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五章 邵雍的象数学思想体系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第一节 邵雍的生平及《皇极经世书》中的宇宙图式

    邵雍(公元1011——1077年)字尧夫,谥康节,先世河北范阳人。曾祖邵令以军职随从宋太祖部下。后移家衡漳(今河北省南部)。邵雍少时随父邵古(字天叟)迁徙共城(今河南辉县),后移居洛阳。父死葬伊川,称为伊川丈人。邵雍晚年定居洛阳。

    邵雍生活于宋仁宗、英宗以及神宗初年。那时北宋王朝统一近百年,生产发展,北方民族矛盾尚未尖锐化,也可说是相对稳定时期。作为一个以隐居不仕著称的理学家,其一生著作流传的有《皇极经世书》和诗集《伊川击壤集》,近百万言。明徐必达编的《邵子全书》中尚有《渔樵问对》(文字与《皇极经世书》有重复处)、《无名公传》(自传)及《洛阳怀古赋》等。

    邵雍青年时期刻苦自学,后来在洛阳城中过着隐逸生活。《宋史·道学传》称:“嘉祐诏求遗逸。留守王拱辰以雍应诏,授将作监主簿。复举进士,补颍州团练推官,皆固辞乃受命,竟称疾不之官。”这里指出,他虽然不居官职,其生活仍然是依附于大官僚的。司马光以下二十余人集钱买官地园宅一座给邵雍居住。这园宅是用五代的节度使安审琦宅的故基,当时洛阳留守王拱辰以郭崇韬废宅的余材为邵雍建成,宅近天津桥畔。

    这园宅后即成为因邵雍而著名,世称“长生洞”或“安乐窝”。《伊川击壤集》卷二十一,邵雍专有一诗记此事,题为《天津敝居蒙诸公共为成买,作诗以谢》,诗中云:

    重谢诸公为买园,买园城里占林泉……洞号长生宜有主,窝名安乐岂无权。

    当时司马光为首的旧党官僚退居洛阳。邵雍与其中的富弼、吕公著、祖无择(字择之)等都有频繁的诗酒唱和。此外,他和王安石之弟王安国也有往还。

    邵雍的主要代表作《皇极经世书》体系庞大,包括宇宙起源论、自然观、历史观以及社会政治理论等。

    “皇极经世”四字的涵义,邵伯温认为是:“至大之谓皇,至中之谓极,至正之谓经,至变之谓世。” [1] 关于《皇极经世书》的主要内容,邵伯温又说:“穷日、月、星、辰、飞、走、动、植之数以尽天地万物之理,述皇、帝、王、霸之事以明大中至正之道。阴阳之消长,古今之治乱,较然可见矣。故书谓之《皇极经世》,篇谓之《观物》焉”(引自明徐必达编《邵子全书》卷一) 。从这里可以看到理学的端倪,即力求制造一个囊括宇宙、自然、社会、人生的完整体系,还企图找到贯穿于整个体系的最高法则,并声言只要人们掌握了这个体系及其法则,就可以上知宇宙,下应人事而不疲。正如清代王植在所著《皇极经世全书解》卷首《臆言》中所说:

    皇极经世,邵子以名其书也。观物,以名篇也。著书何意?书之名即书之意也。

    言治道则上推三皇,所谓“惟皇作极”,故曰皇极也。经纬组织之谓经。曰元、曰会、曰运,皆世之积,故以元经会,以会经运,皆以经世也。以皇极经世,而曰观物,非以皇作极,则非所以经世也,非以皇极经世,非所以为观物也。非旷观万物,则非所以为皇极之经世也。邵子之言,往往自解之矣。

    以上邵、王二说,邵认为“皇”是“大”,“极”是“中”。王认为“皇”是“三皇”,“极”是“极至”,二者有所不同。至于“经世”则二人都以为指治理人世,则是相同的。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邵雍《皇极经世书》基本上用自己创造的象数学体系来概括宇宙间的一切。程颢称他“汪洋浩大,乃其所自得者多矣”(《明道文集》卷四《邵尧夫先生墓志铭》) 。这是邵雍在理学传统上独特的一点。

    此外,邵雍把传说中帝尧即位的甲辰年,到五代后周显德六年己未(公元959年)这三千多年的历史归纳在《皇极经世书》元、会、运、世的时间体系中。 [2] 除年代推算与史事罗列外,书中贯穿了邵雍的历史哲学。这是邵雍作为一个理学家的又一特点。

    关于邵雍《皇极经世书》的思想资料来源,张 在邵雍的行状略中有所述及:

    先生少事北海李之才挺之,挺之闻道于汶阳穆修伯长,伯长以上虽有其传,未之详也。(引自徐必达《邵子全书》附录)

    《宋史·邵雍传》及《李之才传》中所述略同而较详。现引《邵雍传》如下:

    北海李之才摄共城令,闻雍好学,尝造其庐。谓曰:“子亦闻物理性命之学乎?”雍对曰:“幸受教。”乃事之才,受河图、洛书、宓牺八卦、六十四卦图象。之才之传远有端绪。

    上引文所称的“之才之传,远有端绪”,南宋初的朱震做了详尽阐明,《宋史·朱震传》中说:

    陈摶以先天图传种放,放传穆脩,脩传李之才,之才传邵雍。

    陈摶是宋初著名道士,然其门人张 在行状中不提,很可能是由于有碍儒家之正统。至于《宋史》中的材料来源,当取自朱震《汉上易传》的《进表》。

    朱嘉说:“伯阳《参同契》,恐希夷(按指陈摶)之学,有些是其源流”(守山阁本《周易参同契考异·附录》) 。又说:“邵子发明先天图,图传自希夷,希夷又自有所传。盖方士技术,用以修炼,《参同契》所言是也”(同上) 。

    这些都直接指明邵雍学术与道教的渊源。我们在邵雍书中没有见到炉火、铅汞等内容。而魏伯阳的《参同契》本是依托《易经》来著述的,所以名《周易参同契》。邵雍的《皇极经世书》也是以卦象为基础的。朱熹说:“先天图与纳甲相应,故季通(按指蔡元定)言与《参同契》合”(同上) 。朱熹下文并举例说明。于此可见邵雍体系中道教影响的痕迹很深。但这些并不妨碍邵雍本人的许多独自创造。

    《皇极经世书》原本已不得见 [3] 。今日流传的各种版本,卷数各不相同。然而邵雍原书的基本内容,大体保存。所附各图象,有的是邵伯温增补的,有的是蔡元定增补的,也有的是明、清以来各家注释解说者增补的。

    原书主要内容,按邵伯温所述如下:

    《皇极经世书》凡十二卷。

    其一之二则总元、会、运、世之数,《易》所谓天地之数也。

    三之四以会经运,列世数与岁甲子,下纪帝尧至于五代历年表,以见天下离合治乱之迹,以天时而验人事者也。

    五之六以运经世,列世数与岁甲子,下纪帝尧至于五代,书传所载兴废治乱得失邪正之迹,以人事而验天时者也。

    自七之十则以阴、阳、刚、柔之数,穷律、吕、声、音之数,穷动、植、飞、走之数,《易》所谓万物之数也。

    其十之十二则论《皇极经世》之所以为书。(引自蔡元定《皇极经世指要》)

    从这个结构中可以看出,邵雍认为宇宙间的一切都有“数”,而这“数”就是由他所编造的象数的形式。他把象数系统说成是最高法则,一切事物都是按照他所推衍的象数所构成并发生变化的。为论证这个主旨,邵雍做了许多图象,并进行烦琐的推论。为了了解其虚构的实质,我们将对他的图象体系进行解剖。

    (一)伏羲始画八卦图与伏羲八卦方位图

    《伏羲始画八卦图》,(又称《小横图》)据王植《皇极经世全书解》卷首:

    把《伏羲始画八卦图》最上一层的八卦分成两行,合成一圆,则形成《伏羲八卦方位图》,(又称《小圆图》)据王植《皇极经世全书解》卷首:

    图的依据是因《易·系辞上》说:“是故《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易·系辞下》又说:“古者包羲(按即伏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

    朱熹在《答虞士朋书》中对此加以解释,说明这是邵雍所传的“先天之学”,并称这就是“伏羲氏之《易》”。原文摘录如下: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者,一理之判,始生一奇一偶,而为一画者二也(按:“一画者二”,指阳——,阴--)。两仪生四象者,两仪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为二画者四也(按:“二画者四”,指一、太阳,二、少阴,三、少阳,四、太阴)。四象生八卦者,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为三画者八也(按:“三画者八”,指乾 ,兑 ,离 ,震 ,巽 ,坎 ,艮 ,坤 )。爻之所以有奇有偶,卦之所以三画而成者,以此而已。是皆自然流出,不假安排。圣人又已分明说破,亦不待更著言语,别立议论而后明也。此乃《易》学纲领,开卷第一义,然古今未有识之者。至康节先生始传先天之学而得其说,且以此为伏羲氏之《易》也。《说卦》天地定位一章,《先天图》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序皆本于此。若自八卦之上又放此而生之至于六画,则八卦相重而成六十四卦矣。(《朱文公文集》卷四十五)

    以上朱熹说明了这个《伏羲始画八卦图》的排列方法,指出此图是“《易》学纲领”,久已失传,是邵雍通过“传授”得来的“先天之学”。《说卦》的“天地定位”一章以及先天图(按,即指横图、圆图)的乾、兑、离、震、巽、坎、艮、坤的次序都是由此确定的。再有,如果八卦之上,再按同样方法(一分为二,各生一奇一偶),从三画之卦发展到六画之卦,那就形成了六十四卦的横图。

    至于这一基本图象是否为邵雍创始,或是否为《皇极经世书》原书中已具有此图,尚待考证,这些都成为疑问。然而无疑地,这《小横图》与《小圆图》以及扩大发展成的《横图》《圆图》,以及《横图》分成八段后叠成的《方图》等五个图,至少都是符合邵雍的理论原意的,都可以在图名之前加上“先天”两个字,事实上后来的人也是这样做的。朱熹在《周易本义》中说:“右伏羲四图,其说皆出邵氏。” [4] 总之,以上所述四图或五图的排列方式、次序与理论成为邵雍以及邵雍以后数百年来象数学家的基本原理。朱熹《周易本义》是综合邵、程两家《易》说的一部名著,书首罗列九图,即包含上述四图。

    我们再看《经世衍易八卦图》与《经世天地四象图》。

    与《伏羲始画八卦图》相似,而极为重要的另一图象是《经世衍易八卦图》。图形如下:

    邵雍在《观物内篇》中说:

    天之大,阴阳尽之矣,地之大,刚柔尽之矣。

    天生于动者也,地生于静者也,一动一静交而天地之道尽之矣。

    动之大者,谓之太阳。动之小者,谓之少阳。静之大者,谓之太阴,静之小者,谓之少阴。太阳为日,太阴为月。少阳为星,少阴为辰。日、月、星、辰交而天之体尽之矣。

    太柔为水,太刚为火,少柔为土,少刚为石。水、火、土、石交而地之道尽之矣。

    据邵伯温的解释:

    盖阴、阳、刚、柔谓之四象,四象又判为太阳、少阳、太阴、少阴、太刚、少刚、太柔、少柔而成八卦。太阳、少阳、太阴、少阴成象于天而为日、月、星、辰,太刚、少刚、太柔、少柔成形于地而为水、火、土、石。八者具备然后天地之体备矣。……所谓八者亦本乎四而已。(引自王植《皇极经世全书解》卷五)

    这就是《经世衍易八卦图》的说明。至于图的最初一层有“一动一静之间”,蔡元定说:“一动一静者之间,《易》之所谓太极也。” [5]

    所谓“衍易”,就是从《易经》推衍而来。按《易·说卦》有“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的说法,当是邵雍所设计图象之所本。

    然而八个“阴阳刚柔太少”以及“日月星辰”,“水火土石”联系在一起的概念,则不见于《易经》或《易传》。如果道教典籍中也不能找出源流,可能是邵雍本人的创说。

    总之,邵雍的体系的基础,就在于《经世衍易八卦图》与《经世天地四象图》,而尤其在于《天地四象图》 [6] 。王植说:

    邵子之学精蕴在《先天天地四象图》……如元、会、运、世,声音唱和,天地始终之数,大小运之数,其提纲挈目皆不外日、月、星、辰、水、火、土、石之象与八卦并行。(《皇极经世全书解》卷五)

    在《经世天地四象图》后附有一表,罗列了邵雍四分法所划分出的宇宙间各种现象如下:

    经世天地四象图 附表 [7]

    上表中阴阳太少四象,邵雍称为“天之四象”,刚柔太少四象,邵雍称为“地之四象” [8] 。

    王植又根据《观物外篇》之十所说“日为心,月为胆,星为脾,辰为肾,脏也。石为肺,土为肝,火为胃,水为膀胱,腑也”,因而在图表中增加了“心、胆、脾、肾”,“肺、肝、胃、膀胱”等目。

    这位学者又根据邵雍所说“肺生骨,肝生肉,胃生髓,膀胱生血”(同上) 。再增加了骨、肉、髓、血四目。

    事实上,这表不过是一个概括性的、代表性的排列,如果像王植这样烦琐地添补,那将不胜枚举。就以邵雍书中的材料说,即可再列出春夏秋冬,生长收藏,圣贤才术,道德功力,士农工商,甚至风花雪月等。因为这种遇事分成四片,而又不精确的比附方法,可以随意运用到各种事物和现象。

    从上面的解剖,大家将会看到邵雍的推论方法。可以看出,所有象数都只是随意的安排,并不是从客观事物中抽象出来的“数”,所谓“四分法”只是牵强附会。不过,他之所以把宇宙万物都纳入“数”的范畴,这也有历史的背景。北宋统一后,天文学、数学以至工艺技术都有一定的发展。在邵雍生活时代的前后,沈括《梦溪笔谈》提到“隙积术”和“会圆术”,接触到等差级数的研究。元祐时苏颂的《新仪象法要》系为重修浑天仪而作。《宋史》称他制作的仪器“占候测验,不差晷刻,昼夜晦明,皆可推见,前此未有也”(《宋史·苏颂传》) 。曾公亮、丁度编的《武经总要》中已有用火药制武器的记载。

    至于南宋时《数学九章》《测圆镜海》等数学名著的出现那是邵雍去世后一百多年的事了。在天文数学的影响下,邵雍撰成了他的《皇极经世书》。在十一世纪的中国能出现这样一个对社会与自然界事物全面的综合与分类,即使是粗糙的、虚构的,但却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时中国思想界都想探求天地、日月、万物背后的“体”,企求回答天地万物的关系。

    我们可以看到,无论是东汉道士魏伯阳的《参同契》,或五代陈摶的先天学,或北宋邵雍的四分法,他们都依托《易经》而创造出一套“易外别传”的学术理论。其中也有一些科学的素材,但是从总体上看,他们的理论并不是从科学素材中抽引出来,而是以科学素材作为“象数”的佐证。如果说,在欧洲中世纪学术成为神学的婢女,那么在中国中世纪,象数的僵死框架束缚了科学,这倒是常见的事。

    下面再看邵雍是如何论证时间概念的。

    《经世天地始终之数图》与《经世一元消长之数图》中,邵雍创始以元、会、运、世的名称计算时间。在《观物内篇》之十中说:

    元之元一,元之会十二,元之运三百六十,元之世四千三百二十。

    黄瑞节说:

    《经世》始终之数以十二、三十反复乘之也。元之运三百六十是以三十乘十二也,元之世四千三百二十,是以十二乘三百六十也。会之元以下仿此 [9] 。

    用算式表示:

    元1

    会1 ×12=12

    运1 × 12 ×30=360

    世1 ×12 ×30 ×12=1 ×122 ×30=4320

    岁1 ×12 ×30 ×12 ×30 = 1 ×122 ×302 = 129600

    月1 ×12 ×30 ×12 ×30 ×12=1 ×123 ×302 =1555200

    日1 ×12 ×30 ×12 ×30 ×12 ×30=1 ×123 ×303 =46656000

    辰1 ×12 ×30 ×12 ×30 ×12 ×30 ×12=1 ×124 ×303 =559872000

    由此可见,一元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或五亿五千九百八十七万二千个辰。

    《经世天地始终之数图》说明时间的共有六十四个数字,以上所举仅是八个。其余可以类推,其方法是用元、会、运、世、岁、月、日、辰八个名目互相叠乘。用邵雍的术语说,就是“以元经会”,“以元经运”……“以会经元”,“以会经会”……“以辰经元”,“以辰经会”……一直到“以辰经辰”共计六十四项。其名目为:

    为什么要有六十四个数字?蔡元定说“天地之数穷于八八,故元、会、运、世、岁、月、日、辰之数极于六十四也”(《皇极经世指要》) 。实际上这是为了符合一致于《易经》的六十四个卦象。

    现将《经世天地始终之数图》六十四个数的十六个数节录如下,并试做说明。

    邵雍《观物内篇》之十对此图有详说。《内篇》之十第一节说:“日经天之元,月经天之会,星经天之运,辰经天之世……”这是指以元、会、运、世与日、月、星、辰相配。再进一步则以“元、会、运、世、岁、月、日、辰”与“日、月、星、辰、石、土、火、水”相配。再进一步则以“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与以上二者相配。图象以易卦相配,这点最重要。我们注意到“元、会、运、世、岁、月、日、辰”的八个衍成六十四个名目,“日月星辰石土火水”的八个衍成六十四个名目,正是仿照《易经》的八卦衍成六十四卦的方法。这说明《皇极经世书》对《易经》的渊源关系。

    关于《经世天地始终之数图》是如何构成的,我们节省篇幅,不做介绍。这个图名叫做《天地始终之数图》。从它的第一个单位“元之元”开始为1,到第六十四个单位“时之时”(或“辰之辰”)为三兆一千三百四十五万六千六百五十六亿二千八百四十万。那么,天地与时间是否到此宣告终结?

    从邵伯温解释中可以得到一些消息。他说:

    一元经十二会,三百六十运,四千三百二十世。一世三十年,则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是为一元之数。(引自蔡元定《皇极经世指要》)

    又说:

    一元在大化之中,犹一年也。自元之元至辰之元,自元之辰至辰之辰,而后数穷矣。

    穷则变,变则生。盖生生而不穷也。(引自王植《皇极经世全书解》卷六)

    又说:

    《皇极经世》但著一元之数,使人引而伸之,可至于终而复始也。(同上)

    这里说明天地从第一单元“元之元”开始到六十四单元“辰之辰”为止,只是时间的一个片段。此后,虽然“数穷”,但还要“变”,结果是“终而复始”另起一个单元。

    由此可以看出,邵雍的时间概念,不是发展,而是命定式的往来循环。这在他的《经世一元消长之数图》中表现得更加清楚。

    这图相传是邵伯温所作,以一元为例,说明元、会、运、世的关系。原因如下:

    此图首见于蔡元定《皇极经世指要》,也是邵伯温据《皇极经世书》内容所作 [10] 。图后有邵伯温的详细解释。此图以一元为单位,说明一元中所有的会、运、世等数字及其相互关系。邵伯温在图名下加上“期数”二字,有指明一元是一个周期之意。还可以看到,图中元、会、运、世以日、月、星、辰相比附。一元十二会,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个名目(地支)来记录,一会三十运,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名目(天干)重复三次来记录,一运十二世仍以子、丑……戌、亥十二个名目(地支)来记录。此外,图中最后一行又配以复、临、泰、大壮、夬、乾、姤、遯、否、观、剥、坤等十二辟卦。另外,图中的星之葵一百八十,辰二千一百五十七,是邵雍所推算的帝尧的始年,属于第六会(巳会)。再,据朱熹称,邵雍曾提出“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的说法(引自蔡元定《皇极经世指要》附录) (按子、丑、寅,指这一元中的前三个会,即子会、丑会、寅会。每一个会是一万八千年)。

    从作图意义上说,这图是计算宇宙时间和人类历史的一个总概括。邵雍曾说:“是知道为天地之本,天地为万物之本,以天地观万物,则万物为物,以道观天地,则天地亦为万物”(《皇极经世书·观物内篇》之三) 。天地既然也是物,必然也有始终。所以“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为什么“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而三者又各相隔一万八千年(一个会)?邵雍以后,朱熹和吴澄都有论证和说明。

    朱熹说:“此是邵子《皇极经世》中说,今不可知,他只是以数格得如此”(引自《蔡氏九儒书》卷二) 。

    吴澄说:“……当子会之中,轻清之气腾上,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四者成象共为天……故曰天开于子……当丑会之中……水火土石成形而共为地,故曰地辟于丑……当寅会之中,两间人物始生,故曰人生于寅也”(引自王植《皇极经世全书解》卷首) 。这些议论都不能说出什么新内容,因为事实上邵雍原来的说法就是不科学和臆断的。因为邵雍既然认为时间是无限的,故元、会、运、世之数也是无穷的,十二辟卦不停地循环,世界不断地出现、消失,然而所有这一切从“开物”(世界的开辟)到“闭物”(这一世界的坏灭)却是命定的。但是邵雍的图说中,含蕴着世界不尽的原理,这一点是可贵的。

    另外,关于邵雍的《经世四象体用之数图》因过于烦琐,这里从略。要指出的是,邵雍在此图中推算宇宙万物的方法是根据《易经》的阴阳刚柔,而独创的“自为一说” [11] ,并且在推算上能自圆其说。其出发点是没有实际依据的。用声音唱和来推算万事万物以及“体四用三”的方法,都是值得商榷的。因之,最后所得的两个整齐相等的动数与植数以至动植通数也无非是主观虚构而已。

    邵雍创作的从声音唱和推算万物之数的烦琐理论,占《皇极经世书》冗长篇幅的五分之一。它是当时历史条件下象数学的一个组成部分。

    第二节 《皇极经世书》中的基本概念及“观物”思想

    一、《皇极经世书》的基本概念

    (一)太极与道

    《易传》中“《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的话,可理解为“太极”是产生宇宙万物的本原。邵雍借用“太极”这一概念,解释说:“生天地之始,太极也”(《观物外篇》) 。又说:“天由道而生,地由道而成”(《观物内篇》之九) 。可见在邵雍思想中,“太极”与“道”是同一概念。有时他又说:“太极,道之极也”(《观物外篇》之十二) 。似乎“太极”的概念比“道”的概念更高,“道”是属于太极的。邵雍曾说:“能造万物者,天地也。能造天地者,太极也。太极其可得而名乎,故强名之曰‘太极’”(《邵子全书》卷七《无名公传》) 。在邵雍的思想体系内,“道”是产生万物的根源,而“道”存在于“太极”之中;“太极”是“无穷无际”的。从邵雍开始,后来的理学家都以“太极”作为最高范畴。它被形容为凌驾万物之上而又是支配万物的东西。在邵雍的思想体系里,“太极”也就是虚无的“无极”,它既包括一切,却又什么都没有包括。这一观点后来在朱熹哲学里得到了充分的发挥。

    (二)神

    《观物外篇》之六第四十四节说:

    太极一也,不动生二(清何梦瑶注:“不动当作动而”),二则神也。(何梦瑶注:“两在而不可测也。”)

    这里邵雍的“一”是指太极,“二”是指阴阳或刚柔。至于何注改“不动”为“动而”,则是根据周惇颐《太极图·易说》的理论。何释“神”为“两在而不可测”,是根据张载《参两篇》中对“神”的解释。可见,邵、周、张在这一方面思想的相通。

    《观物内篇》之五中说:

    如其必欲知天地之所以为天地,则舍动、静将奚之焉。夫一动一静者,天地之至妙者欤。

    明黄畿注说:

    必自天地动静言者,天地即太极之全体,动静即太极之妙用。(引自《皇极经世全书解》卷五)

    由此看来,邵雍所述的“神”“动静”与“妙”,都似指天地或自然的运动与作用。其来源,可以追溯到《易传·系辞上》:“阴阳不测之谓神”,“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易传·说卦》) 。

    宇宙间事物的变化是丰富多彩、精巧莫测的,古人用“妙”字和“神”字来形容。从《易传》到邵雍,有一个这样的思想传统。“神”指自然的作用,还不是指鬼怪神灵。但另一方面邵雍又说:“人之神寤则棲心,寐则棲肾”(《观物外篇》之十) 。诸如此类的神秘主义,在他的著作中不胜枚举。

    (三)心

    关于“心”的概念。邵雍说:“先天之学,心法也。故图皆自中起,万化万事,生乎心也”(《观物外篇》之二) 。一般对此分析都认为“万化万事,生乎心”是指“心”能派生万物,因此是主观唯心主义的。但也有另一种解释,认为“先天之学心法也”,指伏羲八卦图式的一整套原理与方法。如“林子履问:‘图皆从中起,万化万事生于心。何也?’朱子云:‘其中间白处便是太极,三十二阳、三十二阴便是两仪,八阴八阳便是八卦’”(引自《皇极经世全书解》卷七) 。黄畿说:“自《复》至《乾》,自《姤》至《坤》,起于中也。自《临》至《师》,自《遯》至《同人》,亦起于中也。自中而起,自中而止,横图与圆图,莫不皆然”(同上) 。还有认为“万化万事生乎心”的“心”即“太极” [12] 。在先天图式中,太极居于中心的位置。例如玉斋胡氏说:“此明图之所谓太极也。图从中起者,心法也。心为太极,万化万事生于心,图之中亦为太极”(《皇极经世全书解》卷七) 。可见这里所说的“心”,是指作为天地之心而位处于中的“太极”,并不专指人心。

    除此之外,“心”又指作为思维器官的心。邵雍在《观物内篇》之二有一段话:

    人或告我曰:天地之外,别有天地万物,异乎此天地万物,则吾不得而知之。非惟吾不得而知之也,圣人亦不得而知之也。凡言知者,谓其心得而知之也,言言者谓其口得而言之也。既心尚不得而知之,口又恶得而言之乎。以心不可得知而知之,是谓妄知也。以口不得言而言之,是谓妄言也,吾安又能从妄人而行妄知妄言者乎。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邵雍所谓“心不可得而知”,说明不是一切事物都能被“心”所认识。以尚未被认识的事物,而自认为已经认识了,这是“妄知”。对没有被认识的事物,加以言论,叫作“妄言”。和“妄知”“妄言”不同,邵雍提倡“观物”(详见下文)。

    (四)环中

    《观物外篇》之三说:

    先天图者,环中也。

    自下而上谓之升,自上而下谓之降,升者生也,降者消也。故阳生于下而阴生于上,是以万物皆反生,阴生阳,阳复生阴,阴复生阳,阳复生阴,是以循环无穷也。

    这里所谓“环中”来源于《庄子》。《庄子·齐物论》:“得其环中,以应无穷。”《庄子集释》郭庆藩案语说:“唐释湛然《止观辅行传宏诀》引《庄子》古注云‘以圆环内空,体无际,故曰环中’”(《诸子集成》本《庄子集释》) 。明代黄畿在解释先天图时,也提到“环中”,说:“自乾、坤、垢、复,流行者而观之,无非天地之理。自临、师、遯、同人,对待者而观之,无非万物之理,得之心,发之言,盖大而元会运世,小而一日一时,盈虚消息,天地始终,皆此环中之意矣”(引自《皇极经世全书解》卷七) 。细按邵雍所谓“环中”,是指只要懂得了“无字天书”《先天图》,就能体察出天地万物之理。这种认识世界的方法,即“环中”。邵雍说过,《先天图》“图虽无文,而吾终日言,而未尝离于是,盖天地万物之理尽在中矣。”在《先天图》中,“太极”是最高范畴,亦是威严的上帝的代名词,因此引申开来,“环中”有时也称之为“太极”,人们只要懂得了“道为太极”就算是达到了绝对真理。

    王植在《观物外篇》之一的按语中说:“邵子言太极,多就环中言之”(同上) 。

    这个“环中”就是《经世天地四象图》八个卦中间围着的一个“极”字,“极”下又有一个“五”字 [13] 。

    “极”指太极,居于中心,是派生万物的根源。“五”又称为“中五”。因邵雍的先天八卦方位溯源于河洛,而洛书的九宫(九个数字)排列为:

    其中“五”居中央,代表太极,特别重要,所以“中五”也是象数学家用以象征太极的一个极重要概念 [14] 。

    (五)性与理

    据邵雍的学生张 (字子望,曾作邵雍《行状》,并注释《皇极经世书》)说,《皇极经世书》中的《观物内篇》系邵自撰,《观物外篇》是门人所记邵雍之言。《内篇》之三中有邵雍论性、命、理的一段话:

    《易》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所以谓之理者,物之理也。所以谓之性者,天之性也。所以谓之命者,处理性者也。所以能处理性者,非道而何?

    《外篇》之六中又说:

    天使我有之谓命,命之在我之谓性,性之在物之谓理。

    这两段所说仍然是《中庸》“天命之谓性”的发挥,但是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邵雍认为理是指“物之理”(所以谓之理者,物之理也);第二,物之理是物的自然属性的表现(性之在物者,谓之理)。例如,邵雍提出日月星辰、水火土石八种现象,尽管有比附牵强与神秘主义羼杂其间,毕竟是在研究“物理”。不过,在邵雍所谈的“物之理”之上,还有所谓“道”或“太极”。因此,他所谓“物之理”便成为他所编造的象数系统。在他看来,只有他的象数之“理”才是真的,而有些科学道理,如张衡的浑天说反倒不是“物之理”了。由邵雍开其端,后来的理学家一般在谈到“物之理”时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命题。但是,他们又用“太极”“理”之类的范畴来代替“物之理”,使人们离开以自然为对象的认识,从而走向歧途。这从邵雍的“观物”思想中可以看得清楚。

    二、《皇极经世书》的“观物”思想

    邵雍《皇极经世书》总名为《观物篇》(见徐必达《邵子全书》序) 。对于“观物”究竟指什么?用什么方法来“观物”?《观物内篇》之十二说:

    夫所以谓之观物者,非以目观之也,非观之以目而观之以心也。非观之以心,而观之以“理”也。

    天下之物,莫不有理焉,莫不有性焉,莫不有命焉。所以谓之理者,穷之而后可知也;所以谓之性者,尽之而后可知也;所以谓之命者,至之而后可知也。此三知者,天下之真知也。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