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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程朱理学的修正者——黄震及其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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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节 黄震的生平与著作

    《宋元学案》卷八十六《东发学案》载全祖望案语云:“四明之传,宗朱氏者,东发为最。……晦翁生平不喜浙学,而端平以后,闽中、江右诸弟子支离、舛戾、固陋,无不有之,其能中振之者,北山师弟为一支,东发为一支,皆浙产也。”这是说,黄震是浙江宁波宗朱熹之学的代表人物;而且他与何基等“北山四先生”同为宋代端平以后,闽、浙、赣地区朱熹后学中的翘楚。同卷所载黄百家案语又说,黄震“折衷诸儒,即于考亭亦不肯苟同,其所自得者深也。今但言文洁之上接考亭,岂知言哉?”这是说,黄震对朱熹并不盲目信从,而是有所立异,因而不应把他仅仅视为朱学的继承者。这两则案语,前者概括出,黄震作为程朱理学的继承者,在宋末理学史上的地位;后者则透露出,黄震具有程朱理学修正者的思想风格。

    黄震,字东发,浙江慈溪人,学者称为于越先生。逝世后,门人尊称为文洁先生。其生年,据《宝祐四年登科录》推算,应为宋嘉定六年(公元1213年),其卒年当在元代初年 [1] 。

    关于黄震的学术渊源,《宋元学案》卷六十四《潜庵学案》载:“王文贯,字贯道,鄞县(今浙江省宁波市鄞州区)人。早嗜学,与乡先生余端臣游。登进士第,教授真州,除宗学谕。从游尝数百人,黄文洁公震,其弟子也。”可见,黄震曾师事王文贯,而王文贯则曾师事余端臣。又据《鄞县志》记载:“余端臣,字正君,精毛氏诗,学宗庆源辅氏,以溯朱子之传”(咸丰六年刊本,卷十四《人物》) 。所谓“庆源辅氏”,是指辅广。《宋元学案》卷六十四载:“辅广,字汉卿,号潜庵,其先赵州庆源人也。……始从吕成公游,已问学于朱文公,留三月而后返。……伪学禁严,学徒多避去,先生不为动。文公曰:‘当此时立得脚定者甚难,惟汉卿风力稍劲。’……与魏文靖公善,每相过,必出文公言语文字,雒诵移晷而去。”由此可知,辅广虽兼为朱熹与吕祖谦的及门弟子,但其为学趋向却与朱熹为近。而黄震,就是辅广的三传弟子。

    黄震在《祭叔祖机察壶隐先生墓》一文中,曾这样谈到自己的家世:“在昔先人,来从东嘉,富而好德,朴不务华。迨我叔祖,始以文振。……南北讲解,公亦归老。筑台白沙,放怀诗酒。……赍志莫售,爰俟来者。笃教犹子,彬彬儒雅”(《黄氏日抄》卷九十五。以下简称《日抄》) 。这段话透露出,黄震的先世虽然富有,但却并非书香门第。他的叔祖(黄得一,号壶隐先生)虽然是这个家族第一个薄有文名的人,但终其一生也没有踏入仕途。在失意之余,他把全部心血都用来教育自己的“犹子”(侄子),使之成为一介儒士。这个“犹子”就是黄震的父亲黄一鹗。

    黄震的少年时代,其家庭已经败落。他曾多次谈道,“某生长田闾,身经艰苦”(同上卷九十三《特转朝奉郎谢庙堂》) ,“亲曾种田”(同上卷七十八《咸淳八年劝农文》) ,“余以家贫厄,少时以外侮告,先人辄令勤学”(同上卷四十六《读史一·史记》) ,等等。可知他早年曾亲自参加农业生产劳动,这就使他对农民的困苦生活有一定了解。在做官以前,他曾“授书糊口”(同上卷九十三《抚州到任谢庙堂》) ,生活并不富裕,所以他曾以“浙间贫士人”(同上卷七十八《咸淳八年春劝农文》) 自称。

    宋理宗宝祐四年(公元1256年),黄震中进士第。这时,下距宋朝覆亡只有二十年,民族矛盾与阶级矛盾都异常尖锐。开庆元年(公元1259年)冬,黄震被任命为吴县尉(据《日抄》卷七十《申府乞免躬亲扰民及理索状》) 。这里的地方豪富一向与尉司相勾结,向佃客追索欠租,屡屡将佃客迫害致死。黄震上任后,不仅“不受贵家告”(《宋史》本传) ,而且还向上司要求“备给板榜,下本司钉挂,永不许干预理索,以致囚死人命”(《日抄》卷七十《申提刑司乞免一路巡尉理索状》) ,并主张在其他地方也应一并照此办理。

    景定元年(公元1260年),黄震摄华亭县,继摄长洲县。

    景定四年(公元1263年),黄震被任命为镇江转般仓分司(据《日抄》卷七十二《发孙提刑书》) 。这时,正值独揽朝政的贾似道推行公田法,并设置官田所,以便施行。黄震也被改任提领官田所,先后被命于镇江、常州设置分司。他力陈“公田之弊”,指出:“朝廷买公田正欲免和籴之扰,而州县催公租又反效和籴之扰”(同上卷七十三《申省控辞改差充官田所干办公事省札状》) 。并认为如果设置分司,其结果必然是:“百姓良苦,尚何以饱吏卒之欲”(同上) ?

    咸淳四年(公元1268年),黄震被任命为史馆校阅(据《日抄》卷七十四《第五任史馆校阅》) ,“与修宁宗、理宗两朝国史实录”(《宋史》本传) 。这年七月,他在轮对时,针对在蒙古兵威胁下险象丛生的南宋政局,极言时弊,并“请罢给僧、道度牒,使其徒老死即消弭之,收其田入,可以富军国,纾民力”(《续资治通鉴》卷一七八) 。黄震提出这一建议是有具体背景的:“时宫中建内道场,故震首及之”(同上) 。宋度宗为此恼羞成怒,将黄震“批降三级。用谏官言,得寝,出通判广德军”(同上) 。

    在黄震任广德通判期间,当地由于官置社仓,“仓官至取倍称之息,州县展转侵渔”,致使“民不堪命,或至自经”(《日抄》卷八十七《抚州金谿县李氏社仓记》) 。可是“人以为熹(朱熹)之法,不敢议”(《宋史》本传) 。黄震则坚决主张予以改革。他说:“法出于尧舜三代圣人,犹有变通,安有先儒为法,不思救其弊耶?况熹法,社仓归之于民,而官不得与。官虽不与,而终有纳息之患”(同上) 。他所采取的具体改革措施是:“买田六百亩,承代人户纳息。且使常年不贷,惟荒年则贷之,而不复收息。凡费皆取办于六百亩官田之租”(《日抄》卷八十七《抚州金谿县李氏社仓记》) 。这样就将社仓法的纳息制度取消了。与此同时,他还禁止、取缔了当地祷祈祠山庙等淫祀、迷信活动。当时,广德郡守贾蕃世“以权相(贾似道)从子,骄纵不法。震数与论是非,蕃世积不堪,疏震挠政,坐解官”(《宋史》本传) 。

    咸淳六年(公元1270年),黄震任绍兴通判(据《日抄》卷九十四《绍兴府学先圣殿》) 。第二年又被改任抚州知州 [2] 。这时,抚州大饥,饿殍遍野。黄震一方面向富室劝粜,对于屡劝不听的富室,或则强行发廪,开仓平粜,或则封籍解州(据《日抄》卷七十八《委周知县发廪第二榜》) ;另一方面则要求百姓“小心听候告粜”,“不可胡乱作事,有犯到官,决不轻恕”(《日抄》卷七十八《四月初十日入抚州界,再发晓谕贫富升降榜》) 。当时,转运司分派给抚州和籴米七万余石,黄震起初是向上司“详述民情”,要求免派,后来“以没官田所入应之”(《宋史》本传) ,从而使当地的负担有所减轻。

    咸淳八年(公元1272年),黄震升任江西提举常平仓司。次年,改任江西提点刑狱。“有贵家害民,震按之,贵家怨。又强发富人粟与民,富人亦怨”(同上) 。因而受到弹劾,被贾似道免职。

    德祐元年(公元1275年),贾似道罢相后,黄震出任浙东提举常平,但第二年南宋小朝廷就覆亡了。

    宋亡后,黄震采取了与元朝政府不合作的态度,隐居于宝幢山,“誓不入城市,故居之图籍、器物为人掠尽,亦不问”(《宋季忠义录》卷十《黄震》) ,“日惟一食,仰天长歌,祈速死”(咸丰《鄞县志》卷二十四《寓贤》) ,终于“饿于宝幢而卒”(《宋元学案》卷八十六《东发学案》) 。

    黄震的著作有:

    (一)《黄氏日抄》(即《慈溪黄氏日抄分类》)。此书本九十七卷。其中,前六十八卷,系黄震阅读经、史、子、集诸书的札记。关于这部分内容,《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谓“是编以所读诸书随笔札记,而断以己意”(卷九二) ,是符合实际的。六十九卷以下,收录作者的奏札、申明、公移、讲义、策问、书、记、序、跋、启、祝文、祭文、行状、墓志铭等作品。这部书原佚第八十一卷、第八十九卷、第九十二卷,实存九十四卷 [3] 。

    (二)《古今纪要》十九卷。此书上起传说中的三皇时代,下迄北宋哲宗时期。撮举诸史,括其纲要。请汪佩锷《黄氏日抄纪要序》认为,此书“实与日抄相辅而行”。

    (三)《古今纪要逸编》一卷。此书又名《理度两朝纪要》。全祖望《东发先生史稿跋》以此书为《理度两朝政要》(见《宋元学案》卷八十六《东发学案》) ,误。

    (四)《戊辰修史传》一卷。此书即全祖望《东发先生史稿跋》中所说的《戊辰史稿》,内为有关杜范、真德秀、洪咨夔、袁甫、徐元杰、李心传的六篇传记,系黄震于咸淳四年(戊辰)任史馆校阅时所作。

    (五)《仰天遗草》一卷。关于此书,《(康熙)〈鄞县志〉》卷二十《修辞考·著述》有著录。原书已佚。

    第二节 黄震的宇宙论

    在宇宙论方面,黄震认为:“理无定形,亦无终穷。……事万变而不齐,而理无不在。……理本无所不包”(《日抄》卷六十八《读叶水心文集》) ,“理虽历万世而无变”(《日抄》卷四十《读东莱先生文集》) 。这同朱熹所谓“儒者以理为不生不灭”(《朱子语类》卷一二六) ,理“无所适而不在”(《朱文公文集》卷七十《读大纪》) 等提法没有什么两样,也是把精神性的“理”说成是超时空的存在。

    黄震还因袭了朱熹关于“天理流行”的观点,一再谈道:“云为百措,无非天理之流行”(《日抄》卷九十三《谢王仓使破白改官状》) ,“天高地下,万物散殊,皆造化生息之仁,而至理流行之寓”(同上卷八十六《林水会心记》) ,“一事一物之微,一举一动之暂,无非天理之流行”(同上卷八十七《止庵记》) ,等等。“理”又被等同于“太极”,“天理流行”亦即“太极”之流行。所以,他又说:“一太极之妙,流行发见于万物”(同上卷九十一《书刘拙逸诗后》) 。依照这种观点,天地间的一切事物,都成了他所谓的“理”(或“太极”)的体现。这就颠倒了客观物质世界同观念之间的关系,说明黄震的宇宙论是继承了朱熹的客观唯心主义的天理论。

    黄震在继承朱熹天理论的同时,对程朱理学关于“道”的观点有所修正。

    首先,黄震批评了认为“道”超出天地人事之外的观点。

    他说:

    道即理也。粲然于天地间者皆理也。不谓之理而谓之道者,道者,大路之名,人之无有不由于理,亦犹人之无有不由于路。谓理为道者,正以人所当行,欲人之晓然易见,而非超出人事之外,他有所谓高深之道也。(同上卷八十二《临汝书堂癸酉岁旦讲义》)

    夫道,即日用常行之理。不谓之理而谓之道者,道者,大路之称。即其所易见,形其所难见,使知人之未有不由于理,亦犹人之未有不由于路。故谓理为道,而凡粲然天地间,人之所常行者皆道矣。奈何世衰道微,横议者作,创以恍惚窈冥为道,若以道为别有一物,超出天地之外,使人谢绝生理,离形去智,终其身以求之而终无得焉。吁,可怪也!(同上卷九十五《读抱朴子》)

    这里,无论是“道即理”“道即日用常行之理”的命题,或是“道者,大路之名”,“人之所常行者皆道”的提法,都渊源于朱熹 [4] 。但是,黄震由此而进一步反复强调“道”不在天地人事之外,则是对朱熹的观点的一种修正。

    我们知道,在朱熹那里,“道”作为与“理”等同的范畴,既是指作为道德伦理准则的“理”,即“人道”;也是指作为宇宙主宰、万物本原的“理”,即“天道”。就前者而论,朱熹认为“理”在事中;就后者而论,朱熹则强调“理”在事先,认为“未有天地之先,毕竟先有此理”(《朱子语类》卷一) 。即认为“理”(“道”)可以独立存在于天地之外。这两种观点以“理”生“气”为纽带,互相联系,共存于朱熹天理论的思想体系中。然而,在上面的引文中,黄震却是以“道”在事中的观点,否定“道”(“理”)在天地人事之外的观点。这就在实际上背离了朱熹的“理”在事先说。

    黄震在批评老子关于“道”的观点时,曾说:“愚观老氏首言道可道,非常道。又曰:可道非道。是首破天下万世常行之理,而后来之荡空者皆从而衍之也”(同上卷六十一《读欧阳文》) 。这里,他是把“道”在事中的观点同老子“道”先天地生的观点对立了起来,用前者否定后者。我们知道,朱熹的“理”在事先说,与老子关于“道”先天地生的观点是一脉相通的。所以,黄震对老子“道”论的批评,实际上也是对朱熹“理”在事先说的背离。

    其次,黄震依据“道”在事中的观点,批评了二程及其门人谢良佐对于曾晳的赞扬,反对他们“遗落世事,指为道妙”。

    《黄氏日抄》卷二《读论语·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章》中说:

    四子侍坐,而夫子启以如或知尔,则何以哉?盖试言其用于世,当何如也?三子皆言为国之事,皆答问之正也。曾晳,孔门之狂者也,无意于世者也。故自言其潇洒之趣。此非答问之正也。夫子以行道救世为心……夫子岂以忘世自乐为贤,独与点而不与三子哉?后世谈虚好高之习胜,不原夫子喟叹之本旨……单摭与点数语而张皇之,遗落世事,指为道妙。甚至谢上蔡以曾晳想象之言为实有暮春浴沂之事,云三子为曾晳独对春风冷眼看破……是盖学于程子而失者也。程子曰:“……孔子与点,盖与圣人之志同,便是尧、舜气象。”此语微过于形容,上蔡因之而遂失也。……曾晳固未得与尧、舜比,岂得与夫子比?

    这里,黄震以孔子为“行道救世”的表率,把“为国之事”视为“行道救世”的具体表现。显然,他认为“道”即存在于“为国之事”中。因此,在他看来,“无意于世”的曾晳,是于此“道”无缘的。而二程、谢良佐对曾晳的赞扬之词,什么“尧、舜气象”,什么“冷眼看破”云云,也就自然是“遗落世事,指为道妙”,即没有讲明“道”之真正所在了。

    应当指出,在赞扬曾晳这点上,朱熹比二程、谢良佐更甚。他在《论语集注》《先进·子路、曾晳、冉有、公西华侍坐章》注中说:“曾点之学,盖以有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视三子之规规于事为之末者,其气象不侔矣。”即认为曾晳能达到一种使自己内心充满“天理”,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的精神境界,因而是只知拘泥于具体事物的子路、冉有、公西华三人所不能相比的。由此可见,黄震所批评的“遗落世事,指为道妙”的思想倾向,实际上也是包括了朱熹的这种观点在内的。

    第三,黄震还批评朱熹后学的“道”论。他说:“文公(指朱熹)既没,其学虽盛行,学者乃不于其切实而独于其高远。……说《论语》舍孝弟忠信不言而独讲一贯”(《日抄》卷八十二《抚州辛未冬至讲义》) 。他指出,朱熹后学这种“舍孝弟忠信不言而独讲一贯”的思想倾向,是对孔子《论语》所谓“吾道一以贯之”的“道”论的断章取义,是受“异端之说”影响而产生的“荡空之说”(同上卷八十二《临汝书堂癸酉岁旦讲义》) 。同时,他还反复批评朱熹后学中有人认为“道不必贯而本一”的观点。他说:“近或推之愈高,谓道本自一,不必言贯,此固非后学所敢言”(同上卷二《读论语》) 。又说:“谓不必言贯,此道不必贯而本一。呜呼!此‘有物混成’之说也,而可以乱圣言哉”(同上卷八十二《临汝书堂癸酉岁旦讲义》) ?即认为,“道不必贯而本一”的观点,正是直接继承了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的“道”论。

    这里必须着重指出:

    (一)如上所述,黄震是把“理”视为亘古永存、无所不在的超时空的存在的,然而又反复强调“道”(“理”)在事中的观点,否认天地人事之外有什么“道”(“理”)的存在。显而易见,黄震的宇宙论是有着内在的矛盾的。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黄氏日抄》中并没有专门阐发过“理”生“气”的问题,而且黄震还表示强烈反对那种不知“实修”,“惟言太极”的风气(同上卷三十三《读周子太极通书》) 。他甚至说:对于朱熹,“世不患不见其明理之书,患不见其论政之书”(同上卷九十《晦庵与江玉汝往复帖序》) 。可见,黄震对于从本体论的角度探讨“理”的问题,并不重视。

    (二)黄震以上所论的“道”,既然是指所谓“人所当行”的“日用常行之理”,可知他所谓的“道”,指的是封建伦理道德规范,那么,他所谓的“事”与“道”的关系,也就根本不是指客观事物及其内部的规律性,而是指在人们的生活中,践履封建伦理道德的问题。因此,他所主张的“道”在事中的观点,并不是唯物主义的观点,而仍属于唯心主义理学的范畴。

    第三节 黄震的性论

    在性论方面,黄震继承了程、朱“性即理”的观点。他说:“‘性即理也’一语,近世间有疑之者,愚意训义不得不有所托以明之耳。……性本指人物之所禀赋,然不得不推所赋之实理为说,故曰:‘性即理也’。陈氏曰:‘理是汛言天地间公共之理,性是言在我之理,只此一理,受于天而为我所有,故谓之性。’此语足以解或者之疑矣”(同上卷二十五《读礼记》) 。很清楚,他同程、朱一样,认为所谓“性”,是人与物所禀赋的“天理”。

    对于由张载所提出,而后为程、朱所因袭的关于“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观点,黄震也表示赞同。他说:“横渠先生……凡所议论率多超卓。至于变化气质,谓‘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此尤自昔圣贤之所未发,警教后学,最为切至者也。学者宜何如其遵体哉”(同上卷三十三《读横渠语录》) !

    黄震在继承程、朱性论的同时,对程、朱的性论也提出了修正的见解。

    首先,黄震主张以孔子的人性说统一各种人性说,反对程朱理学将性善说,“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说,同孔子的人性说对立起来。他说:

    孔子言“性相近”“习相远”。此六字参之圣人,稽之众庶,求之往古,验之当今,无人不然,无往不合,此平实语也。孟子道性善,人皆可为尧、舜,而未尝见有能为尧、舜者。此立为议论以诱人为善,而非复孔子平实之比也。自此众论并兴,皆不能出孔子六字之外,虽伊、洛说出天地之性、气质之性,亦不过为孟子解性善之说。(同上卷八十五《回陈总领》)

    可见,黄震认为,只有孔子的“性相近”说,才是最平实、正确的人性学说。历史上相继出现的其他人性学说,包括孟子的性善说和宋儒提出的“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说,都不能和它相比,也不能超出它的范围。

    程朱理学的人性论认为,孔子的“性相近”说,是指“气质之性”,孟子的性善说是指“天地之性”。据《河南程氏遗书》卷第十八载:有人问程颐:“‘性相近也,习相远也’(按,见《论语·阳货》) ,性一也,何以言相近?”他回答说:“此只是言气质之性。”程颐还说:“孟子言性善,是性之本。孔子言性相近,谓其禀受处不相远也”(《遗书》卷第二十二上) 。黄震认为,程颐的这种观点,实际是在抬高孟子的人性说而贬低孔子的人性说。所以,他指责程颐说:

    阴陋吾夫子之说而不敢明言其非,则曰:性相近是指气质而言,若曲为之回护者。然则孟子之言性何其精,而夫子之言性何其粗耶?(《日抄》卷二《读论语》)

    他进而指出:

    人生而有性,已是气质之性。天地之性已自付与在其中。所谓天地之性,既非未生以前虚空中别可言性,则亦不逃乎性相近之说也。(同上卷八十五《回陈总领》)

    这里,黄震认为,“性相近”说不仅是指“气质之性”,而且也包括了“天地之性”。这就反驳了程颐所谓“性相近”说只是指“气质之性”的观点。

    从这种观点出发,黄震批评程朱理学家,在提出区分“天地之性”与“气质之性”的人性说以后,将孔子的“性相近”说丢在一边,指责他们:“翻倒得一新说一方便,归之为宗师。孔夫子《论语》反成堂前太公说古老言语,无复顾之者矣。若各师其师而不以孔子为师,流弊安有穷已哉”(同上) ?这里黄震所谓的“以孔子为师”,就是说,应以孔子的人性学说来统一宋儒的人性学说。

    正因为如此,黄震还为韩愈的性三品说进行了辩解。朱熹曾谈到,韩愈的性三品说是指“气质之性”,至于“天地之性”则不存在什么“三品”。他说:“韩退之《原性》中说三品,说得也是,但不曾分明说是气质之性耳。性那里有三品来”(《朱子语类》卷四) ?黄震则指出:

    性有三品之说,正从孔子上智、下愚不移中来,于理无毫发之背。至伊、洛添气质之说又较精微。盖风气日开,议论日精,得气质之性与天地之性对说,而后孟子专指性善之说举以属之天地之性,其说方始无偏。此于孟子之说有功而于孔子之说无伤。实则孔子言性,包举大体;孟子之说,特指本源而言。性无出于孔子者矣!奈何三品之说本于上智、下愚之说,而后进喜闻伊、洛近日之说,或至攻诋昌黎耶?(《日抄》卷五十九《读韩文》)

    由此可见,黄震认为,韩愈的性三品说不仅由来于孔子的观点,而且同宋儒的“天地之性”“气质之性”说也不矛盾。这就反驳了朱熹对韩愈性三品说的批评。

    其次,黄震反对奢谈人性。他说:

    学者亦学夫子而已。夫子未尝言性,言性止此一语(按指《论语》“性相近也”语),何今世学者言性之多也。无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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