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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明初朱学统治的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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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试下第的举人,授教职,有教授、学正、学录、山长、教谕、训导等名目,分别委派在中央及路、府、县学任职,或在书院任职(也有担任教职的人,如山长、教谕、训导等是聘请的)。明朝大体也是如此。这些担任教职的人,为了培养应科举考试的后备力量,就按科举要求,用《四书》《五经》的朱学传注,教授生徒。这样,朱学就首先在教育部门占了统治地位。

    二、明初朱学代表人物

    明初朱学的统治地位,还体现在当时有一批很有影响的朱学学者,讲学著书,形成风气。《明史》卷二百八十二《儒林传·序论》谓:

    明太祖起布衣,定天下,当干戈抢攘之时,所至征召耆儒,讲论道德,修明治术,兴起教化,焕乎成一代之宏规。虽天亶英姿,而诸儒之功,不为无助也。制科取士,一以经义为先,网罗硕学,嗣世承平,文教特盛。大臣以文学登用者,林立朝右。而英宗之世,河东薛瑄以醇儒预机政,虽弗究于用,其清修笃学,海内宗焉。吴与弼以名儒被荐,天子修币,聘之殊礼,前席延见,想望风采。……自是积重甲科,儒风少替。……原夫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曹端、胡居仁笃践履,谨绳墨,守儒先之正传,无敢改错。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姚江之学,别立宗旨,显与朱子背驰。门徒遍天下,流传逾百年。……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至专门经训,授受源流,则二百七十余年间,未闻以此名家者。经学非汉、唐之精专,性理袭宋、元之糟粕,论者谓科举盛而儒术微,殆其然乎?

    《序论》指出,从明太祖开始,就征用儒士,对开国时的文教事业有所贡献。以后薛瑄、吴与弼、曹端、胡居仁等朱学学者,谨守矩矱,“无敢改错”。朱学占统治地位。从陈献章,王守仁起,学术有了分歧。姚江之学,信从者众,风靡天下。嘉靖、隆庆以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没有几个人了。有明一代,经学不及汉、唐,理学则沿袭宋、元的糟粕,没有什么大的成就。《序论》纵论一代学术的盛衰变化,大体符合事实。对明初朱学,概举其代表人物,谓“清修笃学”,“矩矱秩然”。足见其学风的谨朴。现在简略论述几个有特色的理学家,以见一斑。

    范祖幹,从许谦游,得其指要。其学以诚意为主,而严以慎独持守之功。朱元璋下婺州,与叶仪并召,祖幹持《大学》以进,谓治道不出是书。自修身、齐家以至治国、平天下,必上下四旁,均齐方正,使万物各得其所,而后可以言治。祖幹事亲孝,父母终,悲哀三年如一日。学者称“纯孝先生”。叶仪,受业于许谦。谦诲之曰:“学者必以五性人伦为本,以开明心术、变化气质为先。”仪朝夕惕厉,研究奥旨。已而授徒讲学,士争趋之。其语学者曰:“圣贤言行,尽于《六经》《四书》;其微词奥义,则近代先儒之说备矣。由其言以求其心,涵泳从容,久自得之,不可先立己意,而妄有是非也。”隐居养亲。学者称其理明识精,一介不苟,安贫乐道,守死不变。

    谢应芳,自幼笃志好学,潜心性理。以道义名节自励。疾异端惑世,辑圣贤格言,古今明鉴,为《辨惑编》。教乡校子弟,先质后文,诸生皆循循雅饬。诗文雅丽,而所自得者,理学为深。

    汪克宽,受业双峰饶鲁,得勉斋黄氏之传。取《四书》自定句读,昼夜诵习。弃科举业,尽力于经学。《春秋》以胡安国为主,而博考众说。荟萃成书,名之曰《春秋经传附录纂疏》。《易》则有《程朱传义音考》。《诗》有《集传音义会通》。《礼》有《礼经补逸》。纲目有《凡例考异》。他的经学,完全宗朱熹。四方学士,执经门下者甚众。汪克宽的《春秋经传附录纂疏》为《春秋集传大全》所本。

    薛瑄,究心洛闽渊源,手录《性理大全》,通宵不寐,遇有所得,即便札记。瑄学一本程、朱,尝曰:“自考亭以还,斯道已大明,无烦著作,直须躬行耳。”年七十六卒,遗诗曰:“七十六年无一事,此心始觉性天通”。意即晚年始通悟性与天道的奥旨。有《读书录》二十卷,皆自言其所得。《明儒学案》以为,乃《太极图说》《西铭》《正蒙》之义疏。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诏从祀孔子庙庭,称“先儒薛子”。

    吴与弼,年十九,读《伊洛渊源录》,慨然有志于道。弃举业,独处小楼,玩《四书》《五经》、诸儒语录。居乡躬耕食力,弟子从游者甚众。雨中披蓑笠,负耒耜,与诸生并耕。归则解犁,共食蔬粝。一日刈禾,镰伤指,负痛曰:“何可为物所胜,竟刈如初。”英宗天顺初,聘至京师,授左春坊左谕德,固辞不受,放还。所著《日录》,皆自言生平所得。刘宗周谓,予于本期,极服康斋先生。先生之学,刻苦奋励,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七十年如一日,独得圣人之心,评为“醇乎醇”。

    陈真晟,赴乡试,闻防察过严,解衣脱袜,裸身检查无待士礼,耻之,乃弃去。务为圣贤践履之学。初读《中庸》,觉无统绪。继读《大学》,始知为学次第。以朱子所谓“敬”者,乃大学之基本。求其“所以为敬”。见程子以“主一”释“敬”,以“无适”释“一”,始于“敬”字见得亲切。此心,静而主于一,则静有所养,妄念不做;动而主于一,则动有所持,外诱不能夺。尝语人曰:《大学》诚意章为“铁门关”,难过。“主一”二字,乃其“玉钥匙”也。意思是说,诚意章讲毋自欺,讲慎独,很难做到,像一道“铁门关”,难于通过;只有掌握了“主一”(敬)这把“玉钥匙”,才能开启这道关。做到了“敬”,才能做到“诚意”,做到“毋自欺”,做到“慎独”。英宗天顺三年(公元1459年),诣阙上《程朱正学纂要》,奉旨:“礼部看了来说”。既无所遇,归,潜思静坐,自号“漳南布衣”。

    章懋,学者称“枫山先生”。林居二十年,弟子日进。其学确守宋儒,本之自得。致政归,家距城十五里,只是步行。客至,鸡黍数豆,力不能办,多借诸族人。其后迁居城中,小楼二间,卑甚。每作文,绕行室中,冠往往触梁、折角。有田二十亩,家人十口,岁须米三十六石,所入不足当其半,则以麦屑充之。诸子皆亲农事,邑令来见,诸子辍耕跪迎。官南京祭酒日,其子往省。道逢巡简,笞之。知而请罪。笑曰:“吾子垢衣敝履,宜尔不识,又何罪焉?”或劝以著述,曰:“经自程朱后,不必再注,只遵闻行知,可也。”

    胡居仁,闻吴与弼讲学,从之游,绝意仕进。其学以“主忠信”为先,以“求放心”为要,操而勿失,莫大乎敬。因以“敬”名其斋。严毅清苦,左绳右矩。每日立课程,详书得失以自检查。家贫苦,敝衣蔬食,萧然不厌。筑室山中,四方来学者甚众。居仁闇修自守,布衣终身。曰:“以仁义润身,以牙签润屋,足矣,”所著有《居业录》。学者以为薛瑄之后,粹然一出于正,居仁一人而已。

    曹端,专心性理,其学务躬行实践,而以静存为要。读《太极图》《通书》《西铭》,曰:“道在是矣。”笃志研究,坐下着足处,两砖皆有印痕。为霍州学正,修明圣学,诸生服从其教。先后在霍十六载。卒官,霍人思之。河南理学家,二程而后,有刘绚、李籲著。元代有许衡、姚枢,讲道苏门山。明兴三十余年,而曹端兴崤渑间,倡明道学。学者推为明初理学之冠。所著有《孝经述解》《四书详说》《太极图说、通书、西铭释文》《性理文集》《儒学宗统谱》诸书。端平生以力行为主,守之甚确。曰:“一诚足以消万伪,一敬足以儆千邪。所谓先立乎其大者,莫切于此”。时人受其影响。樵者拾金钗,以还失者,人以为异,樵曰:“不欲愧曹先生耳。”某人往观剧,中途而返,曰:“此行岂可使曹先生知也。”初,端作《月川交映图》,学者称“月川先生”。刘宗周谓端“为今之濂溪”,“方正学而后,斯道之绝而复续者,实赖有先生一人。”推崇备至。

    必须叙述方孝孺,这是因为他的死关系理学家认为重大的名教问题。方孝孺是宋濂最看重的学生:“游吾门者多矣,未有若方生者也。”建文帝召为翰林院侍讲,又迁侍讲学士,国家大政辄与商议。燕兵起,廷议讨之,诏檄皆出其手。建文四年(公元1402年)六月,燕兵入金川门,建文帝自焚。孝孺被执。先是,姚广孝曾嘱明成祖朱棣,“孝孺必不降,不可杀之。杀之,天下读书种子绝矣。”至是,朱棣欲文饰篡夺丑行,令孝孺草诏,以塞天下人心。孝孺悲恸,声彻殿陛。朱棣劝慰,并向他解释:“先生毋自苦。予欲法周公辅成王耳。”孝孺曰:“成王安在!”朱棣说:“彼自焚死。”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子?”朱棣说:“国赖长君。”孝孺曰:“何不立成王之弟?”朱棣说:“这是我们的家事。”顾左右授笔札,曰:“诏天下非先生草不可。”孝孺投笔于地,且哭且骂,曰:“死即死耳,诏不可草!”朱棣怒,命杀孝孺,且夷其十族,坐死者凡八百四十七人。朱棣这次镇压效忠建文帝、反对自己的政敌,手段极其凶狠、残酷。燕兵入南京的当天,就下令大索政敌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五十余人,榜其姓名曰“奸臣”。过几天,就杀了齐泰、黄子澄、方孝孺,并夷其族,坐死者甚众,谪戍者更多。被杀的人,妻女送教坊,每日令“壮汉十多人伺候着,”即昼夜不断的蹂躏。连不满一两岁的婴孩也遭杀害。景清被杀,剥皮揎草。籍其乡,转相攀染,谓之“瓜蔓抄”,村里为墟。过了一百八十多年,到明神宗万历十三年(公元1585年),下令释免坐孝孺谪戍者后裔浙江、江西、福建、四川、广东凡一千三百余人。方孝孺被杀,并夷十族,极大地震动了明朝的读书人。包括许多理学家。《明史》卷一百四十一《方孝孺传·赞》曰:齐、黄、方、练之俦,“忠愤激发,视刀锯鼎镬,甘之若饴,百世而下,凛凛犹有生气。”练,是当时被杀的另一个忠于建文帝的练子宁。明朝末年,刘宗周赞扬方孝孺是“伊周孔孟,合为一人”,“以九死成就一个,是完天下万世之责。其扶持世教,信乎不愧千秋正学!”刘宗周还指出,方孝孺生前,已为人称许为“程朱复出”。可是后世竟有一些人说,节义与理学是两回事,出此则入彼,贬低方孝孺,使他不得与吴澄论次并称。“于是成仁取义之训,为世大禁,而乱臣贼子将接踵于天下”。黄宗羲谴责朱棣“天性刻薄”,“怨毒倒行,何所不至。”引蔡虚斋(清)之言,赞扬方孝孺是“千载一人。”黄宗羲对方孝孺做了高度评价,说是“持守之严,刚大之气,与紫阳真相伯仲。”把他许作第二个朱熹。方孝孺被杀,是朱明王朝内部争夺最高统治权而演出的一幕悲剧。以传统的篡夺观点来评论,即以朱熹的《紫阳纲目》的观点来评论,方孝孺赢得了后人的莫大崇敬。他以“十族之诛”维护了天下万世的纲常名教。他的就死,体现了理学原则与忠节的统一,于是他就成为“千载一人”。

    以上列举的若干理学家,除方孝孺已经评论外,其他都是朱学学者。他们规言矩行,谨守理学家的做人规范。他们生活于明初,是在朱学统治的历史条件下成长起来的,是在《性理大全》《四书大全》《五经大全》纂修前后的若干年内成长起来的。如薛瑄还曾手抄《性理大全》,供自己阅读、研究。他们是明初朱学理学家中的若干代表人物。

    以上这些人物的简略介绍,根据《明史》《明儒学案》等书的史料。这些书,叙述他们的生平及言行,流露统治阶级的偏嗜和爱好。平心而论,明初理学家中的代表人物,是封建社会的“正人君子”,安于贫贱,刻苦自励,授徒著书,以此终身。他们自觉的或不自觉地在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个伦理道德的圈子里打转,渴望有一个封建社会的“好”天下。他们憨态可掬,迂疏无用,在正当从事流血战争以取天下的朱元璋面前,捧出《大学》这部书进见,天真地以此来谈治道。这是十分可笑的。然而他们就这样认真地想、认真地做,毫不怀疑。所谓“以身殉道”,就是这种精神吧,他们不同于口谈仁义、行同狗彘的那些假道学。

    三、科举制度下的“儒林”

    明初的理学家是时代的产儿,已在上文论述。这里还要谈到在科举制度下的“八股先生”。

    元代的皇庆条制,明初继续沿用。明初朱元璋和刘基所定八股取士的制度,是皇庆条制的继续沿用。这个制度一直用到清朝末年。《清史稿》卷一百八《志》八十三《选举三》写道:“有清科目取士,承明制用八股文。取《四子书》及《易》《书》《诗》《春秋》《礼记》五经命题,谓之制义。三年大比,试诸生于直省,曰乡试,中式者为举人。次年试举人于京师,曰会试,中式者为贡士。天子亲策于廷,曰殿试,名第分一、二、三甲。一甲三人,曰状元、探花、榜眼,赐进士及第。二甲若干人,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人,赐同进士出身。乡试第一曰解元,会试第一曰会元,二甲第一曰传胪。悉仍明旧称也。”清朝末年,兴学校,废科举,这个八股取士的制度,才寿终正寝。这个制度从十四世纪中期明太祖(洪武初年)到十九世纪末年(清光绪季年),行了五百多年,如从元皇庆年间算起,则行了将近六百年。

    上引《清史稿》《选举志》又云: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颁科场条例:“首场,《四书》三题,《五经》各四题,士子各占一经。《四书》主朱子《集注》,《易》主程《传》、朱子《本义》,《书》主蔡《传》,《诗》主朱子《集传》,《春秋》主胡安国《传》,《礼记》主陈澔《集说》。其后《春秋》不用胡《传》,以《左传》本事为文,参用《公羊》《谷梁》。二场,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内科一道。三场,经史时务策五道。乡、会试同。”可见清代的科举,全袭明制。《大全》虽废,而精神未变。《四书》《五经》,都用朱学传注。在统治阶级手里,这些已成为遴选人才的得心应手的工具。

    明、清两朝的读书人,奔竞在八股取士的科举道路上,做时文,求功名,大多数成为百无一用的废物。其中狡黠者则蠹国病民,行同窃盗。成书于清朝雍正末的《儒林外史》,铸鼎象物,讽刺了形形色色的科举中人。鲁迅谓作者吴敬梓“方侨居于金陵也。时距明亡未百年,士流盖尚有明季遗风,制义而外,百不经意,但为矫饰,云希圣贤。敬梓之所描写者即是此曹,既多据自所闻见,而笔又足以达之,故能烛幽索隐,物无遁形,凡官师,儒者,名士,山人,间亦有市井细民,皆现身纸上,声态并作,使彼世相,如在目前……”刻划伪妄,掊击习俗,书中屡见。敬梓“嫉‘时文士’如仇,其尤工者,则尤嫉之。”“故书中攻难制艺及以制艺出身者亦甚烈……。”书中令马二先生自述制艺之所以可贵云:“……‘举业’二字,是从古及今,人人必要做的。……到宋朝,又好了,都用的是些理学的人做官,所以程朱就讲理学,这便是宋人的举业。到本朝,用文章取士,这是极好的法则。就是夫子在,而今也要念文章,做举业,断不讲那‘言寡尤,行寡悔’的话。何也?就日月讲究‘言寡尤,行寡悔’,那个给你官做?”(《中国小说史略》) 。

    《儒林外史》叙述明宪宗成化末年(公元1465——1487年)以后的儒林,而实则取象于清初人物。鲁迅谓“所传人物,大都实有其人,而以象形谐声或廋词隐语寓其姓名,若参以雍乾间诸家文集,往往十得八九。”《儒林外史》所写的“贞士”,鲁迅以为,“以言君子,尚亦有人,有虞育德(吴蒙泉),有庄尚志(程绵庄),皆贞士……而奇人幸未绝于市井”,如做裁缝的荆元,缝纫之暇,弹琴赋诗以自遣,性尤恬淡云。这些君子,都非出于科场。

    对科举的不足以得人,乾隆三年(公元1738年),兵部侍郎舒赫德上章剀切言之。其言曰:

    科举之制,凭文而取,按格而官,已非良法。况积弊日深,侥幸日众。……时文徒空言,不适于用,墨卷房行,辗转抄袭,肤词诡说,蔓衍支离,苟可以取科第而止,士子各占一经,每经拟题,多则百余,少者数十。古人毕生治之而不足,今则数月为之而有余。表、判可预拟而得,答策随题敷衍,无所发明。实不足以得人。应将考试条款,改移更张,别思所以遴拔真才实学之道。

    舒赫德的这道章奏,全面批评了时文、经义、表判、策论的无用,很有眼光。乾隆下其章于礼部,饬议。时大学士鄂尔泰当国,力持议驳,科举制艺,仍未得废。

    上引《清史稿》《选举志》具载其事,足见统治阶级中亦有头脑清醒的人物,灼见科举八股之弊,而仍然为习惯的陋见所淹没。直至十九世纪末,屡败于外敌,割地赔款,一蹶不振,惩创之余,乃始废科举而廓清之。然而其幽灵或尚萦绕于国人之梦寐,足以发有识者憬然之思。

    四、朱学统治对社会的思想影响

    顾炎武《日知录》卷十八“书传会选”条,谓“自八股行而古学弃,《大全》出而经说亡。”这话也是对明初朱学统治的一种总结。上文所论述的具体情况和问题,正好是顾炎武这话的注脚。但是,问题并不止此。

    《大全》的纂修、颁行,标志着朱学统治的终于确立。朱学的成书编集在《大全》之中,朱学的理学思想被奉为“一道德而同风俗”的理论指导,八股取士,代圣贤立言,必须以《大全》为依据。读书人的头脑被《大全》所禁锢,在朱学以外要有所探讨、涉猎,就被斥为“杂览”而非“正学”。《大全》的颁行,其意义犹之汉武帝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所谓“古学弃”“经说亡”是指学术上的固陋、荒芜。《大全》的垄断体现了朱学的统治。而这种垄断总是不好的,与学术繁荣背道而驰。一经垄断,便同扼杀,学术的生机无从条达。顾炎武着眼于传统经学的保存与发展,还是一种崇古思想。在顾炎武看来,汉儒的解诂,唐人的义疏,考证典故,具明根柢,有功于后学。而《大全》只是誊抄,无所发明,因遭讥斥。

    唐修《五经正义》,越八百年而明修《五经大全》。在封建学者看来,是一件盛事。无如《大全》固陋,不免为通儒所讪笑。而其垄断,则又为明哲所诋 。理学史上的朱学统治阶段,遂闇然不见光焰。稍后陈献章倡“自得之学”,王阳明揭“致良知”之教,唾弃传注,直指本心,学风于是一变。朱学统治的局面就走向式微。到清朝初年,在康熙帝的提倡下,编纂《性理精义》,重新纂修五经,程朱理学一度呈现回光返照,李光地、陆陇其、张百行等理学家再张朱学旗帜,又热闹了一时,然而颓势已成,无法挽回,汉学终于夺了理学之席而代兴。

    明初朱学统治地位的确立,对封建社会晚期的影响不可低估。封建思想像一道“长城”包围着人们,禁锢着人们,使人们冲不破,跳不出,使人们不能独立思考,不能创立新学派,不能探讨现实问题。这种封建主义的影响是我们历史的沉重包袱。封建伦理道德的践履,一般责之于幼者、弱者和妇女,造成了人间的惨痛。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第二十三篇《清之讽刺小说》里说道:“王玉辉之女既殉夫,玉辉大喜,而当入祠建坊之际,‘转觉心伤,辞了不肯来’,后又自言‘在家日日看见老妻悲恸,心中不忍’,则描写良心与礼教之冲突,殊极刻深……”鲁迅这是评论小说,而小说所反映社会现实,足以说明封建伦理道德的践履乃属孱弱的女子。在明伦堂里,封建社会的衣冠人物,赞扬王玉辉的这个“好女儿为伦纪生色。”“生色”在哪里呢?“生色”就在她活活地饿了八天殉夫而死。《明史》的《孝义传》有二卷,《列女传》有三卷,写的大多是封建伦理道德的践履者。地方史志上,这类传记更是大量的,说明封建伦理道德的践履者为数甚多。朱学统治的思想影响于此可见。

    明初朱学统治确立以后,从中央国子学到地方的书院,以至乡村的社学,都用朱学进行教育。社会上,家庭里,朱学的思想影响到处存在,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人们的言行准则就是朱学。即使在艺术方面,如戏曲,如小说,如弹词,也染有朱学思想的色彩。忠臣孝子,义夫节妇,纷纷在舞台上出现,在小说里被描写,在弹词的弦索叮咚中被唱出。又通过这些来感染广大群众。

    附记: 清朝初年,命理学大臣纂《性理精义》。这部书是《性理大全》的精简本,思想、观点、材料,都没有越出《性理大全》的范围。本书就不另做论述了。在五经方面,也都分经做了纂述,绍承《五经大全》的统绪。本书也不另做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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