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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陆九渊弟子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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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昧主义的认识论,反对人们去认识那些可以认识的、具有丰富内容的客观世界及其多样性,以及客观事物的规律和条理,而主张人们去体验那种具有封建伦理道德内容的所谓本心。杨简也正是这样,他认为圣人所认识的不是一般的“智识”“事物”,而是“心”。认识事物是“有知”,认识“心”只能是“无知”。“如蒙如愚,以养其正,作圣之功”(同上卷五《吴学讲义》) 、“惟无思故无所不明,惟无为故无所不应”(《杨氏易传》卷十四《益》) ,惟昏昏噩噩才可以使人智慧焕发,品德端正,无所不能,成为“圣人”,这是颠倒了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以主观意识吞并了客观世界,这就是杨简蒙昧主义的结论。

    (三)实践陆九渊的所谓“六经注我”

    宋代理学家通常利用注疏儒家经典来表述和发挥自己的思想观点,但陆九渊却没有留下这方面的著述。他认为“六经注我”,“六经皆我注脚”(《象山全集》卷三十四《语录》) ,没有必要去注解,致使自己的心学思想未能得到充分的展开和阐述,也不利于其思想学说的传播。到了他的弟子辈,则改变了这种状况。他们开始注疏儒家经典,利用经传来发挥心学思想。槐堂诸儒如傅子云,即著有《易传》《论语集解》《中庸大学解》《童子指义》《离骚经解》等,但其著述已佚,内容不得而知了。甬上学者的经传著述,以杨简为多,并且借以发挥心学的观点。可以说,杨简的经传是陆九渊“六经注我”的具体实践。

    杨简所著经传,现存只有《杨氏易传》二十卷和《慈湖诗传》二十卷。《宋史·艺文志》所录《春秋解》十卷已佚,《慈湖遗书》中尚存《春秋解·序》一篇。

    杨简经传的基本思想,认为六经皆是“心”的表现。他在《慈湖诗传·自序》中写道:“变化云为,兴观群怨,孰非是心,孰非是正。人心本正,起而为意而后昏,直而达之,则《关雎》求淑女以事君子,本心也;《鹊巢》婚礼天地之大义,本心也;《柏舟》忧郁而不失其正,本心也;鄘《柏舟》矢死靡他,本心也。由是而品节焉,《礼》也;其和乐,《乐》也;其得失吉凶,《易》也;是非,《春秋》也;达之于政事,《书》也。”下面分析一下杨简《易传》和《诗传》的心学内容。

    1.《杨氏易传》

    宋代《易》学流派,据黄震观察,“言理学者宗伊川,言象数者宗康节”(《黄氏日抄》卷六《读易》) 。而《杨氏易传》却立于这样的派别潮流之外,它不言“理”,也不言“象数”,而专言“心”,“人心即《易》之道也”(卷九《复》) ,“易道不在远,在乎人心不放逸而已矣”(卷四《需》) 。在《杨氏易传》中,杨简就是从“易之道”和“得易之道”这两个方面,反复地阐发其心学思想的。

    杨简认为“易之道”即是“心”。他说:

    六十四卦其事不同,道则一也。(卷九《贲》)

    易之道一也,亦谓之元,此元非远,近在人心,念虑未动之始,其元乎?(卷七《蛊》)

    这样,杨简就在《易传》中得出了万事万物皆是心之变现的结论:

    天地之道,其为物不贰,八卦者易道之变化,六十四卦者又变化中之变化也,物有大小,道无大小;德有优劣,道无优劣。其心通者,洞见天地人物尽在吾性量之中,而天地人物之变化,皆吾性之变化,尚何本末、精粗、大小之间。(卷一)

    既然“易之道”即是人心,那么“得易之道”就是“不失其心,是之谓得易之道”(卷一《乾》) 。于是在《易传》里,杨简又反复论述了他的心学修养的基本方法:“反观”和“毋意”。

    所谓“反观”,即是“复心”,自我反省。他注解《履》卦上九“其旋元吉”说:

    所谓“旋”,人心逐逐乎外,惟能旋者则复此心矣,岂不大哉!孔子曰:“心之精神是谓圣”。孟子云:“仁,人心也。”某自弱冠而闻先训,启道德之端,自是静思力索十余年,至三十有二而闻象山先生言,忽省此心之清明,神用变化不可度思,始信此心之即道,深念人多外驰,不一反观,一反观忽识此心,即道在我矣。(卷五)

    所谓“毋意”,即不动思虑。杨简认为人心如镜,只有无思无虑,才能“得易之道”,如同镜之无尘无垢,才能洞照万物。

    在《易传》中,杨简不仅利用《周易》的词句发挥自己的心学观点,而且还用自己的主观唯心主义观点否定了其中的某些唯物主义观点。如《系辞下》认为八卦的制作是由于古人观察和取法外界事物的结果。应该说这种推测与人类的认识发展史是吻合的。但杨简却断然否定。他认为八卦之作不由取法外界而成,而是由心中自然流出,这当然是认识论上的先验论观点。

    2.《慈湖诗传》

    杨简《慈湖诗传》正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介的那样,有两点特出之处:一是“大要本孔子‘无邪’之旨,反复发明”;二是“然其于一名一物一字一句,必斟酌去取,旁征远引,曲畅其说。其考核六书,则自《说文》《尔雅》《释文》以及史传之音注,无不悉搜;其订证训诂,则自齐鲁毛韩以下,以至方言杂说,无不转引,可谓折衷同济,自成一家之言”(《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卷十五) 。就第二点而言,《慈湖诗传》是一部具有较高学术价值的宋代传注著作;然而就其第一点而言,《慈湖诗传》实际是杨简利用《诗经》来阐发其心学思想的著作。在杨简看来,《诗经》三百篇,“孔子所取,取其无邪,无邪即道心”(卷一《芣 》) 、“三百篇一旨也”(卷三《燕燕》) 。《诗经》是西周至春秋中期的诗歌总集,内容极为广泛,有抒情也有叙事,有歌颂也有诅咒,三百篇如何“一旨”?杨简认为它们是从不同角度来共同体现“道心”的。

    一类诗,杨简认为它直接表达了符合儒家伦理道德观点,此即是“道心”。如他认为《樛木》“喻君子礼贤下士……此逮下之心与夫诗人爱敬其君子,赞之祝之之心,皆道心”(卷一) ;《采蘩》“此供祭祀之心,勤敬之心,即道心,即圣贤之心,即天地鬼神之心”(卷二) ;《汉广》“此不敢犯礼之心,即正心,亦道心,亦天地鬼神之心”(卷一) 。

    又一类诗,虽是叙事或写景,但杨简认为它能诱发、激起人“本有之善心”(道心)。他在《序》中说:“学者取三百篇中之诗而歌之咏之,其本有之善心亦未始不兴起也”(卷一) 。如《兔罝》一诗赞美武夫英姿飒爽,足以为国家干城。杨简则说:“简咏《兔罝》之诗,亦觉起敬起慕,庄肃子谅之心油然而生,不知所以始,亦不知所以终,道心融融,此人心所同,千古所同,天地四时之所同,鬼神所同”(同上) 。《清人》一诗,《诗序》认为是讽刺“文公退之不以道,高克进之不以礼”的,这是有所据的。据《左传》记述,郑大夫高克好利,郑文公欲远退之而不能,时有狄人侵卫,郑文公虽命高克帅师救援,阴以逐之。高克则玩兵河上,以致兵溃而逃奔陈国,“高克奔陈,郑人为之赋《清人》”(《左传》闵公二年) ,不了解这种背景,对此诗的意旨也难有真切的体会。但杨简却认为:“观是诗虽不知高克与文公事情之详,而其慢易不正可刺可恶,足以消人慢易之心,起人敬止之心”(卷六) 。因为“三百篇平正无邪之妙,昭如日月”(卷五《氓》) 。三百篇无篇不是“道心”,无篇不诱发“道心”。这就用心学的观点来解释《诗经》了,牵强之处是很明显的。

    第三,叙写日常生活的诗,杨简则认为虽无深义,但在其平庸无邪之中即蕴藏着“道心”。他说:“章句儒不知道,率好穿凿,不知日用平常之即道”(卷六《君子阳阳》) 。齐诗《著》描写女子出嫁至男家时,见其郎君美服盛装以待的情景。《诗序》以为是“刺时不亲迎”。这样的解释,也并非毫无根据,古礼娶妇,男至女家亲迎,《公羊传》就有记载:“外逆女不书,此何以书?讥。何讥尔?讥始不亲迎也”(《公羊传》隐公二年) 。朱熹《诗集传》引吕祖谦解释此诗的话说:“东莱吕氏曰:婚礼婿往妇家亲迎,既奠雁卸轮而先归,俟于门外,妇至则揖以入。时齐俗不亲迎,故女至婿门,始见其俟己也”(《诗集传》卷五) 。杨简则认为这样的考释没有必要,甚至“害道”。他说:“此诗美其仪礼而已。三百篇盖多平正无他,虽无深旨,而圣人取焉,正以庸常平夷之即道。诸儒不知道,故穿凿而为说,其害道甚矣”(卷七) !

    最后,对于《诗经》中的男女幽会的情诗和讥刺君王之讽谏诗,儒家解诗者皆认为是“淫乱之诗”。杨简则认为是为“刺淫”而作,为“忧时”而作,因而是出于“道心”或冥合“道心”的。鄘诗《桑中》写青年男女在桑林中约会相欢,向来被视为“郑卫淫声”的代表。《乐记》说:“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止也。”杨简驳之曰:“盖作《乐记》者未达乎作者之旨,所以刺乱非为乱也,《桑中》非淫者之辞,乃刺者之辞”(卷四) 。小雅《正月》中有“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之句,《诗序》及一般解诗者皆认为是刺责幽王暴虐无道之诗,杨简也表示不同意。他说:“《毛诗序》曰《正月》大夫刺幽王也,言‘刺’大悖……此贤者忧心惨惨,忧念国之为虐,祸将至也”(卷十一) 。杨简从理学家的伦理观点出发,认为“于君言刺,大悖”(卷八《山有枢》) 、“君不可言刺,而况于王乎”(卷六《君子于役》) ?故《诗序》凡言“刺”者,他皆表示反对。

    总之,杨简认为“人心本善,本正,人心即道,故曰道心。因物有迁,意动而昏,始乱始杂,然其本心之正,亦间见互出于日用云为之间,三百篇多此类”(卷六《将仲子》) 。具体言之,三百篇所表达,或直显“道心”,或诱发“道心”,或蕴藏“道心”,或出于“道心”。一言以蔽之,三百篇皆是“道心”。这就是《慈湖诗传》的中心思想。

    由此可见,《慈湖诗传》和《杨氏易传》一样,都是杨简的心学基本观点在疏解儒家经典时的具体发挥,都是陆九渊“六经注我”的具体实践。

    二、袁燮

    (一)生平

    袁燮(公元1144——1224年)字和叔,鄞县(今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人。学者称为絜斋先生。

    袁燮二十岁左右入太学。《宋史》本传谓:“燮初入太学,陆九龄为学录,同里沈焕、杨简、舒璘亦皆在学,以道义相切磨。后见九龄之弟九渊发明本心之指,乃师事焉。”

    袁燮三十八岁(孝宗淳熙八年)中进士,开始在地方和中央为官。官秩凡十七迁,最后为通奉大夫。

    袁燮一生的学术思想,除了师承陆九渊心学外,还受到南宋文献派和功利派的影响。真德秀说:“公自少有志经济之业,每谓为学者当以圣贤自期,为宦当以将相自任。故其所讲明者,由体而用,莫不兼综。谓学不足以开物成务,则于儒者之职分为有缺。自六艺百家与史氏所记,莫不反复?绎,而又求师取友,以切磋讲究之。东莱吕成公接中原文献之正传,公从之游,所得益富;永嘉陈公傅良,明旧章达世变,公与从容考订,细大靡遗”(《真文忠公文集》卷四十七《显谟阁学士袁燮行状》) 。这样,袁燮就显得具有和杨简不同的思想风貌。全祖望说:“慈湖之与絜斋不可连类而语,慈湖泛滥夹杂,而絜斋之言有绳矩”(《宋元学案》卷七十五《絜斋学案》案语》) 。《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认为“其传金溪之学较杨简为笃实”(卷一六〇) 。实际上袁燮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发展陆九渊心学的。

    袁燮的主要著述都收入《絜斋集》。此外,尚有《絜斋家塾书钞》《絜斋毛诗经筵讲义》《袁正献公遗文钞》。

    (二)陆派心学向社会政治和伦理方向的发展

    袁燮和杨简不同,不是沿着哲学的方向进一步发展陆九渊心学的主观唯心主义,而是沿着政治和伦理的方向,把陆九渊心学运用于社会,得出一些政治哲学的结论,“其传金溪之学较杨简为笃实”,实是指此而言。这也是陆学的一个新的发展。具体说来,这种发展表现为:

    1.“心”体现为一切社会行为

    把“心”理解为社会伦理道德的本源或本能,这是陆派心学的根本点。但袁燮并没有停留在这一点上,他进一步发挥,认为人的一切社会行为皆是“心”的体现。就君主而言,凡立身施设,皆是“心之精神”。他说:

    古者大有为之君,所以根源治道者,一言以蔽之曰:此心之精神而已。心之精神洞彻无间,九州四海靡所不烛……朝夕警策,不敢荒宁,以磨厉其精神;监视往古,延访英髦,以发挥其精神;日进而不止,常明而不昏,则流行发见无非精神矣。谨从所出,出则必行,宣布四方,无不鼓舞,号令之精神也;有正直而无邪佞,有恪恭而无媮惰,有洁清而无贪浊,布满中外,炳乎相辉,人才之精神也;民间逋欠不可催者,悉蠲之,中外冗费凡可省者,尽节之,其源常浚,其流不竭,财用之精神也;将明恩威以驭其众,士致其死以卫其长,勇而知义,一能当百,军旅之精神也;黎元乐其生业,习俗兴于礼逊,五谷屡丰,百嘉咸遂,民物之精神也。明主精神在躬,运乎一堂之上,而普天之下,事事物物靡无精神。(《絜斋集》卷一《都官郎官上殿劄子》)

    就民众而言,劳动技艺、生产活动也是“心之精神”的表现。他说:

    仆尝论技之精者,与人心无不契合,庖丁之解牛,轮扁之斲轮,疱瘘之承蜩,其实一也。(《絜斋集》卷八《跋林郎中巨然画之轴》)

    应当指出,在主观和客观的相互关系方面,袁燮是看到了一个方面的真理,如工匠之做工,工具之设计,都离不开人的主观设计,是人的思想通过实践而转化成为事物的过程。袁燮在这方面的分析比较细致,在理论思维方面是有一定贡献的。但是,他又把这一点夸大了,甚至绝对化起来,没有认识到人的思想、方案、设计,归根到底来源于客观世界,从而走向唯心论。总之,袁燮的哲学论证是有理论思维意义的。

    2. 心学的两个政治哲学命题

    袁燮把陆九渊的是人的伦理本能根源的“心”,扩展为是人的一切社会行为根源的“心”;同时,由陆九渊的“心即理”,“人心本善”得出政治哲学的两个观点:“天人一理”和“君民一体”。

    “天人一理”实际上即是儒家传统的“天人合一”观念。儒家学者论证这一观点的方法有二:一是子思、孟子从人性(他们称之为“中”,“仁”等)得自于天来说明;一是董仲舒以天人相互感应来证明。但袁燮的“天人一理”主要还是从陆九渊“心即理”,“宇宙即是吾心”这个唯心主义前提推论出来的。他说:

    天人本一致。何以天人本一致?只缘此心无天人之殊,天得此而为天,地得此而为地,人得此心而为人。今但为形体所隔,遂见有如此差别,试静而思之,所谓形体者安在?我之形体犹是无有,而又何有天人之异乎?(《絜斋家塾书钞》卷二《大禹谟》)

    从哲学观点看,这里所阐明的观点是有合理部分的,认为天、地和人心的来源是一致的。这就从哲学方面比较深刻地说明了世界万物的统一性。但在袁燮看来,这个统一是“吾心”,因此他不能解决天、地和人心的差别性。从他的推论中可以看出唯心论所遇到的不可解决的困难。另外,“君民一体”又是袁燮政治思想的特出之处。儒家政治学说中,一向认为君民关系一方面是尊卑相对,“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礼不定”(《礼记·曲礼》) ,一方面是治养相须,“无君子莫治野人,无野人莫养君子”(《孟子·滕文公上》) 。袁燮却认为,君民一体,只有相须而无尊卑。他说:

    君民一体也,民固不可无君,君亦不可无民。天下之民所以安居而暇食,优游以生死,果谁之力?人君之为也。是无民君固不能相养也,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君而无民岂能独立于上?(《絜斋家塾书钞》卷五《太甲中》)

    君民本一体相须之义,初无尊卑之殊。苟见己之为尊,民之为卑,便是此心不一处,何者?当其见己之为尊,民之为卑,其心必侈然自大,吾之本心初未尝有侈然自大也,本心未尝有而外加益焉,非不一乎?(同上卷五《咸有一德》)

    可见,袁燮不是对社会现象进行具体分析,而是从某种抽象的哲学理论的立场来反对君民尊卑之分的。他认为“此心本于善,本无不善者介于其间,才有不善,便二、三”(《絜斋家塾书钞》卷五《伊尹作咸有一德》) 。君主若有自视尊贵侈大的思想,便是“与心不一”,“便是二、三”,便是“不善”。这种理论当然是一种空洞的抽象,但在理学统治的时代,毕竟还是多少看出了一些社会问题。

    三、舒璘

    (一)生平

    舒璘(公元1136——1199年)字元质(一字元宾),奉化人。

    舒璘在青年时期曾游太学,受到张栻的教益,后与其兄琥,其弟琪同受业于陆九渊。朱熹与吕祖谦在婺源讲学,舒璘也曾去拜谒。

    舒璘三十六岁(孝宗乾道八年)中进士,历任信州教授、江南西路转运司干办、新安教授、平阳令、宜州通判等微职。舒璘家居建塾名“广平书院”,故学者称之为广平先生。

    舒璘的著述《诗学发微》《诗礼讲解》已佚,今尚存有《广平类稿》。

    (二)思想特色

    1. 平实

    全祖望说:“杨、袁之辈后于舒、沈,而其传反盛,岂以舒、沈之名位下之与?嘻,是亦有之。然舒、沈之平实又过于杨、袁也”(《宋元学案》卷七十六《广平定川学案》案语) 。这种“平实”的作风,正是舒璘的思想特色。所谓平实,在舒璘这里,就是将空玄的陆九渊心学移向平凡的日常生活,具体表现为:

    第一,论心是本源,以此来说明人的道德修养问题。

    舒璘的思想,属于心学体系,认为心是本源,但他趋于平实,只强调它是人的伦理道德修养的根本出发点,而不论及它是充塞宇宙的万物之理。他说:

    本源既明,是处流出,以是裕身则寡过,以是读书则畜德,以是齐家则和,以是处事则当。(《广平类稿》卷一《答袁恭安》)

    第二,论修养,不是泛论人所固有的伦理本性,而是谈一个人应当通过怎样的途径去进行道德修养。

    陆九渊提出“简易工夫”,“剥落”,“读书”等修养方法,基本内容或目标是要人静思冥想,了悟“本心”。舒璘则认为修养不是顿悟“本心”,而是逐渐磨炼道德品质。袁燮记述说:

    (舒璘)与其兄西美、弟元英,同亲炙象山先生,西美、元英皆有省悟。元质则曰:“吾非能一蹴而入其域也,吾惟朝夕于斯,刻苦磨厉,改过迁善,日有新功,亦可弗畔云尔。”(《絜斋集》卷九《舒元质词记》)

    故舒璘少谈抽象的、合于封建伦理的本心之善,而多论根绝利欲、立身清介的品质涵养。他说:

    某愚不肖,幼不知学,溺心利欲之场,以为读书著文但为科举计。既冠游上庠,获见四方师友,耳闻心受,皆古圣贤事业,乃始渐知曩日之陋,勉而企之,困不能进,中夜以思,觉好乐贪羡之心扫除不尽,是心终不获与圣贤同。(《广平类稿》卷三《谢傅漕荐举劄子》)

    第三,言事多于论学。

    舒璘的“平实”,还表现在他虽身为学官,但却比较关心现实的社会生活,而对空洞的理学议论较少。杨简所撰《舒元质墓志铭》写道:

    时世故纷揉,天灾沓臻,国病于需,民艰于食。元质纬不暇恤,忧常在公,于是议常平、商盐政、经荒策、论保长,凡为书若干事,上之刺史守尉,其采而试者,效辄响应,当道廉而贤之曰:文学、政事两擅其优,是为天下第一教官。(《慈湖遗书补编》)

    黄宗羲在纂辑舒璘文字时,也有同感。他说:

    广平之集久不传矣,近得之其子孙,所论常平、茶盐、保长、义仓、荒政皆凿凿可见之行事,而言学者甚寡。(《宋元学案》卷七十六《广平定川学案》案语)

    2. 折衷

    舒璘思想的特色,除了“平实”外,还有折中朱、陆的倾向。

    舒璘的思想渊源比较驳杂,杨简在《舒元质墓志铭》里说:“元质于书无所不贯,尤精于毛郑诗……自磨励于晦翁、东莱、南轩及我象山之学,一以贯之。”舒璘本人也尝自言渊源所自曰:“南轩开端,象山洗涤,老杨先生(杨简之父杨庭显)琢磨”(《宝庆四明郡志·先贤事迹》) 。这就使舒璘思想带有折中色彩。他既师事陆九渊,也坚定维护朱熹,不赞成在朱、陆之间扩大间隙。从哲学党性原则来看,朱、陆间并没有根本的分歧。他们的哲学党性是相同的。从理学史来看,朱、陆有分歧,又有相同的一面,因此,“折衷朱、陆”,“调和朱、陆”,这从朱、陆的后学来看,是屡见不鲜的。

    四、沈焕

    (一)生平

    沈焕(公元1139——1191年)字叔晦,世居定海,后徙鄞县(今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学者称定川先生。

    沈焕青年时游太学,与舒璘、杨简、袁燮为友,并师事陆九渊之兄陆九龄。三十岁时(孝宗乾道八年)中进士,历任上虞尉、扬州教授、太学录、高邮军教授、浙东安抚司干办、婺源令、舒州通判等职。

    据《宝庆四明志》谓,沈焕有文集五卷,但已佚。今留下的思想资料有南宋袁燮所辑《定川言行编》和近人张寿镛纂辑的《定川遗书》。

    (二)思想内容

    1. 遵循陆九渊心学的路数————先立根本

    全祖望曾说:“甬上四先生之传陆学,杨、袁、舒皆自文安(陆九渊)而沈自文达(陆九龄),《宋史》混而列之,非也”(《宋元学案》卷七十六《广平定川学案》案语) 。沈焕对陆九渊虽未执师生之礼,但他的思想,仍是陆九渊心学的路数,即认为心是根本。他说:

    余观人之一心,精诚所达,虽天高地厚,豚鱼细微,金石无情,有感必通。(《定川遗书》卷一《净慈寺记》)

    因而他也主张修养在于“先立大本”,为学在于“要而不博”。他说:

    吾儒急务,立大本明大义耳。本不立义不明,虽讨论时务,条目何为?(《定川言行编》,载《袁正献公遗文钞》卷下)

    务识大体,非圣哲之书未尝好,史籍繁杂,采取至约。以为简策工夫,要而不博。友人向伯升博通诸书,遗诗箴之曰:为学未能识肩背,读书万卷终亡羊。(同上)

    2. 具有陆九渊后学的折中特色

    沈焕和舒璘一样,思想具有折中的特色。他所谓的“立本”,实际上是指端正个人的道德品质修养,而不是如陆九渊所指的那种对善之本源和宇宙之理即“心”的体认,是平实而非玄远的,故他说:

    学者工夫当自闺门始,其余皆末也。今人骤得美名,随即湮没者,由其学无本,不出于闺房用力焉,故曰工夫不实,自谓见道,只是自欺。(《定川言行编》)

    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者无愧,始可言学。(同上)

    沈焕对陆门以外的学派,持宽容兼蓄的态度。他生平不止一次与文献派吕祖谦、吕祖俭讨论切磋,相互增益。袁燮记述说:“后与东莱吕公伯仲极辨古今,始知周览博考之益,凡世变之推移,治道之体统,明君贤臣之经纶事业,孳孳讲求,日益广深,君子以是知君胸中之蕴有足以开物成务者矣”(《絜斋集》卷十四《沈公行状》) 。全祖望也说:“沈氏之学,实兼得明招(指吕氏)一派,而世罕知之者”(《鲒埼亭集外编》卷十六《竹州三先生书院记》) 。

    沈焕在中年时曾与朱熹数番书信往来,对朱熹的方法及其推崇的“二图”(先天图、太极图)皆提出质疑(此书信已佚),因是商榷讨论的态度,故朱熹赞许其“省身求善,不自满足”(《朱文公文集》卷五十三《答沈叔晦》之三) ,完全不似数年后朱、陆“无极”之辩两家恶语相掷的情景。以后,沈焕一直对朱熹表示尊敬,《定川言行编》记曰:“晚尤尊晦翁曰:‘是进退用舍关时轻重,且愿此老无恙。’既寝疾,犹以为言。”此正值朱熹与当政宰相留正不合,将遭罢黜之时。总之,沈焕思想带有明显的陆氏色彩,但却没有和朱、吕异门对立的痕迹。

    总的来说,陆九渊心学的内容比较简括,没有给它的后学留下更多延伸、发展的余地,他们不是落于平庸,就是陷入禅窠。而其对立学派程朱理学,内容和著作都比较多,而且规定了启蒙学习、做官为人等的具体条目,易于遵循,所以从南宋末年起便受到统治者的重视,被推崇为官学。而陆学的情况则不同,如黄震所说:“今未百年,其说已泯然无闻”(《黄氏日抄》卷四十六《陆象山程文》) 。一旦朱学自身趋于腐败,或某种反正统的思潮兴起时,陆学却总又显出活跃的生机。明代王学就是陆学的继续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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