一次。凯丽所有业余时间都在骑马,似乎看起来比莎伦现在还忙。但她仍尽力去写几封简短的、汇报消息似的信来,莎伦却常常不能及时回信。自从她爬上了事业的高峰后,莎伦从没有忘记每月给凯丽一笔相当可观的津贴,这只是使她心安的一种表示,至少凯丽会拥有她可能需要的每件东西。尽管本-布恩已经把一切付过钱了,但是她和雨魂赢得的奖金依据规定都交给麦多牧场了。莎伦知道她的钱已用作凯丽为参加每项社交活动的穿着打扮,因此她感到非常满意。

    莎伦微笑着读着关于雨魂的最近消息,它碰伤了它的腱,这是凯丽最近所经历的一场灾难,然后是装饰性的标点符号,屏住呼吸她读道下面的消息:她已申请明年九月进入波士顿的布莱玛大学。

    莎伦看完了信,沉思一会儿。给凯丽的津贴是一件事,但送她进大学对她来说似乎有点力不可支。目前她依靠自己的薪水过活,但再没有多少多余的钱了。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要攒钱,莎伦放纵自己,过得舒服奢侈,当然是在自立的范围内,就包括她在巴黎最繁华的一区租用这套拥有两个卧室的公寓。很明显,凯丽理所当然地认为莎伦能够支付她上大学的所有费用,尽管她们从没有对此进行讨论。凯丽惦记明年她的计划内的收入。在九月份她将在摩洛哥拍照,同时在那个秋天还有印度的女性时装演示会,她还有几个预定内容,圣诞节前必须赶回巴黎。计算着她将进行的所有工作,她知道明年收入可能会多些,她认为自己还能支付凯丽学费的第一笔款子,条件是她必须仔细起来。就在此时,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你吗,杰?”

    “啊——我要累死了!”这位模特呻吟着说,摇摇摆摆走进卧室。那个高大的浅黑型白种女人跌坐在她面前的椅子里呻吟着:“我恰好赶上了那个贺礼赠送会,我告诉艾琳今晚九点在开丝塔见,但是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如果今天不是星期五的话,我发誓我会自杀的。”

    “我想我今晚不去了,你能告诉艾琳一下吗?我可以明天和大家一块儿吃午饭?”

    “什么?你不去了?好,我猜想开丝塔和杰米店对你来说太老式了,你任何时候都可光顾它。但是我要趁着有机会,在巴黎享受多彩多姿的社交生活。休息一会儿,你确信你感觉不会好点吗?”杰说道。为了不打扰她,她忍住了哈欠。

    “不。明天大清早我去帕斯-德-保森围场骑马。”

    “我希望明天大清早能见到你——我在星期一遇见的苏阿托。”

    莎伦大笑着:“说道苏阿托,倒提醒了我。这儿还有一个,你也许会感兴趣。”

    “谁?”

    “今天我离开大厅时,小姐递给我这张卡片。让我看看……哦,是的,阿米杜-本格拉。阿根廷人。我认为,他们总是相同的。每年的这个时候,巴黎满是这种人。如果你这次错过了机会,没关系——他们将在米兰抓住你,他们让你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女孩——二十四小时之内。”

    “太可怕了,如果我是个统计员,我就不会在意。我不象有些人那样,等待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等会儿——本格拉。他是不是南美大亨?我看到他在乔士德的照片和——”

    “这有什么不同吗?”莎伦打断她的话,把名片扔进废纸篓里。“如果你在米兰或巴黎呆三个月,你就会跟我有同感,相信我。杰,我想问你一些事。你认为对于一个美国女孩来说,上大学真的很重要吗?”

    “当然。没有学历,你甚至找不到象卖鞋这样的工作,更不用说找到一个丈夫了——”

    “谢谢,这已回答了我的问题。我猜想……”她的话仅说了一半。她把凯丽的信放进口袋里,想道:她想要钱,钱也将会得到的。

    十月的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多瑞的风景都沉浸在一片薄雪里。凡布瑞斯-鲍姆弗莱特驾着他的瑞拿尔特穿过一个古老的石头村子。在他的旁边,坐着裹在灰色狐皮大衣里的莎伦。

    “该是多么幸运啊!我觉得你不仅骑马而且狩猎也很棒。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凡布瑞斯侧着脸微笑着说道。

    “等一下。我仅狩猎过一次,那是在方塔尼布雷。”莎伦戏弄般地提醒他。“法国人追寻礼节,就象法国人自己,将总保留一种神秘感。”

    莎伦对这位法籍英国艺术商人已经认识几个月了。他是快乐的,诙谐有趣的,他是巴黎这个小社会的大人物。他总是装束整洁。今天,他穿了件带有海狸皮领的驼色外套,戴着个红色蝴蝶形领结。知道他所建议的每件事情都一定是有兴趣的,所以莎伦在从意大利的时装表演飞回巴黎时,接受了他最后一分钟的邀请。

    “等着吧,你就会看到雷丝-多瑞莱尔丝塔,我亲爱的。”他打着手势。“它有十七世纪的致命诱惑,同时还有二十世纪的一切现代系统。它可以猎捕我们俩。我从来不会在中午之前起床的。我喜欢呷着我的巧克力,穿着晨衣从我屋子的窗户去观赏秋天的叶子,牝鹿被他们拖着慢吞吞地走过田野,在疯狂地追逐它所留下的气味中,人们崩溃了,我憎恨这种观念。”

    “你在开玩笑,他们真的那么做了?”。

    “当然我在开玩笑。相信我,在雷丝-多瑞莱尔丝塔他们永远不会那么做的。我们的主人是个完美主义者。”。

    她眼睛向外望去,看着金色的秋天之下那神秘的起伏波动的风景,莎伦开始享受逃离巴黎的想法,在那儿冬天已经来临了,象一条灰色的金属带关闭巴黎城,把这个季节的著名的蓝天关在外面。

    “厨师——他的技艺是无可比拟的,另外他不是个相貌丑陋的。”

    “噢,不,凡布瑞斯。我们不会这么度周末的,对不?”

    “当然不这样。”他回答着。他们俩大笑道:“我发誓我会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

    莎伦知道几布瑞斯又进入黑色的蒙特马垂,就象他时常出入方伯格最高雅的大厅时那样悠闲自在。他已把巴黎的这猥亵的一面展现给她,按常规应该不让她知道。当莎伦手挽着他的胳膊进入接待室或大厅时,一些人推测着他们的关系。但她把他当作最完美的护卫者,他见识广博,有着冷静的幽默感,与那些普通的上流社会的法国人相比,他更显得与众不同。莎伦很久以前就发现巴黎可能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一座城市。法国人追求高标准的名誉、声望,为此把外来者们拒之门外。

    现在莎伦已经学会伪装了,在她身后有着成打的男人。但是,她的生活仅有些表面的光彩,进一步的观察就会发现一个不同的故事。做模特是她通向上流社会生活的通行证,但是从开始起,她就决定她所卖的是她的美貌,而不是她的灵魂。她愿意把她的职业生活和个人生活分开,选择一个多方面性格的伴侣,就象凡布瑞斯这样的摄影师兼追逐模特的花花公子。五年多,她不住地告诉自己,她将做她想做的事情。到那时凯丽将毕业了,她也积攒了钱。她去寻找一个有岛屿的地方,在那儿画呀,写呀,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别再从一个预定表演飞奔向另一个,穿着稀奇古怪的衣服,面对根本与真正生活无关的滑稽背景,摆各种姿势,度过枯燥冗长的数小时。尽管如此,她已经在她所享用这些利益的边缘徘徊。毕竟,现在她和几布瑞斯呆在一起。她想起那所乡间别墅,它突然在远处出现了就象一个鬼魂,它的金色的窗户直穿薄雾。汽车沿着那条无叶的不长的道路驶向房子,来到棕红色桔树下的一块宽阔的空地上。

    “你没有说我们的主人是巴洛-罗丝米尔?”

    “哦,不”,凡布瑞斯笑道,“罗丝米尔过去拥有它。但几年前他把它卖给阿米杜-本格拉了。”

    “凡布瑞斯——你有一个朋友!”她大叫,不能决定是该乐呢,还是生气,对于他的阴谋行为,“你告诉过我吗?”

    “一点不错——我记着你曾说过有一次你没理他。确实我知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就不会来了。不要生气,他已把那一切都忘了,我肯定。他甚至不会知道你是谁。”

    白色的、雄伟的、用光滑石头砌成的那座十六世纪的乡间别墅被圆塔环绕着,在圆塔的陡峭的倾斜的屋顶上盖有石板瓦。在雷丝.多瑞莱尔丝的多余的空地上都饰有花墙和灌木,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展示出男子汉的刚毅和力量,他们沿着长长的砾石小径,穿过修剪整齐的草地,在以一排耸立的栗树和桔树为背景的大房子变得越来越大了。凡布瑞斯把车停在一庞大的双层门前,下了车按响了门铃。趁着仆人收拾他们的行李,莎伦转过头来最后再看了一眼正沉入别墅后浓密森林中去的桔红色太阳。透过薄雾,她勉强能看到在大花园中穿过的鹿的侧影,那座大花园把雷丝-多瑞莱尔丝塔同周围的乡村隔绝。

    她进入大厅的那一刻,莎伦意识到这个毫无修饰的别墅大厅的堂皇根本不会使人想到里面的富有和魅力。五个镀金木的锦缎椅子,一个大理石表面的小架,上面放有一大束温室花朵,地毯铺在古老的石板地上,显示着他们主人高贵的品味。一个大的二十世纪立体抽象画俯视着螺旋形石质楼梯,简直就是从一个世纪到另一个世纪的诱惑性的改变。

    “罗伯特-地劳尼”当他注意到莎伦正在看那副画时,他回答道:“本格拉在法国对二十世纪的艺术品有个最好的收集。”_

    在这个古老背景的家里抽象艺术看起来似乎显得古怪了些,莎伦转过身来去观看另一幅壮观的暖色调油画,就象是用以太阳为燃料的水泼溅上去的一样。

    “每个人都在哪儿?”当他们跟随着仆役上楼时,她问,声音在楼梯井里回荡。

    “我们可能是第一位。其他人,包括阿米杜在内,也许此刻正在往这儿赶呢。”他们向挂着弗来米丝锦缎的、铺有地毯的大厅走去。_

    “下要把它和普通别墅相比。”凡有瑞斯继续说着,“阿米杜已不惜代价尽力去储藏他的收藏品。首先这个地方是中央暖气系统供暖的,因此你没必要穿得这么多。所有的水管及蓄水装置和在希尔顿一样棒。把它当作你的屋子一样——呆会儿见。”他大叫道。

    仆役放好了行李,问道:“您愿意把茶送到您屋里吗?”

    “是的,谢谢。太好了。”

    “从八点开始将在大厅有饭前酒,九点是晚餐”仆役说着,鞠躬退后。

    莎伦脱掉了她的毛皮衣,观察着这个豪华的卧室,不管怎样,它们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藏蓝色的墙板上是有花有鸟的一张旧的中国墙纸,罩着丝绸的路易十六时期精美的家具和奥布斯的地毯使人回想起鲍姆培多和玛丽亚-安托尼特的女性气质。每一件东西,从瓦提奥的版画到窗内的百叶窗,梳妆台前的瓷器瓦盆,都独具匠心,使莎伦想到了安排这一切美好事物的这位男人来,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子。有人敲门,女仆拿着一个托盘进来了,然后把它放在炉火旁。

    “一会儿我就来打开您的箱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她说:“您想洗澡的时候,请按铃。”

    “谢谢”莎伦说。女仆走了。莎伦被这种她不习惯的奢侈豪华几乎惊呆了,决定不做任何事情,仅去享受她在别墅里的珍贵的每一分每一秒。她极其懒洋洋地蜷缩在炉旁,呷着茶翻着桌上的各种语言的一堆堆书和杂志,暗自感谢凡布瑞斯把她骗到这儿来。

    夜幕已经降临了,一辆银灰的摩塞迪丝突然在别墅入口处停了下来。凭着长期服侍主人的天生的第六感觉,阿米杜的男仆在听到车路砾石上发出的嘎嘎吱吱的声音后的几秒钟内已经站在门口了。

    “你好,米高尔。”阿米杜说,停了下来。非常迅速地脱掉了黑色套眼外的驼色大衣。他对他的男仆突然说了句西班牙语。他把手伸进了光亮的黑发里,重重地向后拢了拢他的头发,露出了宽阔的青铜色的前额。阿米杜向前厅环视了一周,好象因远离喧闹的巴黎而有意把自己调到一个较慢的生活节拍上。

    “每位客人都到了吗?”

    “是,主人。所有的客人都来了。大使先生和都娜-奥立佛几分钟前来的,我已把他们领到自己的房间里了。卡姆特-旺查姆斯一家在他们之前来的,高姆苔丝独自来的。”

    阿米杜粗略地看了一下米高尔拿给他的名单。“啊哈,好极了,凡布瑞斯先生毕竟还是和莎宾来了……”他笑着,想到那个从迪尔来的漂亮的红发女郎必给晚会增色不少。

    “不,主人。很明显莎宾小姐在最后的一刻还没有来,但是凡布瑞斯带了另外一个人来。一位姓范林的小姐。”

    这个名字似乎很熟悉,但当他不能够把它和一张脸联系起来的时候,阿米杜忘记了它。他心烦地皱了下眉头,“真麻烦”他说道:“但是没关系。客人已被安置妥当了吗?”

    “是的,主人。每件事都安排好了。就是在高姆苔丝放错了她的化妆箱时出了点问题,不过很快就被解决了。”

    阿米社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明天我们要有多少人一块狩猎?”他问,在心里盘算着。“这儿有十个人,因此包括贝利波尔瑞和谷丝的宴会在内几乎有四十个人。”

    “不对,主人。在雷丝-多瑞莱尔丝塔就有十一个人。显而易见茫林小姐要计算在内。”

    阿米杜挑了一下眉毛,自慰地想道至少代替莎宾又多了位猎手。

    “米高尔,到厨房来。在客人们下楼之前,我必须快点上楼去。”好象有着使不完的能量,阿米杜全神贯注地走入通向别墅里面的大门,大跨步走过石板地。他非常了解和珍爱他的那些引以为自豪的精品,雷丝多瑞莱尔丝塔别墅,是非常大的,所有的仆人都知道没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眼睛。

    “艾尔伯特,晚上好”他进入厨房跟厨师打着招呼,厨房的墙壁刚粉刷过,在弧形的屋顶上挂着一排棕红色的平底锅,做肉冻的模子,以及各种厨房用具。戴着顶白色高筒圆帽的厨师在炉火旁施展着自己的技艺,两个学徒在旁边帮忙。偌大的房子里飘着浓郁的肉香。

    “晚上好,本格拉先生”厨师招呼道,然后呈上周末菜谱。几分钟过去了,两人还在商讨晚上的七道菜。

    “米高尔,记着把一切都准备好。”

    “好的,主人。”

    对艾尔伯特表示赞许地点了点头,阿米杜离开了厨房。瞥了一眼他的表,他计算着在为晚餐穿衣打扮之前还有足够的时间迅速地洗个芬兰式蒸气浴。

    八点过几分的时候,凡布瑞斯敲响了莎伦的门,正了正他的蝶形领花,弄平了晚餐夹克的翻领。

    “你好动人呀!”她出现时,他说道。“有约会,对吗?”

    “是的。凡布瑞斯,你有多么好的记性呀,”她说,轻抚蓝丝质乔其纱礼服,倾斜的领口处饰有圆形小金属亮片。她戏剧般地给眼睛化了妆,莎伦在颈背处把头发挽成了一个紧紧的发髻,她穿有一双带有铅笔一样细的跟的最柔软的黑色缎鞋。

    “我想当阿米杜看到你的时候我一定能够为提供的那个尤物达成协议。他非常喜爱美女和好的油画。对于这两种事物他的眼力是绝对可靠。”当他们走过长长的走廊时,他非常自信地低语道。

    莎伦内心非常渴望见到这位有名的阿米杜-本格拉先生,她几乎忘记了三个月前他对她殷勤地接近,去推测他是否还记得在天桥上他随意一瞥看到的那个模特。这件事是多么滑稽可笑啊!不久他们又由于巧合而相遇了,她不知道是否他会对她很冷漠——如果他记起了她的脸。

    他们来到了大厅的那座双层大门前,在闪光的席纹地板与漂亮的中国地毯交界处停了下来,静候他们的主人。莎伦站在这所壮观的房子的门槛处。整个房子的墙壁上都是鲍森的壁画,是透过金色的令人难以忘怀的阳光下浓重的暗色调的法国乡村风景。这种虚构的远景使整个房子充斥着对另一柔和美好世纪的带有浪漫色彩的缅怀,在那里,牧羊女和琵琶演奏者们在苍白天空下的黑色林间空地上徘徊。在硕大的大理石壁炉内,炉火在燃烧,给无价的法国家具罩上了一层光彩。在陈列着一个贝宁青铜头的现代咖啡桌旁站着阿米杜,他立刻离开了那群客人来欢迎他们。

    “凡布瑞斯”他精力充沛,大叫着。

    随着阿米社的走近,莎伦被他浑身洋溢着的力量迷住了。他大步走过屋子,用一种几乎没有礼貌的热情,双手握住凡布瑞斯的手,在他那张严厉的脸上露出了巨大的笑容,黑色的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当他们的手指接触时,似乎从他的身上涌出一种电流,当他把她的手举到嘴边亲吻时,莎伦注意到他有着一副吉普赛人和流氓无赖的面容。莎伦想:也许是一个几世纪前抢夺农村的贵族的化身吧。

    “欢迎”他对莎伦低柔地说道,看不出他有任何已认出了她的表示。他放开了她的手,把他们带到人群中去。她被介绍给其他的一些客人后,莎伦向后站着想着她的第一个印象。在过去的两年里她常出入这种虚伪的极具魅力的场合,但在这儿她着迷般地遇到了真实的东西,并且她超越了她的所有期待,阿米杜结交了一群各具特色的有趣的人们,这反映了他对聪明人的世界的偏爱,从一个精力充沛的黑色意大利制片人到一群巴黎社会名流,和一些由于世代的良好家世和教养而显赫的男男女女。每一位客人都象是一块有着自己独特深度和光泽的做工精细的宝石,他们都在装饰阿米杜的那顶显示社会声望的王冠,尽管他被认为是个没什么显赫出身的男人。

    在她的旁边,凡布瑞斯说了许多关于客人们的各种流言蜚语和趣事,所以在几分钟内她就知道了为什么活泼的卡姆特-旺查姆斯的眼睛盯着一个仆役转,以及漂亮的都娜-奥立佛——阿根廷最漂亮的美女之一,曾爱上了他们的主人。莎伦发现自己在胡思乱想:在这众多的美女中,每个都与众不同,各具特色,哪个会是阿米杜目前的情人呢,她看着他不断穿梭于客人之间。他具有一个真正的拉丁语系国家的人的魅力。当他以同样的态度与每个人交谈和调情时,他的眼睛由于高兴而闪闪发光。

    “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大绅士,接待着这成批的崇拜者,不是吗?”凡布瑞斯低声说道,在他们周围进行着各种语言的交谈。“你不高兴你来了吗?”他说——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随着夜色的加深,看起来他们好象在一条无价的奢侈豪华的船上飘飘荡荡,周围是令人难以忘怀的古远的鲍森风景——另一个时代的影像。炉火使在场的男男女女每人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亮光,他们突然看起来象是从一个时期戏剧中那借来的角色似的。

    阿米杜来到了莎伦的身边,问道:“我说明天你要和我们一块儿去打猎。”在他的话语中暗藏着挑战“在法国,你曾带着狗去猎狐吗?”

    “好久以前去过一次。在鲍丝包鲁革尼的时候,当我在周末回家的时候,我尽量使马慢跑,但是我知道那与在狩猎地有极大的差别。”当她注意到他脸上的怀疑表情时,她补充道:“但是我确是在马背上长大的,尽管如此,我希望我没有使自己受辱。”在他严密的观察之下,她感到自己脸红了。

    “随我来一会儿。我想给你看件东西。”他突然说道。

    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听到她在说些什么,莎伦惊讶地发现她被领进隔壁的大厅里,大厅的墙上挂着引人入胜的油画,都是些二十世纪的各个阶段的精选品——从印象派画家到野兽派画家和抽象派画家,莎伦的艺术欣赏从霍克-萨瑟兰开始的,她带着敬畏盯着这个令人眼花燎乱的私人画廊中的件件精品,认出了查瑞柯、玛提斯、可可斯查卡和史塔尔的无法模仿的风格。

    阿米杜在壁炉上方挂的那幅画前俯下了头,打开了画片边的灯。这是一个人物画像。豪克给她画的。

    “这是你,对吗?”

    “是的,是我。”她承认,她的嘴由于震惊而变干了。

    “在伦敦的安格纽斯当我第一眼看见这张油画时,我就妄想去得到它。它已经被卖掉了,但我却通过那儿的商人时刻注视它,大约六个月以前,当它在市场上出现时,我立刻买走了它。”

    尽管他很谦虚地说着,由于他对这幅展现她身体的每一个秘密部分的油画上的一个男人的个人理解,他的眼神游离不定,漫无目标。

    “这幅画吸引我的地方是它通过一个年轻女人表现出一种无邪的自豪和蔑视反抗的精神。”

    她看着自己的这张极富魅力的影像,她因为他这极为抽象的评论而好象是第一次见到它似的。

    “你知道吗,豪克都要把我吓死了。但我不会让他知道的。这也许就是我看起来似乎在反抗的原因。”她沉思着说道。

    “我尊敬萨瑟兰也许是因为他是他时代的五个最重要的画家之一。你可以想象那天在雷格菲尔德时装演示会上我是多么惊讶,范林小姐。我花了很长时间尽力去回想你使我想起了谁,直到那之后的下一个周末,当我再次见到那张画时,我才知道,那就是你。现在,你就在这儿——从现实的泥土中他创造了自己的艺术品。我认为自从那以后你就变了。你已经取得了小小的胜利。你是当代的小大卫,想与一些假设的高利士挑战,但是再也不用这样了。你现在已经自立了。我认为,尽管你对生活充满了渴望,你应该时常地去思考思考,不要惧怕生活。”

    他怎么会知道她这么多的事呢?几句话阿米杜就揭开了她放在自己和这个世界之间的面纱。当她望着他那双在阴影中象珠宝一样闪闪发亮的黑色眼睛时,某种远古的力量在他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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