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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张载的理学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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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学的实质,是把封建社会的等级秩序、道德规范归源于某种神秘的精神力量的安排和创造,用一个非人格化的、精神性的“天理”来论证封建等级秩序和道德规范的合理性与永恒性。张载没有使其思想中的“天理”或“天道”“天性”等范畴具备宇宙本体的意义,这些范畴是从属于“气”的。由此看来,他建立理学思想体系的方式,不同于同时代及后世的理学家,而是走了一条独特的路径。张载虽然吸取了不少自然科学的成果,但他的本体论,不是建筑在对于自然科学成果进行归纳的基础上,而是用儒家经典,特别是用《周易》中的范畴、概念加以推演,这就不可避免地使其本体论的学说具有某些猜测、臆想的成分,本体论的概念、范畴,也就不可避免地带有唯心的内容。所以张载在本体论中的唯物主义是很不彻底的,他虽然以物质状态的“气”作为宇宙本体和世界各种物质形式的最基本的状态,但“气”所具有的运动变化功能“神”,却明显地带有神秘主义的色彩,于是渊源于“神”的“天道”“天性”“天理”诸范畴,也就自然而然地具有物质性与精神性、自然性与社会性的双重性质。张载没有用不同的概念分别表示这两种截然对立、互不相容的内容,在他看来,这些不同的内容都是一回事,完全可以共存于一个概念之中,相互之间没有根本的矛盾。“天性”“天理”的双重性质,张载的理学思想,就是从这里开始建立的。

    第三节 张载的道德论和认识论

    张载以后的理学家无一不大谈“天道性命”“阴阳气化”等问题,把很大的精力用来虚构唯心主义本体论,但归根到底,落脚点却回到人们日常的伦理规范上面。理学的最终目的,无非是教人如何在封建社会中安身立命,加强封建道德修养,安于现状,恪守封建义务,借此稳定社会等级秩序,强化封建统治。所以,他们在理论上都面临一个重要问题:怎样沟通天与人的联系,也就是怎样用本体论论证封建等级秩序和道德规范的妥当性。

    张载的理学思想,集中反映在道德论和认识论上。他也同其他理学家一样,力图贯通天人,从本体论中寻找封建道德合理性的理论依据。他采取的方法,是把“天性”“天理”的唯心主义因素加以夸大,使之完全成为封建道德观念,这样就使封建社会的道德观念与宇宙本体“气”联系起来。张载有关这方面的理论,集中表现为“理一分殊”的思想。“理一分殊”是二程对张载这一思想的概括,张载没有直接用此命题,但这种思想却是他最早提出的。“理一分殊”是张载理学思想最重要的内容。

    张载认为,宇宙万物都是“气”聚合而成的不同形态,人也是万物中的一物。万物都禀承着“天性”,人也不能例外。虽然如此,万物之间,人、物之间仍然存在着差别。他说:

    天下凡谓之性者,如言金性刚、火性热、牛之性、马之性也,莫非固有。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智愚之别。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也易,开则达于天道,与圣人一。(《张载集·性理拾遗》)

    “性”即性质,不同的事物有不同的性质,所以物物有别,人、物有别。但这些“性”,并不是由每一物体本身所决定的,而是存在于天地之间的唯一的“天性”,决定了万物及人之“性”的不同内容。世界上不存在特殊的、具体的“性”,只有一个抽象的、普遍的、永恒的“性”,人之“性”也不过是“天性”在人身的反映而已,“天性在人,正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为物一也”(《正蒙·诚明篇》) 。但是宇宙万物之所以有别,人之所以不同于物,人们之间之所以有智愚的差异,是因为万物与人对“天性”禀受的程度不一,“性”蔽而塞者,只能为物;通而开者,可以成人。人性也有其蔽,并有厚薄之分,厚者为愚,薄者为智,无蔽无塞者,是为圣人。

    张载根据《易传》,把世界划分为天、地、人三大块,《易·说卦》:“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将以顺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张载把“阴阳”“刚柔”与“仁义”作为“天性”在天、地、人三者之中所反映出来的不同内容。他说:

    《易》一物而三才备。阴阳,气也,而谓之天;刚柔,质也,而谓之地;仁义,德也,而谓之人。(《易说·说卦》)

    盖尽人道,并立乎天地以成三才,则是与天地参矣。(《易说·系辞上》)

    乾于天为阳,于地为刚,于人为仁;坤于天则阴,于地则柔,于人则义。(《易说·系辞下》)

    阴阳天道,象之成也;刚柔地道,法之效也;仁义人道,性之立也。(《易说·说卦》)

    “阴阳”,是“气”在两端相感,化生万物时表现出来的特征;“刚柔”,是大地万物所具有的坚硬和柔软的性质;“仁义”,是人的道德品行。三者都是一个“天性”;这三者合一,也就是“理”:“阴阳、刚柔、仁义,所谓性命之理”(《易说·说卦》) 。把“仁义”作为“天性”在人身的反映,说明“天性”正是封建伦理观念的抽象化。这样,封建道德规范的合理性与绝对性便得到了论证。

    “天性”的道德内容,来源于它固有的本质————“诚”。张载说,“性与天道合一存乎诚。天所以长久不已之道,乃所谓诚,仁人孝子所以事天诚身,不过不已于仁孝而已。故君子诚之为贵”(《正蒙·诚明篇》) 。“诚”是古代儒学的一个重要范畴,《孟子》和《中庸》都多次谈到,指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张载把“诚”作为“天性”的本质,是为了突出“天性”的道德内容。他认为,“天人异用,不足以言诚”(同上) ,如果把天和人分割开来,“诚”就失去其意义了。

    通过天、地、人三位一体的结构,张载沟通了本体论与道德论、认识论的联系,从而奠定了理学理论的基础。他与其他理学家的不同之处,是没有把“理”(或“天性”)作为宇宙唯一的精神本体和主宰,也没有把“天理”“天道”“天性”作为与“气”并存的精神本体,而是使“气”的属性————“天性”带有伦理性质,具备了理学思想中“理”的某些特征,起到了与其他理学家思想中“理”同样的作用。在张载的学说中,虽然“气”是第一位的,“理”是第二位的,但“理”却是封建伦理纲常的总根源和决定人之圣凡智愚的根本原因。他以这种方式,回答了理学的中心问题————“性与天道”问题。

    “理一分殊”的理论,不仅仅在于说明道德的渊源问题。张载更进一步,以此论证了人为什么要遵守道德的问题。这一思想,反映在《西铭》一文中。《西铭》说:

    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

    乾坤是天地的代称。天地是万物和人的父母,人是天地间藐小的一物,天、地、人三者混然共处于宇宙之中。由于三者都是“气”聚之物,天地之性,就是人之性,所以人类是我的同胞,万物是我的朋友,因为归根结蒂,万物与人类的本性都是一致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天下万物都是平等的:

    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同上)

    帝王君主,是天的嫡长子,百官臣僚,是帝王的臣仆,天地万物和人类社会都有着严格的等级界限,这种界限是先天产生的,而不是后天决定的。《正蒙·动物篇》:“生有先后,所以为天序;小大高下相并而相形焉,是谓天秩。天之生物也有序,物之既形也有秩。知序然后经正,知秩然后礼行。”既然天地万物和人类都有天然的等级秩序,人们就应该承认这种等级的合理性,处于较低地位的人,当为地位较高的人尽到理所当然的义务,反映在道德上,即所谓恪守“孝”道:

    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吾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曰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为无忝,存心养性为匪懈。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才,颖封人之锡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女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西铭》)

    “孝”是张载道德论的最重要的规范,内容丰富,其含义远远不止孝敬父母。从人人同等、万物共性的角度讲,人们应该尊老抚幼,照顾疲癃残疾、惸独鳏寡者,应该普爱众生,泛爱万物。这一点与墨子“兼爱”学说相近。《正蒙·诚明篇》直接提到“兼爱”:“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我有之得私也。惟大人为能尽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他认为在封建等级制度下,人们必须忠君事长,恪守义务,此乃天经地义,命运使然,任何人都无所逃乎这种道德义务的束缚。这才是“孝”的实质。《西铭》所举几例,都是古代忠孝的典范,也是张载为人们树立的榜样。他要求人们“穷神知化”,“存心养性”,致力于道德修养,不论富贵贫贱,都应乐天安命,活着一天,尽一天的孝道,直到问心无愧地死去。

    《西铭》巧妙地论证了人间等级制度的合理性,使帝王对于天下百姓的统治,臣民对于君主的恭顺效力,都成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一、“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

    张载对理学的另一贡献是区分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并提出“立天理”,“灭人欲”的命题。

    张载继承了孟子的性善论,认为:“性于人无不善,系其善反不善反而已”(《正蒙·诚明篇》) 。“天性”从根本上讲都是至善至美的,是否能使人性复归于至善的境地,在于人能否经过自我努力使其本性还原到最初状态。这点与孟子性善论是一致的。但他认为人性在未形成之时,还包含着某种潜在的恶的因素。他说:“性未成则善恶混”,“纤恶必除,善斯成性矣;察恶未尽,虽善必粗矣”(同上) 。由于“性”中存在着恶的成分,他把“性”分为“天地之性”和“气质之性”,说:“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同上) 。

    “天地之性”至高无上,实际上就是“天理”“天性”,“天地之性久大而已矣,莫非天也”(同上) 。所谓“气质之性”,他是这样解释的:

    气质犹人言性气,气有刚柔、缓速、清浊之气也。质,才也。气质是一物,若草木之生亦可言气质,惟其能克己则为能变,化却习俗气性,制得习俗之气。(《经学理窟·学大原上》)

    才,同材,指物质实体。“气质之性”犹言生物由物质本性所决定的生理本能、生存本能,是“气”的阴暗面(“柔”“缓”“浊”)的特性所决定的,亦即所谓“习俗之气性”,在人身上就表现为人对物质生活的欲望:“湛一,气之本;攻取,气之欲。口腹于饮食,鼻舌于臭味,皆攻取之性也”(《正蒙·诚明篇》) ,“饮食男女皆性也;是乌可灭”(《正蒙·乾称篇》) ?

    “气质之性”是怎样形成的呢?他说:

    太凡宽褊者是所禀之气也,气者自万物散殊时各有所得之气,习者自胎胞中以至于婴孩时皆是习也。及其长而有所立,自所学者方谓之学,性则分明在外,故曰气其一物尔。气者在性学之间,性犹有气之恶者为病,气又有习以害之,此所以要鞭辟至于齐,强学以胜其气习。其间则更有缓急精粗,则是人之性虽同,气则有异。天下无两物一般,是以不同。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性则宽褊昏明名不得,是性莫不同也,至于习之异斯远矣。虽则气禀之褊者,未至于成性时则暂或有暴发,然而所学则却是正,当其如此,则渐宽容,苟志于学则可以胜其气与习,此所以褊不害于明也。(《语录下》)

    在这里,他提出了“气禀”的说法,来解释“气质之性”的产生和人与人之间、人与物之间“性”的差别。世界万物和人都是出一团形气组合而成,有清浊昏明的区分。尽管“性”清洁无瑕,但它的受体人身之气,由于清浊昏明的程度不一,不免使“性”受到熏染,产生恶的因素。于是“气禀”便出现了两种情况:禀之正和禀之褊。禀之正,既得“性”的全体;禀之褊,则得“性”之一部分,人性便善恶相混,“气质之性”由此而生。人平日积习直接影响到“性”的善恶的发展:禀之褊者,只要勤奋学习,克服积恶,就能消除“性”中恶的成分,克服“气质之性”对“天地之性”的影响;荒于学业,贪图享乐,就会积恶难返。但他却不同意告子的人性论。告子认为人性生来不分善恶,把善恶之性的产生完全归结为人后天的习染。他觉得如果这样解释人性,那就等于抹煞了“天性”对于人性的决定作用,把人性与物性完全等同起来。他说:“以生为性,既不通昼夜之道,且人与物等,故告子之妄不可不抵”(《正蒙·诚明篇》) 。

    张载认为,人之欲望在一定限度内存在是合理的:“上达反天理,下达徇人欲者与!性其总合两也”(同上) 。他提出“心统性情”的命题,说:“心统性情者也。有形则有体,有性则有情。发于性则见于情,发于情则见于色,以类而应也”(《张载集·性理拾遗》) 。“情”根据儒家传统的说法,即“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也就是张载所说的“气质之性”。心统性情,即指“性”与“情”都在人心之内,这样就把人的善恶之性,都囊括于人心之中了。朱熹对此极为称赞:“伊川‘性即理也’,横渠‘心统性情’,二句颠扑不破。惟心无对,‘心统性情’,二程却无一句似此切”,“性对情言,心对性情言。今如此是性,动处是情,主宰是心。横渠云‘心统性情者也’,此语极佳”(《张子语录·后录下》) 。

    但是,张载认为过分地追求欲望的满足,就会伤害“天理”,“徇物丧心,人化物而灭天理者乎”?“化而自失焉,徇物而丧己也”(《正蒙·神化篇》) 。为了保持“天理”的纯洁,人们必须寡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丧本焉尔”(《正蒙·诚明篇》) ,“中心安仁,无欲而好仁,无畏而恶不仁”(《正蒙·中正篇》) 。寡欲就必须在饮食男女方面克制自己,“克己要当以理义战退私己,盖理乃天德,克己者必须有刚强壮健之德乃胜己”(《易说·下经·大壮》) 。因此,他提倡“立天理”,“灭人欲”,反对“灭天理”,“穷人欲”,“今之人灭天理而穷人欲,今复反归其天理。古之学者便立天理,孔孟而后,其心不传,如荀杨皆不能知”(《经学理窟·义理》) 。“烛天理如向明,万象无所隐;穷人欲如专顾影间,区区于一物之中尔”(《正蒙·大心篇》) 。

    张载关于“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划分,是否为他的独创,很难做出确切的判断。与张载同时的道教金丹派南宗的创始人张伯端(公元984——1082年)也有同样的说法:

    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自为气质之性所蔽之后,如云掩月,气质之性虽定,先天之性则无有。然元性微而质性彰,如君臣之不明而小人用事以蠹国也。且父母构形而气质具于我矣,将生之际而元性始入。父母以情而育我体,故气质之性每寓物而生情焉。今则徐徐铲除,至于气质尽而本元始见,本元见后可以用事无他。(《道藏洞真部·方法类·玉清金笥青华秘文金室内炼丹诀》卷上,第八)

    这段话的首句,与张载所言几乎相同,但他关于“天地之性”(或称“本元之性”)与“气质之性”相互关系的论述,却不如张载讲得那么深入,很可能张载受了他的影响。

    禁欲主义思想,在儒学和道家思想中都是有传统的。孔子主张“君子谋道不谋食”(《论语·卫灵公》)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论语·里仁》) 。孟子更进一步指出“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尽心下》) ,要求人们“舍生取义”(《孟子·告子上》) 。《礼记·乐记》首先把“人欲”与“天理”对立起来,说:“人化物也者,灭天理而穷人欲者也,于是有悖逆诈伪之心,有淫佚作乱之事。是故强者胁弱,众者暴寡……此大乱之道也。”老子也说:“无欲以静,天下将自定”(《老子》第三十七章) ,主张“绝巧弃利”,“少私寡欲”(《老子》第十九章) 。最早在理论上阐述理欲之辨的,还是佛教。佛教华严宗认为“一切众生,有佛种性”(《华严经疏》卷七) ,佛性是天地的本性,人人都禀受着这种性,但由于禀受程度不同,佛性的明净程度也不一。受世俗欲望影响的人,其佛性便遭污染,即所谓“净染”。佛教极力主张禁断爱欲之情,去染成净,反染归真。张载的理欲之辨,显然是继承了儒学寡欲思想的传统,并在理论上直接接受了佛、道的观点。在理学家中,他是首先提出这一理论的。

    “天理人欲”之辨,是理学家们所津津乐道的问题。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张载开始探索这一问题,并不是偶然的,不但有思想渊源,而且有社会背景。北宋时期,由于土地占有形态的变化,土地兼并空前剧烈,贫富悬殊日益增大,农民阶级最感到痛苦的事情,是对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占有的不均,这是地主阶级与农民阶级最主要的矛盾冲突,北宋时期的农民起义,便直接把“均贫富”作为斗争的主要纲领。因此,从统治阶级的立场来看,要缓和阶级矛盾,维持封建剥削制度,必须从解决“贫富”问题着手。张载一方面主张“均平”,“夺富人之田”,用一种乌托邦的土地制度解决贫富悬殊问题,企图进行政治上的改良;另一方面,提出“立天理”,“灭人欲”说教,进行思想上的论说。

    二、“穷神知化”与“穷理尽性”

    按照张载的人性论,每个人都禀受着“天地之性”,具备天所赋予的道德品性,由于气禀的偏差,一部分人的性中存在着邪恶、淫欲的杂质。那些全备“天理”的人,其性清净明洁,无丝毫杂质;这样的人,就是“圣人”,“君子”。有些人虽然有气禀之褊,但经过后天的努力,仍然可以成为圣人君子。他认为,要想做圣人君子,必须首先成身成性。他说:“进德修业,欲成性也,成性则从心皆天也。所以成性则谓之圣者……若圣人则于大以成性”,“君子之道,成身成性以为功者也,未至于圣,皆行未成之地耳”(《易说·乾》) 。成身成性之后,就可以使自己的精神境界达到“天德”的地位:“成性则跻圣而位天德”,“位天德,大人成性也……大人成性则圣也化,化则纯是天德也。圣犹天也,故不可阶而升。圣人之教,未尝以性化责人,若大人则学可至也。位天德则神,神则天也,故不可以神属人而言”(同上) 。达到圣人君子的地位,必须穷尽“天神”“天理”,因而他提出“穷神知化”与“穷理尽性”两个命题,奠定了理学认识论的基础。

    “穷神知化”是《易·系辞》中的术语,张载就此问题有许多论述。他在《西铭》中便说:“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正蒙》中还有《神化》一篇,专论“穷神知化”问题。

    张载在解释《易传·系辞下》“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时说:

    德盛者,神化可以穷尽,故君子崇之。

    《易》谓穷神知化,乃德盛仁熟之致,非智力能强也。

    穷神知化是穷尽其神也。

    穷神知化,与天为一(《易说·系辞下》)。

    “神”是太虚变化莫测的功能,“化”是太虚在“神”的作用下产生的变化,“穷神知化”就是努力探赜索隐,穷尽“天神”的奥秘,达到天人合一的境地。能够“穷神知化”,与“天德”合一的人,就是“圣人”。但“神”是不可知的,人无法通过对宇宙万物的观察了解认识它,所以“穷神”的办法只有一个,叫作“大”或“崇德”。他说:

    神化者,天之良能,非人能;故大而位天德,然后能穷神知化。大而可为也,大而化不可为也,在熟而已。(《正蒙·神化篇》)

    先后天而不违,顺至理以推行,知无不合也。虽然,得圣人之任者,皆可勉而至,犹不害于未化尔。大几圣矣,化则位乎天德矣。大则不骄,化则不吝。无我而后大,大成性而后圣,圣谓天德不可致谓神。(同上)

    穷神知化,乃养盛自致,非思勉之能强,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神不可致思,存焉可也;化不可助长,顺焉可也。存虚明,久至德,顺变化,达时中,仁之至,义之尽也。知微知彰,不舍而继其善,然后可以成人成性矣。圣不可知者,乃天德良能;立心求之,则不可得而知之(同上) 。

    “大”或“崇德”即扩充本心原有的至善之德,忘却自我,达到与“天德”相合的地步,彻底泯灭天人界限,使自身的行为意志,完全符合天理的要求,与天理融为一体。

    “穷神知化”的理论,作为认识论是不成熟、不完善的,它没有阐明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也没有谈到认识过程,这是一种十分简单的主观唯心主义认识论,也是一种道德修养论。

    “穷理尽性”亦见于《周易》。《易传·说卦》:“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理学家们对这句话十分感兴趣,张载借此发挥了自己的认识论。他认为,“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是三个不同等级但又互相连接的认识阶段。“穷理”为第一阶段,指穷尽体现在万事万物中的“天理”。万物是“天理”的承受者,每一事物都蕴含着“天理”,所以“穷理”必须接触事物,以万事万物为媒介逐渐达到对“天理”的体验。他说:“穷理亦当有渐,见物多,穷理多,如此可尽物之性”,“人有见一物而悟者,有终身而悟之者”(《语录上》) 。他认为,“穷理”的主要方式就是读书、学习:“穷理即是学也,所观所求皆学也。长而学固谓之学,其幼时岂可不谓之学?直自在胞胎保母之教,己虽不知谓之学,然人作之而已变以化于其教,则岂可不谓之学”(《语录下》) 。“尽性”是第二阶段,即尽人性,穷尽人所禀赋的道德品性,以达到与“天性”的合一。他说:“有无虚实通为一物者,性也;不能为一,非尽性也”(《正蒙·乾称篇》) 。又说:“尽性,然后知生无所得,则死无所丧”(《正蒙·诚明篇》) 。尽得自身之性后,便尽了他人之性及万物之性,“尽其性,则能尽人物之性”(同上) ,因为这些“性”都归源于“天性”。穷尽人性、“天性”,便进入了“诚”的境界,“至诚,天性也……人能至诚,则性尽而神可穷矣”(《正蒙·乾称篇》) 。

    张载还指出,“穷理尽性”和“尽性穷理”是两种不同的认识途径:“自明诚,由穷理而尽性也;自诚明,由尽性而穷理也”(《正蒙·诚明篇》) 。“穷理”的结果使人“明”,“尽性”的结果使人“诚”;由明至诚,是先穷理而后尽性;由诚至明,是先尽性而后穷理。就是说,一方面是通过对于事物的研究以达到与天合一的道德境界;另一方面是从“天性”出发,体会万物之性皆由于“天性”而成。他说:

    须知自诚明与自明诚者有异。自诚明者,先尽性以至于穷理也,谓先自其性理会来,以至穷理;自明诚者,先穷理以至于尽性也,谓先从学问理会,以推达于天性也。某自是以仲尼为学而知者,某今亦窃希于明诚,所以勉勉安于不退。(《语录下》)

    他对“自明诚”和“自诚明”的态度,就像孔子对“生而知之”与“学而知之”的态度一样。他认为,儒者应该兼备二者,重点在学习上下功夫:“儒者则因明至诚,因诚至明,故天人合一,致学而可以成圣”(《易说·系辞上》) 。自明诚,自诚明,源于《中庸》。这里,张载将《中庸》之义与《易》说结合了起来。

    “至于命”是最后一个阶段,意即通过穷尽“天理”“天性”,而达到对“天命”的最终体悟。“既穷物理,又尽人性,然后能至于命,命则又就己而言之也”(《易说·说卦》) 。为何不言“知命”而言“至于命”呢?他说:“知与至为道殊远,尽性然后至于命,不可谓一;不穷理尽性即是戕贼,不可至于命。然至于命者止能保全天之所禀赋。本分者,且不可以有加也。即言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则不容有不知”(同上) 。“至”比“知”要更进一步。

    完成了“穷理”“尽性”“至于命”的整个过程后,人的精神世界便产生了根本变化,进入一个所谓至诚至善、无思无虑、无私无欲,排除了“意、必、固、我”的主观习俗,上与“天性”同一,下与万物通贯的最高境界,叫作“中正”。他说:“中正然后贯天下之道,此君子之所以大居正也。盖得正则得所止,得所止则可以弘而至于大”(《正蒙·中正篇》) 。他根据孔子“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一套心性修养过程,在道德践履和修养上安排了一个程序:“三十器于礼,非强立之谓也;四十精义致用,时措而不疑;五十穷理尽性,至于天命,然不可自谓之至,故曰知;六十尽人物之性,声入心通。七十与天同德,不思不勉,从容中道”(《正蒙·三十篇》) 。

    “穷理尽性”是比“穷神知化”更完备一些的认识论,它涉及主、客体关系和认识过程等认识论的基本问题。“穷理”必须“尽物”,即接触事物,研究事物,而且主要通过学习的途径获得知识。这种认识方法,有合理的因素,但仍然是一种狭隘的认识论。在张载看来,人们所要认识的,不完全是事物的客观规律和性质,而主要是所谓“天性”的道德虚构。读书学习主要是要认识“天性”,因此人们的社会实践便被排斥在认识过程之外。这种认识论,说到底,也是一种道德修养论。认识论与道德论分不开,这是张载和其他理学家的思想特点。二程、朱熹不多谈“穷理尽性”而是大谈“格物致知”。张载关于“穷理尽性”的学说,与程、朱“格物致知”论是很接近的,只是没有后者精深、细密,且缺乏所谓“豁然贯通”的环节。后来朱熹在这方面有所发展。

    三、大心

    张载认为,“穷理”必须“尽物”,但仅仅通过耳目感官接触事物,不可能穷尽天下之物,所以很难穷尽“天理”。他说:

    尽天下之物,且未须道穷理,只是人寻常据所闻,有拘管局杀心,便以此为心,如此则耳目安能尽天下之物?尽耳目之才,如是而已。(《语录上》)

    言尽物者,据其大总也。今言尽物且未说到穷理,但恐以闻见为心则不足以尽心。人本无心,因物为心,若只以闻见为心,但恐小却心。今盈天地之间者皆物也,如只据己之闻见,所接几何,安能尽天下之物?(《语录下》)

    以耳目感官接触事物,只是最简单、最一般的认识手段,通过这种手段获得的知识,叫“见闻之知”。“见闻之知”范围狭小,所见所识十分有限,因而不能穷尽“天理”,即使耳目接触了天下所有事物,也未必就能穷尽“天理”。这种看法有合理一面,如果把“见闻之知”作为人们直接的感性认识,这样讲是对的。人们认识世界,不但应具备直接的感性认识,还要接受间接经验,并通过主观思维进行分析、判断和归纳,如此方能认识事物本质。他提出“大心”的命题,即主张扩充自己主观思维的能力,把认识对象转向自我之心,使自我之心与“天理”达到不可分离的同一,这种方法所得,称为“德性之知”:

    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为有外。世人之心,止于闻见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见闻之知,乃物交而知,非德性所知;德性所知,不萌于见闻。(《正蒙·大心篇》)

    “德性之知”不是在“见闻之知”的基础上经过思维而获得的理性知识,而完全是靠脱离外界的主观自悟达到对“天理”的神秘的贯通。在张载看来,“见闻之知”只能得到对“天理”片面的、局部的认识,过分地依靠它,不但无助于“穷理尽性”,还会妨碍内心的自悟。“大心”也就是孟子的“尽心”,即以自我之心作为认识的唯一对象。“大心”“尽心”是张载认识论的主要命题。他特别强调说:

    天之明莫大于日,故有目接之,不知其几万里之高也;天之声莫大于雷霆,故有耳属之,莫知其几万里之远也;天之不御莫大于太虚,故心知廓之,莫究其极也。人病其以耳目见闻累其心,而不务尽其心,故思尽其心者,必知心所从来而后能。(《正蒙·大心篇》)

    这种“大心”的理论,与后来王学的“知行合一”的认识论是一致的。

    当然,张载并没有完全否定“见闻之知”的作用。他说:“人谓己有知,由耳目有受也;人之有受,由内外之合也。知合内外于耳目之外,则其知也过人远矣。……耳目虽为性累,然合内外之德,知其为启之要也”(同上) 。但这里讲的“内外之合”,并非指主体与客体的联系、理性认识与感性认识的联系,而仅仅是说“见闻之知”对于人们“尽心”“尽性”有一种神秘的启示作用。

    张载的理学思想,从天理论、道德论到认识论,基本框架已经形成。理学的许多命题,在张载学说中已经有了,不少是由张载先发其端的,所以,作为理学的奠基者,张载当之无愧。

    第四节 张载与二程的关系

    张载与二程生活在同一时代,比程颢长十二岁,比程颐长十三岁。他们又是亲戚关系,张载是二程之父程珦的表弟,二程称张载为表叔。张载同二程的关系是很密切的。他们之间的来往也比较多。这不仅仅是因为张、程之间的亲戚关系,而且也因为在当时学术界的四大主要派别(新学、洛学、关学、蜀学)中,洛学与关学的观点比较接近。

    据《宋史·张载传》和吕大临《行状》,张载与二程会面,直接讨论学术问题有两次,一次是嘉祐初在京师讲《易》,适值二程至京,“与论易”,“共语道学之要”。一次是熙宁十年(公元1077年),辞官告归,路过洛阳,与二程会面,讨论了许多问题。不久,张载就病逝途中。这两次讨论,第一次史传只存其事,内容却未著录,无从考查。第二次讨论的内容,由门人苏昞记录下来,载于《二程遗书》中,题为《洛阳议论》。

    二程对张载是很敬重的,尤其称赞他学而不杂,重视礼教。程颢说:“某接人多矣,不杂者三人:张子厚、邵尧夫、司马君实”(《河南程氏遗书》卷第二上。以下简称《遗书》) ,把张载与邵雍、司马光相提并论。又说:“子厚以礼教学者,最善,使学者先有所据守”(同上) ,“张子厚、邵尧夫,善自开大者也”(同上卷第三) 。他们对于张载专心致志于儒学尤为推崇,说“世之信道笃而不惑异端者,洛之尧夫,秦之子厚而已”(同上卷第四) ,“横渠道尽高,言尽醇。自孟子后,儒者都无他见识”(《张子语录·后录上》) 。比较起来,程颢与张载比较亲近,程颐较疏远。程颐说:“子厚之为人,谨且严,是以其言似之,方之孟子,则宽宏舒泰有不及也”(《河南程氏粹言》卷一) 。

    张载与二程在本体论上是不同的,一方是不彻底的唯物主义的本体论,一方是彻底的唯心主义的本体论。他们的主要分歧表现在“理”和“气”孰先孰后的问题上,至于宇宙结构,二程在很大程度上同意张载的观点(详见第四章)。

    二程最赞赏张载的《西铭》,认为《西铭》是秦汉以来儒家的最优秀之作:“《订顽》之言极纯无杂,秦汉以来学者所未到”,也是继孟子之后绝无仅有的名作:“孟子之后只有《原道》一篇,其间言语固多病,然大要尽近理。若《西铭》则是《原道》之宗祖也”,“《西铭》,颢得此意,只是须得他子厚有如此笔力,他人无缘做得。孟子已后未有人及此文字,省多少言语。且教他人读书,要之仁孝之理备于此,须臾而不于此,则便不仁不孝也”(《张子语录·后录上》) 。

    但二程对《西铭》的评价也是有分寸的。他们没有过分地赞扬《西铭》。

    问:“《西铭》如何?”

    伊川先生曰:“此横渠文之粹者也。”

    曰:“充得尽时如何?”

    曰:“圣人也。”

    “横渠能充尽否?”

    曰:“言有多端,有有德之言,有造道之言。有德之言说自己事,如圣人言圣人事也。造道之言则智足以知此,如贤人说圣人事也。”(同上)

    《西铭》只是“造道之言”,还不是“有德之言”,所以张载不能算作“圣人”,只是“贤人”而已。《西铭》乃“贤人说圣人事也”。

    二程对《西铭》的内容加以肯定。他们把《西铭》的思想概括为“理一分殊”四字。程门弟子杨时,看到《西铭》讲了许多尊老抚幼,博爱万物的道理,便以为张载《西铭》之论,与墨子“兼爱”之说无异。程颐纠正他说:

    《西铭》之论,则未然。……《西铭》之为书,推理以存义,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岂墨氏之比哉?《西铭》明理一而分殊,墨氏则二本而无分。分殊之蔽,私胜而失仁;无分之罪,兼爱而无义。分立而推理一,以止私胜之流,仁之方也。无别而迷兼爱,至于无父之极,义之贼也。子比而同之,过矣。且谓言体而不及用。彼欲使人推而行之,本为用也,反谓不及,不亦异乎?(《河南程氏文集》卷九)

    《西铭》之论与墨子“兼爱”之说的最大区别,在于它明确了人类及万物的等级秩序,因而也标明了爱的差等。理学“理一分殊”的提法,最早见于此。

    虽然张、程思想有共同之处,但在许多问题上,分歧很大。他们之间有过不少争论。争论最多的,一是关于“清虚一大”问题,一是关于“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问题。

    所谓“清虚一大”,就是指以清通不可象的太虚作为宇宙万物唯一的本源。如前所述,张载以“气”的原始状态作为宇宙基本的、永恒的存在形态,而把万物作为太虚的派生物,所以,太虚便是万物的本源。二程认为万物的本源是精神性的“道”或“理”,“道”生“气”,进而生万物(详见第四章)。

    由于对哲学根本问题的解释不同,张、程在理解《易·系辞上》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时也有分歧。二程认为,“形而上”是指抽象的、精神性的东西,“形而下”则是指现实存在的物质实体,“道”与“器”的关系,就是精神与物质的关系。张载认为,“形而上”是指清通无形的太虚,“形而下”则是指有形的万物。他以“气化”为“道”,所以“道”归根结蒂源于太虚。张载在解释此句时,受字义限制,概念上有些含混不清。他说:“凡不形以上者,皆谓之道,惟是有无相接与形不形处知之为难”,“形而上者是无形体者,故形而上者谓之道也;形而下者是有形体者,故形而下者谓之器”(《易说·系辞上》) 。似乎“道”与“太虚”是一回事,但在另外几处,他还是区分了“道”与“太虚”的不同:

    一阴一阳 不可以形器拘,故谓之道。乾坤成列而下,皆《易》之器。

    运于无形 之谓道,形而下者不足以言之。鼓万物而不与圣人同忧,天道也。

    无形迹者即道也,如大德敦化 是也;有形迹者即器也,见于事实即礼义是也。(《易说·系辞上》)

    “道”是“气化”的过程,也是“无形迹”的,所以张载把它归入“形而上”的范畴,但“道”毕竟不是“太虚”,只是“运于无形”的东西。这说明张载概念上是不严密的。

    张载与程氏兄弟争论最激烈的,是对“穷理尽性以至于命”的理解。张载把三者作为互不相同又相互衔接的三个阶段,作为认识过程与道德修养过程合而为一的人生哲学。二程不赞同这样的解释:

    理则须穷,性则须尽,命则不可言穷与尽,只是至于命也。横渠昔尝譬命是源,穷理与尽性如穿渠引源。然则渠与源是两物,后来此议必改来。(《遗书》卷第二上)

    他们认为,张载是把“穷理”“尽性”作为“渠”,把“命”作为“源”,“穷理尽性”是通向“命”的渠道,这种看法必须改变。二程的观点是:

    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三事一时并了,元无次序,不可将穷理作知之事。若实穷得理,即性命亦可了。(同上)

    穷理尽性至命,只是一事,才穷理便尽性。才尽性便至命。(同上卷第十八)

    把“穷理尽性至于命”三者等同,便自然地改变了“穷理”作为认识过程的意义,使三者完全成为道德修养过程。在洛阳议论时,张载就此问题与二程辩论,指出二程的观点“亦是失于太快”,认为“此义尽有次序。须是穷理,使能尽得己之性,则推类又尽人之性;即尽得人之性,须是并万物之性一齐尽得,如此然后至于天道也。其间煞有事,岂有当下理会了?学者须是穷理为先,如此则方有学。今言知命与至于命,尽有近远,岂可以知便谓之至也”(引自《遗书》卷第十) ?

    总之,张载的思想对二程深有影响。二程从张载那里吸取了不少东西,如“理一分殊”“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理论等。张载提出的一些命题,经二程的扩充、发展,成为理学思想体系的最基本的、最重要的命题。对于张载思想中的唯物主义因素,二程则毫不留情地加以指责。从张载到二程,不难看出理学建立初期的发展过程:由不完善的理学理论向逐步完善的理学思想演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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