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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吕祖谦的理学思想及其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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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祖谦论性,强调“明善”与“复善”。他说,“明善乃理之极”(《遗集》卷二十《杂说》) 。他认为,从尧舜到孔子,“圣贤”们承接下来的“亦不过是明善”,“于明善之外,更无所加损。”

    吕祖谦认为,人生下来就有“善端”,虽然“天理”有时被私欲所蔽,但只要“人之一心善端发见”,“天理”最终必复。“虽穷凶极恶之人”也能改恶从善。所以,十分重视“复善”。他说:

    大抵父子之恩,天性也。兄弟之义,天伦也。以至夫妇朋友,莫不有天秩。其恩义交接,固无可疑。苟有刚暴苛察之心,则视之皆为寇仇矣。其所以如此者,特私欲蔽其天理耳。然天理所在,虽以人欲蔽之,其终必还。……盖刚戾暴狠之人,千猜万忌,如山之积。其情之既通,则如烦歊蒸郁之遇雨,胸中顿然融释荡涤,无一或存。知此理,则知百年之嫌隙可以一日解,终身之蒙蔽可以一语通,滔天之罪恶可以一念消。(《遗集》卷十四《易说·家人卦》)

    又说:

    夫“复”自大言之,则天地阴阳消长有必复之理,自小言之,则人之一心善端发见,虽穷凶极恶之人,此善端亦未尝不复。才复,便有亨通之理。且以卦体之爻观之,初九一阳潜伏于五阴之下,虽五阴积累在上,而一阳既动,便觉五阴已自有消散披靡气象。人有千过万恶丛萃一身,人之善心一复,则虽有千过万恶,亦便觉有消散披靡气象。……学者最要就天行上看天道有复,乃天行自然之道理,人之善心发处,亦人心固有之理。……人虽以私意障蔽,然秉彝终不可泯没,便是天行无间之理。(同上《易说·复卦》)

    在这里,吕祖谦是将孟子的性善论和《周易》的“剥复”论结合起来,进行“复善”的论述的。他的这种“人之一心善端发见,虽穷凶极恶之人,此善端亦未尝不复”的说法,与佛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理论,是一脉相通的。支道林所谓“一阐提人”(即罪大恶极之人)“都可成佛”,也就是这个意思。宋明理学家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佛教的思想影响,吕祖谦也不例外。这也是他的佛学家风的传统。

    吕祖谦的人性论是直接同封建伦理道德相结合的。他的伦理学说则基于这一人性论之上。他所强调的“善端”,即是指的“仁义礼智”等封建道德。在“仁义礼智”等封建道德中,他最注重“仁”和“礼”。他说:“盖仁者,人也。‘仁’字一字已自尽了。更说‘礼’字,又可以知等差高下。天下之理,除了仁与礼,更有甚事”(同上卷十八《孟子说》) 。认为“仁”“礼”即能概括天下之“理”。

    他对“仁”,做了详细论述:

    仁者可以久处约,可以长处乐,盖无非此理而已。(同上卷十七《论语说》)

    仁是人之本心浑然一体。(同上)

    仁者天下之正理也。是理在我则习矣而著,行矣而察,否则礼乐虽未尝废于天下,而我无是理,则与礼乐判然二物耳。(同上)

    孝弟所以为仁也,体爱亲敬长之心,存主而扩充之,仁其可知矣。(同上)

    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人而未仁,其好恶皆私心也。……若夫仁者之心,既公且一,故所见至明,而此心不变,譬如镜之照物,唯其无私,而物之妍丑自不能逃,虽千百遍照之,其妍丑固自若也。惟仁者能好、恶人,亦如是而已。(同上)

    可见,吕祖谦是把“仁”看作伦理道德最完善的标准,而与“心”“理”相统一。“仁者之心,既公且一”,故既能“好人”,又能“恶人”,公平而无私。“譬如镜之照物”,“无私而至明”,外物的妍媸,都明白地反映在明镜之中。

    怎样才能达到“仁”的境界呢?他提出求“仁”在于“诚存”“居敬”(同上卷二十《杂说》) 。他说:

    敬之一字,乃学者入道之门。敬也者,纯一不杂之谓也。事在此而心在彼,安能体得敬字。

    问“诚”“敬”两字有异乎?只是一般。所谓诚存便是敬。(同上)

    又说:

    人之于道,须先立其根本……立其诚而使之内外一体,然后可以居业也。(同上卷十四《易说·咸卦》)

    吕祖谦所说的“居敬”“诚存”,就是要求人们排除一切杂念、私欲,而专心致志地进行内心修养。这样,就能达到“内外一体”的“仁”的境界。

    第四节 吕祖谦的致用学说

    通观吕祖谦的著作,我们可以说他与那些空谈道德性命的理学家不一样。他提倡治经史以致用,主张“学者须当为有用之学”(《左氏传说》卷五) 。这似乎和他的唯心主义理学思想是矛盾的。这里,我们应看到吕祖谦本人思想的变化。他治性理之学,企图调和朱、陆,“欲会归于一”,从而形成了一套带有调和折中色彩的理学思想。他更习史学。晚年又与倡“事功之学”的陈亮结为挚友,相互切磋,思想不能不受其影响。陈亮在往来书信中就曾说:“亮平生不曾会与人讲论,独伯恭于空闲时,喜相往复,亮亦感其相知,不知其言语之尽。伯恭既死,此事尽废”(《龙川文集》卷二十《丙午复朱元晦秘书书》) 。又说:“伯恭晚岁于亮尤好,盖亦无所不尽,箴切诲戒,书尺具存”(同上,《又甲申秋书》) 。在给吴益恭的信中,他甚至写道:“四海相知,惟伯恭一人。……伯恭规模宏阔,非复往时之比。钦夫(张栻)元晦(朱熹)已在下风矣,未可以寻常论也”(同上) 。这表明,陈亮对吕祖谦是十分尊敬的,其友情是很深厚的。陈亮一贯提倡事功之学,要求有补于国计民生,对朱、陆的“理学”“心学”持非议的态度。为何他能独与带有调和朱、陆思想色彩的吕祖谦往来甚密,以至成为挚友呢?这只能归因于吕祖谦的思想有与陈亮共鸣合拍之处。这个合拍处,即是吕祖谦的治经史以致用的思想。

    全祖望就曾这样说过:“乾淳之际,婺学最盛。东莱兄弟以性命之学起,同甫(陈亮)以事功之学起,而说斋(唐仲友)则为经制之学。考当时之为经制者,无若永嘉诸子,其于东莱、同甫,皆互相讨论,臭味契合,东莱尤能并包一切”(《宋元学案》卷六十《说斋学案》) 。这说明吕祖谦的学术思想,的确有并包事功、经制之学的特色。在当时,朱熹就曾这样非议过吕祖谦的治学:“伯恭之学合陈君举、陈同甫二人之学问而一之。永嘉之学理会制度,偏考其小小者,唯君举为其所长。……同甫则谈论古今,说王说霸。伯恭则兼君举、同甫之所长”(《宋元学案》卷五十一《东莱学案·附录》) 。朱熹对陈亮、陈傅良的事功、经制之学,很明显地带有贬义之意,自然也对吕祖谦的合“二人之学问而一之”的做法不满,批评他“博杂极害事”(《朱子语类》卷一二二) ,影响和破坏了理学思想的纯正。这说明在吕祖谦的学术中,已吸取有永康、永嘉之学的成分。他的致用学说就是在此基础上提出来的。

    我们知道,吕祖谦的“婺学”,是“以性命之学起”,与此相应的,他在孝宗乾道五年(公元1169年)的“学规”中提出“明理躬行为本”的口号。他所谓的“明理躬行”,即在他在《周礼说》中所阐述的:“要以三德三行以立其根本,根本既立,固是纲举而目张”。他所说的“三德”,即是“至德以为道本”,“敏德以为行本”,“孝德以知逆恶”。他所说的“三行”,即是“孝行,以亲父母”,“友行,以尊贤良”,“顺行,以事师长”。其基本宗旨是在躬行自己理学思想中所论述的道德伦理,要人们注重道德的践履。这和朱、陆的“理学”,“心学”所强调的并无二致。但这只是吕祖谦思想的一个方面。我们还应看到他思想的另一方面,就在他强调“要以三德三行以立其根本”的同时,他又十分强调学以致用,认为教学目的是培养今后能治理国政的有用之才。他说:

    前教以三德三行以立其根本……然又须教以国政,使之通达政体。古之公卿,皆是从幼时便教养之以为异日之用。今日之子弟,即他日之公卿。故国政之有中者,则教之以为法;不幸而国政之或失,则教之以为戒。又教之以如何整救、如何措画,使之洞晓国家之本末源委,然后用之,他日皆良公卿也。后世自科举之说兴,学者视国家之事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漠然不知,至有不识前辈姓名者。异时一旦立朝廷之上,委之以天下之事,便都是杜撰,岂知古人所以教国子之意。然又须知上之所以教子弟,虽将以为他日之用,而子弟之学,则非以希用也。盖生天地间,岂可不知天地间事,子弟之所以学却是如此。(《遗集》卷二十《杂说》)

    这里,他从致用的观点出发,抨击了科举的弊病,着重指出为培养治理国政的有用人才,必须根据实际情况进行教育,使之掌握治理国家的真正本领,“然后用之”。他对当时重虚文而不重实用的弊病,再三提出针砭:

    今人读书全不作有用看。且如二三十年读圣人书,及一旦遇事便与闾巷无异。或有一听老成人之语,便能终身服行,岂老成人之言过于六经哉?!只缘读书不作有用看故也。(同上)

    又说:

    百工治器,必贵于有用,而不可用工费为也。学而无所用,学将何为也?!(同上)

    正由于他提倡致用,因此对古人的评价,也多从其治理国家贡献之大小来衡量。他认为,孔门诸弟子在治理国政方面的功绩就远不如管仲,指出:“孔门诸弟子若论趋向,固非管仲可比,使它见用,却恐未必有仲事业。学者看古人,要须看得至此”(同上) 。这种见解与陈亮、叶适的功利学说是比较接近的。

    吕祖谦的致用学说提出“为学要须日用间实下工夫,乃得力”(《遗集》卷五《与学者及诸弟》) ,“学者以务实躬行为本”(同上《与内兄曾提刑(致虚)》) 。他在《太学策问》中还提出“讲实理、育实才、而求实用”的观点。其意都是要求人们掌握真才实学,有用于国计民生。

    吕祖谦对历代“学校”“赋役”“漕运”“盐法”“酒禁”“钱币”“荒政”“田制”“屯田”“兵制”“马政”“考绩”等涉及经济、政治、军事、文化教育等制度,进行了研究考察,著有《历代制度详说》一书。他企图从历代经济、政治等制度的考察、研究中,找出它们的利弊,寻求有用于当今国计民生的办法来。例如,他在考察、研究历代赋役制度的利弊之后,提出“寓兵于农,赋税方始定”(《历代制度详说》卷三) 。在田制方面,他则提出“今世学者坐而言田制,然天下无在官之田,而卖易之柄归之于民,则是举今之世知均田之利而不得为均田之事也”(同上卷九) 。在兵制方面,他则认为当世兵多为患,要裁汰募兵,主张精兵。他说:“兵益少而后能益精,益精而后能以十万之师为百万之用。敌之畏,畏其精也,非畏其多也”(同上卷十一) 。这些见解都比较实在。

    但是,这种切于民生实用的学问,当时某些理学家却不屑一顾。这表明吕祖谦的“务实”之学,多少突破了道德性命之学的理学藩篱,比较注重国计民生。陈亮之所以与他结为挚友,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内在的共同思想基础的。朱熹批评他的“博杂极为害”处,或者正是吕祖谦思想的光辉所在。其后学彭飞对于他的“务实”之学,誉为“如桑麻谷粟,切于民生实用,有不容阙者焉”。彭飞又慨叹,“空虚华靡之学日胜, 丧学者心术至于浮淫坏烂之极!此书寝郁而不彰,则其用心之苦亦可悲矣”(《历代制度详说序》) !彭飞的见解,正确评价了吕祖谦的“务实”之学,于一世空虚华靡的学风中,指出了吕学的可贵。

    吕祖谦借卫懿公好鹤的故事,痛斥当时浮华不实之士,而提倡务实致用之说。他说:

    卫懿公以鹤亡其国。玩一禽之微,而失一国之心,人未尝不抚卷而窃笑者。吾以为懿公未易轻也,世徒见丹其顶,素其羽,二足而六翮者,谓之鹤耳。抑不知浮华之士,高自标致,而实无所有者,外貌虽人,其中亦何以异于鹤哉!……永嘉之季,清言者满朝,一觞一咏,傲睨万物,旷怀雅量,独立风尘之表,神奇隽拔,珠壁相照。而五胡之乱,屠之不啻机上肉。是亦懿公之鹤也。普通之际,朝谈释而暮言老,环坐听讲,迭问更难,国殆成俗。一旦侯景逼台城,士大夫习于骄惰至不能跨马,束手就戮,莫敢枝梧。是亦懿公之鹤也。是数国者,平居暇日,所尊用之人,玩习辞藻,望其威仪,接其议论,挹其风度,可嘉可仰,可慕可亲。卒然临之以患难,则异于懿公鹤者几希,是独可轻懿公也哉!(《东莱博议》卷九)

    吕祖谦的这段借古喻今的痛切之辞,实际是在痛斥当时苟且偷安的南宋王朝的上层统治集团,以及浮华不实之士。在南宋与金对峙的形势下,吕祖谦的“务实”之学,包蕴了他想拯救国家社稷面临危亡的忧心。

    第五节 吕祖谦的史学思想

    吕祖谦崇尚《左传》《史记》《汉书》。他说:“学者观史各有详略,如《左传》《史记》《前汉》三者,皆当精熟细看,反复考究,真不可一字草草”(《左氏传续说纲领》) 。他自己就对《左传》颇有研究,写了《东莱左氏博议》《左氏传说》《左氏传续说》。他评论司马迁说:“司马迁虽不免有些血气,为学未粹,然规模终是阔。使他克己为学,消除得血气,虽董仲舒亦不能及”(同上) 。朱熹指斥吕祖谦和陈亮研究历史,是“被史坏了”。他说:“看史,只如看人相打,相打有甚好看处。陈同甫一生被史坏了……东莱教学者看史,亦被史坏了”(《朱子语类》卷一二三) 。朱嘉反对吕祖谦提倡对《左传》和《史记》的研究。他说:“伯恭劝人看《左传》、迁《史》,今子约(吕祖谦之弟————吕祖俭)诸人,抬得司马迁不知大小,恰比孔子相似”(同上卷一二二) 。

    吕祖谦注重研究历史,目的是要从历史取得借鉴,知道历史的缘由。他说:

    看史须看一半便掩卷,料其后成败如何?其大要有六:择善、警戒、阃范、治体、议论、处事。(《遗集》卷二十《杂说》)

    看《左传》须看一代之所以升降,一国之所以盛衰,一君之所以治乱,一人之所以变迁。能如此看,则所谓先立乎其大者,然后看一书之所以得失。(《左氏传说》卷二十)

    观史当如身在其中,见事之利害,时之祸患,必掩卷自思,使我遇此等事,当作如何处之?如此观史,学问亦可以进,知识亦可以高,方为有益。(《遗说》卷十九《史说》)

    观史先自《书》始,然后次及《左氏》《通鉴》,欲其体统源流相接。(同上卷二十《杂说》)

    这就是要求了解史事的本末源流和成败的前因后果,以取得借鉴。

    吕祖谦看到了历史上的盛衰变化。他举春秋齐桓公称霸为例说,葵邱之会是齐桓公霸业最盛之时,但也是他走向衰亡之始,从而提出了“盛之极乃衰之始”的观点。他说:

    抑不知天下之势,不盛则衰,天下之治,不进则退。强而止于强,必不能保其强也,霸而止于霸,必不能保其霸也。驱骏马而驰峻坂,中间岂有驻足之地乎。……五霸莫高于桓公,而桓公九合之盟,葵邱之会,实居其最。……桓公素所自期者及葵邱之会悉偿所愿,满足无余。……所期既满,其心亦满,满则骄,骄则怠,怠则衰。近以来宰孔之讥,远以召五公子之乱,孰知盛之极乃衰之始乎!(《东莱博议》卷三)

    吕祖谦认识到“相为盛衰”是个极其普遍的现象。他说:“天下形势不独中国与夷狄相为盛衰,蛮夷种类亦自相为盛衰……直到唐藩镇未尝不相为盛衰。”吕祖谦认为,各时代有各时代的特点,春秋社会和秦汉社会有不同处,因而观察历史要认识时代的特点。他说:“看史要识得时节不同处,春秋自是春秋时节,秦汉自是秦汉时节”(《左氏传续说纲领》) 。吕祖谦运用这一观点来阅读《左传》。他说:“《左传》须分三节看:五霸未兴以前是一节;五霸迭兴之际是一节;五霸既衰之后是一节”(《左氏传说》卷二) 。这样,认识时代特点,就是“观其所变”。这种“观其所变”的历史观察方法,正是他“宗太史公之学”的结果,是对司马迁的“原始察终、见盛观衰”的“通古今之变”的历史观的继承。

    吕祖谦虽然是以帝王将相为历史的中心,但在某些议论中,却闪现出他对下层百姓作用的正确认识。他说:“盖国之根本,全在小民,其兴其亡,不在大族,不在诸侯,不在奸雄、盗贼,止在小民之身”(《增修东莱书说·召诰》) 。同时他还认为国家兴亡,在于民心,如若“民心已离,虽甲兵之利,城池之固,皆不足恃”(《左氏传说》卷二〇) ,说明他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人民群众的重要作用。这在封建史学家中是非常宝贵的历史见识。

    第六节 吕祖谦的后学王应麟

    “独得吕学大成”的应推王应麟。他是宋末元初时期著名的学者,其《困学纪闻》在中国学术史上,在训诂名物的考辨方面是有贡献的。他的思想反映出“婺学”的调和朱、陆而偏于陆的特色,且受了浙东事功派的一些影响。这种状况反映出理学发展至宋末时期的特点。以下我们不准备对王应麟的理学思想做详细分析,只是对其生平活动加以介绍,因为他作为“婺学”的后学,其思想的特色并不显著。但是从理学史方面看,他又是从南宋末年过渡到元朝初年时期的学者,是这一历史转变时期的一个环节,所以在理学史中不能不提到他。

    王应麟著述很多,凡三十余种,六百余卷,涉及面颇广,故后人赞他为“博学多闻,在宋代罕其伦比”(《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一一八) 。

    王应麟(公元1223——1296年)字伯厚,号深宁,学者又称厚斋先生。原籍开封府祥符县,其曾祖为北宋武经大夫、保信军承宣使,金兵入侵,随宋室南渡,孝宗乾道间,始定居于鄞(今浙江鄞州区)。

    王应麟从小受过儒家的严格教育,十六岁从乡先生吴参倚受学,十八岁试国子监中选。翌年,淳祐元年(公元1241年)王应麟又中进士。可他却认为当时士人读书中举,只是为了获取功名利禄,并不是真正读书求学问。他对此很不满,指出:“今之事举子业者,沽名誉,得则一切委弃,制度典故漫不省,非国家所望于通儒”(《宋史》本传) 。于是他发愤读书,“誓以博学宏辞科自见”,而“假馆阁书读之”(同上) 。同年七月,侍其父赴婺州任所,从王埜受学,习宏辞科。淳祐三年,二十一岁,王应麟调任衢州西安主簿。淳祐九年,二十七岁,他升任从事郎。宝祐三年(公元1255年)三十三岁,他调任扬州州学教授。翌年,三十四岁,王应麟中博学宏辞科。同年五月,集英殿策士,王应麟担任复考试卷官,文天祥被他所选中,名列第一。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三十七岁,他升任太常寺主簿。他曾被理宗召至后殿面对,“定修攘之计”。丞相丁大全讳言边事,由是与丁大全忤,被罢之。翌年九月,王应麟转奉仪郎添差通判台州。度宗咸淳元年(公元1265年)四十三岁,兼权礼部郎官,后又累迁起居舍人兼权中书舍人,上疏言朝廷政事,又遭丞相贾似道的深忌,被逐,知徽州。咸淳七年(公元1271年)四十九岁,召为秘书监兼史职兼侍讲,后又升为起居郎兼权吏部侍郎。翌年,元兵久围襄樊,当时朝廷无以敢言边事者,王应麟却大胆上疏极言边事,“指陈成败逆顺之说”。帝不悦,贾似道复谋斥逐之。王应麟因母病故而归居于鄞。恭宗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贾似道溃师江上,朝廷上下为之震动。王应麟不久又授中书舍人兼直学士院,他即引疏陈十事,后又陈备御十策,“皆不及用”(同上) 。转任礼部尚书兼给事中。这时丞相留梦言任用私人徐囊为御史,任“粗戾无学,南昌失守、误国罪大”的黄万石为江西制置史。王应麟愤慨上疏,指斥梦言,不报,再奏,又不报,遂东归故里。同年十二月,朝廷遣中使谭纯德以翰林学士宣召,王应麟力辞不赴。翌年宋亡。之后,他即杜门不仕,在家读书著述。其名著《困学纪闻》,就是在这时期成书的。元成宗贞元二年(公元1296年)病逝,享年七十四岁。所著还有《深宁集》和《玉海》等。

    王应麟历官所以多次被贬,都是由于他上疏要求改革弊政,主张积极抗元,而遭到权臣的反对和忌恨所致。例如,宝祐六年(公元1258年)他向理宗上疏:

    陛下阅理多,愿治久。当事势之艰,舆图蹙于外患,人才乏而民力殚,宜强为善,增修德,无自沮怠,恢弘士气,下情毕达,操纲纪而明委任,谨左右而防壅蔽,求哲人以辅后嗣。(同上)

    这表达了他对国家命运的担忧。但他并未灰心丧气,而是积极劝告朝廷改革弊政,力图振兴。其时南宋王朝已到了穷途末路,上层统治集团只图苟安享乐,毫无励精图治之意,朝政被一些贪婪无能的权臣所把持。对一些改革弊政、以图振兴的积极建议,他们非但不予采纳,反而百般压制甚至加以迫害。例如,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理宗召王应麟至后殿面对,他不顾丞相丁大全讳言边事的禁忌,大胆向理宗反映边境吃紧和朝政败坏的严重情况。他说:

    淮戍方警,蜀道孔艰,海表上流皆有藩篱唇齿之忧。军功未集而吝赏,民为既困而重敛,非修攘计也。陛下勿以宴安自逸,勿以容悦之言自宽。……愿汲汲预防,毋为壅蔽所欺。(同上)

    结果却遭到丁大全的迫害,“即以台谏疏论罢”(《王深宁先生年谱》) 。景定五年(公元1264年),王应麟任秘书郎期间,他又率同舍五人联名上书,“极论执政、侍从、台谏之罪,积私财、行公田之害”(《宋史》本传) 。恭宗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当贾似道溃师江上,朝廷上下一片慌乱,困难当头之际,王应麟不顾个人安危,又上疏陈十事:

    曰急征讨,曰明政刑,曰厉廉耻,曰通下情,曰求将才,曰练军实,曰备粮饷,曰举实才,曰择牧守,曰防海道是也。(《王深宁先生年谱》)

    这里进一步表明王应麟的爱国热忱。他力主进行朝政的改革,以增强军事实力,积极防御元兵的侵犯。为此,他还陈备御十策,但朝廷“皆不及用”。由于报国无门,他只好隐居故乡。

    王应麟一生为官清廉,能体恤民间疾苦。咸淳二年(公元1266年),春雪过多,王应麟即面奏度宗“民生饥寒”应“方寸仁爱,宜谨感召”(《宋史》本传) 。他在徽州任郡守时,“遵节用爱人之训,例所不取者,悉以予民”(《王深宁先生年谱》) ,“摧豪右,省田赋”,百姓“大悦”(《宋史》本传) 。由于王应麟之父王 也曾任过徽州郡守,故当地父老赞他为“此清白太守子也”(同上) 。足见王应麟的为人。

    王应麟的理学思想渊源是多方面的,但主要还是来自吕祖谦的“婺学”(又称“吕学”或金华学派)。全祖望在《宋王尚书画像记》中说:“先生之学,私淑东莱,而兼综建安、江右、永嘉之传”(见《深宁先生文钞》卷末) 。这一说法是有根据的。

    首先,从他的学统师承来看,王应麟从幼到十九岁前,除十六岁时“从乡先生吴参倚学”之外,皆在他父亲王 的教导下学习。王 对他管教很严,例如在他十七岁时,其父“性严急,每授题,设巍座,命坐堂下,刻烛以俟,少缓则诃谴之,由是先生文益敏捷”(《深宁先生年谱》) 。王应麟之父王 是楼昉(迂斋)之门生,而迂斋又是吕祖谦的高弟。据载,王应麟也“少师(楼)迂斋”(《谢山同谷书院记》) 。说明王应麟少时就通过其父和楼迂斋承受了吕祖谦婺学之真传。吕祖谦的“婺学”,在当时是和朱学、陆学以及陈亮、叶适的事功之学并立的学派,影响也很广泛。但王应麟的家乡,正处四明,当时该地陆学十分兴盛,有“四明之学多陆氏(即陆象山)”(《宋元学案·深宁学案》) 之称。而王应麟之父王 “亦师史独善,以接陆学”(同上) 。史独善是陆象山之高弟杨简的门人,“四明史氏皆陆学”(《宋元学案·静清学案》) 。因此,在王应麟的家学渊源中,既有吕祖谦的婺学,又有陆象山的陆学。而王应麟之父王 在当时是“文章气节推重一时”,故有人说王应麟是“渊源家学,蔚为大儒,有自来矣”(《深宁先生年谱》) 。其家学,则是婺学和陆学之综合。本来,南宋末已呈现朱学与陆学合流的倾向,这在王应麟的思想中也反映得比较清楚的。

    王应麟后来又从王埜受学。王埜之父王介是吕祖谦之高弟。王埜受其父承受的婺学之影响。但后来王埜又从学于朱熹的再传弟子真德秀门下,“学义理之奥”(《宋元学案·西山学案》) 。因此,王应麟“又从王子文(即王埜),以接朱氏”(《宋元学案·深宁学案》) 。在他为官期间,又曾与“兼治朱、吕、陆之学者”汤东涧交往。汤东涧为少卿时,曾与王应麟为邻,他俩“朝夕讲道,言关、洛、濂、闽、江西之异同、永嘉制度、沙随古易、蔡氏图书经纬、西蜀史学,通贯精徽,剖析幽眇”(钱大昕《王应麟年谱》) 。汤东涧称赞他:“吾阅士良广,惟伯厚乃真儒也”(同上) 。

    上述说明王应麟的理学渊源确是来自多方面的,正如全祖望所说:“和齐斟酌,不名一师”(《宋元学案·深宁学案》) 。从他与汤东涧的“朝夕讲道”所涉及的方面来看,他不仅包括有关学、洛学、朱学、陆学,而且还包括有永嘉学派的功利之学、程迥的古易学、蔡元定父子的象数学以及苏轼的史学等,真可谓“博恰多闻”,“不名一师”。

    其次,王应麟的理学思想渊源,虽然是多方面的,但主要还是承受了吕祖谦的婺学。《宋元学案》称他是“独得吕学之大宗”。全祖望在文章中也说他是“私淑东莱”,这是比较切合实际的。我们知道,吕祖谦的家学渊源的一个特点,就是“不名一师”,“不主一说”。王应麟正是如此,他“兼取诸家”,“不名一师”,对于诸家学说采取了兼容并蓄的态度。此外,象王应麟“搜罗摘抉,穷幽极微,其于经传子史,名物制数,贯串旁骛”(章学诚《文史通义·博约中》) 的这种爱好“搜罗文献”的学风,也是“实师法东莱”(《谢山同谷书院记》) 的。吕祖谦在当时就是“稽诸中原文献之所传”而著称于世的。王应麟之学风特点,显然是受了吕祖谦的影响。更重要的是,从内容上来看,吕祖谦的婺学,其特点是调和朱、陆而又偏于陆,同时又受陈亮、叶适功利学说的影响,提倡经史以致用。王应麟继承了吕祖谦的这一思想传统,故其理学概貌是“兼绍朱陆”而偏于陆,并“旁逮永嘉”(《深宁先生文钞·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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