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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君子,以吾言不然[3],然即姑尝数天下分事[4],而观乐之害。王公大人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此其分事也;士君子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5],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以实仓廪府库,此其分事也;农夫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6],此其分事也;妇人夙兴夜寐,纺绩织絍,多治麻丝葛绪[7],綑布縿[8],此其分事也。今惟毋在乎王公大人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朝晏退,听狱治政,是故国家乱而社稷危矣。今惟毋在乎士君子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竭股肱之力,亶其思虑之智,内治官府,外收敛关市、山林、泽梁之利[9],以实仓廪府库,是故仓廪府库不实。今惟毋在乎农夫说乐而听之,即必不能蚤出暮入,耕稼树艺,多聚叔粟,是故叔粟不足。今惟毋在乎妇人说乐而听之,即不必能夙兴夜寐[10],纺绩织絍,多治麻丝葛绪綑布縿,是故布縿不兴。曰:孰为大人之听治而废国家之从事[11]?曰:乐也。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

    【注释】

    [1] 蜚:通“飞”。贞虫:即征虫(孙诒让说),昆虫。

    [2] 蚤:借为“爪”(毕沅说)。

    [3] “以”上当有“若”字(王焕镳说)。

    [4] 分事:分工。

    [5] 亶:通“殚”(孙诒让说),尽。

    [6] 叔:同“菽”,豆类的总称。

    [7] 绪:紵(尹桐阳说),苎麻。

    [8] 綑:织。縿:当为“缲”(王念孙说),帛。

    [9] 泽梁:在水流中用石筑成的拦水捕鱼的围堰。

    [10] 不必:当为“必不”(孙诒让说)。

    [11] 此句当为“孰为而废大人之听治,贱人之从事”(俞樾说)。

    【译文】

    如今人类当然和禽兽、麋鹿、飞鸟、爬虫不同。禽兽、麋鹿、飞鸟、爬虫,把它们的羽毛当作衣服,把它们的蹄爪当作鞋袜,把周围的水草当作饮食。所以雄性不耕作种植,雌性也不纺纱织布,衣食财用都已经具备了。如今人和它们不同的是:依靠自己劳动力就能生存,不依靠自己的劳动力就不能生存。君子不尽力处理政务,那么刑法政治就会混乱;平民不尽力从事生产,那么财用就会不足。如今天下的士人君子,如果认为我的言论不对,那么姑且列举天下人的分内之事,来考察音乐的危害。王公大人早朝晚退,处理政务,这是他们分内的事情;士人君子,竭尽四肢的力量,绞尽脑汁,对内治理官府,在外征收关市、山林和川泽的赋税,来充实粮仓府库,这是他们分内的职责;农夫早出晚归,耕作种植,多收获豆类和粮食,这是他们分内的职责;妇女早起晚睡,纺纱织布,多生产桑麻、葛布、苎麻,纺织布帛,这是她们分内的职责。现在如果王公大人都喜欢音乐而去赏听,那就一定不能早朝晚退,处理政务,那么国家就会混乱,社稷就会倾危。如果士人君子喜欢音乐而去赏听,那就不能竭尽四肢的力量,绞尽脑汁,对内治理官府,在外征收关市、山林和川泽的赋税,来充实粮仓府库,所以粮仓府库就会不充盈。如果农夫喜欢音乐而去赏听,那就不能早出晚归,耕作种植,多收获粮食,所以粮食就会不足;如果妇女喜欢音乐而去赏听,那就不会早起晚睡,纺纱织布,多生产桑麻、葛布、苎麻,纺织布帛,那么布帛就会不够。问道:谁使大人荒废了公务而平民荒废了工作呢?答道:是音乐啊!所以墨子说:从事音乐是不对的。

    27.8 何以知其然也?曰:先王之书汤之《官刑》有之,曰:“其恒舞于宫,是谓巫风。其刑,君子出丝二卫[1],小人否[2],似二伯黄径[3]。”乃言曰:“呜乎!舞佯佯[4],黄言孔章[5]。上帝弗常[6],九有以亡[7]。上帝不顺,降之百[8],其家必坏丧。”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从饰乐也。于《武观》[9]曰:“启乃淫溢康乐,野于饮食[10],将将铭苋磬以力[11],湛浊于酒[12],渝食于野[13],万舞翼翼[14],章闻于大,天用弗式。”故上者天鬼弗戒[15],下者万民弗利。是故子墨子曰:今天下士君子,请将欲求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当在乐之为物,将不可不禁而止也。

    【注释】

    [1] 卫:“纬”之假音(毕沅说),束,小把,小捆。

    [2] 否:疑当为“倍”(孙诒让说)。

    [3] 似:通“以”。伯:通“帛”。径:通“经”,丝。二伯黄径:疑即“二帛黄丝”或“二百黄丝”。此处文多舛误,姑从吴毓江说。

    [4] 佯佯:当作“洋洋”,众多(孙诒让说)。

    [5] 黄:“簧”之省文(吴毓江说)。大笙谓之簧。言:《尔雅·释乐》:“大箫谓之言。”孔:很,甚。

    [6] 常:尚(王引之说)。

    [7] 九有:九州。

    [8] :殃(尹桐阳说)。

    [9] 《武观》:当即《逸文尚书》的《五观》篇。

    [10] 野:言不以礼。

    [11] 将将:即“锵锵”。铭:疑为“金石”二字(曹耀湘说)。苋:即“筦”(尹桐阳说),笛子。此句疑当为“将将金石,筦磬以力”,言乐之盛,又言致力于乐。

    [12] 浊:疑为“沔”。湛沔,即沉湎(吴毓江说)。

    [13] 渝:借为“歈”(吴毓江说),歌。

    [14] 翼翼:盛大。

    [15] 戒:当为“式”(孙诒让说),法式,标准。

    【译文】

    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答道:先王汤的《官刑》中有这样的话:“若常在宫中跳舞,就是巫风。对此的刑罚是:君子交出两束丝,小人加倍,交两匹黄帛。”又说:“呜呼!舞蹈盛大,乐声嘹亮,上帝并不喜欢,九州因此而灭亡。上帝不答应,降下诸多灾难,他的国家必定败亡。”考察九州之所以灭亡的原因,只是因为沉迷于音乐。在《武观》中说:“夏启淫佚玩乐,饮食不合礼节,金石锵锵,管磬悠扬,沉迷于酒,到野外欢歌宴饮,万舞盛大,响彻云天,上天因此不许把音乐作为法度。”所以上鬼神不以之为法度,下万民认为对他们不利。所以墨子说:如今天下的士人君子,如果希望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那么对于音乐就不能不加以禁止。

    【评析】

    音乐,从起源的那一刻起,就不是纯粹的艺术。原始音乐是和舞蹈相伴而生的,而“原始乐舞和原始巫术、祭祀等活动结合无间”(乔建中《中国古代音乐史》),为先民的宗教信仰提供外在表现形式。大约从夏朝开始,音乐开始与政治制度结合,以乐舞的形式表现人类王者的丰功伟绩。据《礼记·乐记》的说法:“王者功成作乐,治定制礼。其功大者其乐备,其治辩者其礼具。”可见,音乐的功能开始走出神秘主义的迷雾,承担起更理性的历史使命。后来,到了西周时期,出现了采风制度,开始有意识地对民间诗歌进行搜集、整理,由乐官对民间音乐进行润色和完善,在宴享、郊祀、朝贺和外交等诸多社会场合演奏,音乐承担的社会功能更加丰富和完备。《诗经·小雅·鹿鸣》就生动地反映了这种音乐盛况:“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到了春秋时期,随着周王室的衰微,诸侯国开始崛起,原有的政治秩序和礼乐制度遭到破坏。所谓“礼崩乐坏”,一部分原因是王室无力维持庞大的音乐机构导致人才流失、礼乐不全;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诸侯国君开始僭越礼制、非法使用不该自己级别使用的音乐;还有就是一部分统治者不顾先王礼制的实质内容,纯粹为了娱乐目的的赏玩音乐。这时,一部分有责任心的知识分子开始思考天下动荡、社会失范的根源。这一历史时期的思想家们思维活跃、批判深刻,人数也非常多,中国哲学开始进入到一个百家争鸣的黄金时代。中国古代文化号称礼乐文明,对音乐的反思其实是思想家们几乎无法回避的课题。回到儒墨对待音乐截然不同的态度话题上来,其实二者都没有把音乐看作纯粹的艺术,并从艺术的角度去评价和要求音乐。在孔子看来,音乐不仅是艺术,更是文化,并全面参与到对政治制度和现实政治的建构之中。所以孔子才不遗余力地维护礼乐制度,哪怕是在如丧家狗般在外奔波十四年之后,依然痴心不改,声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论语·子罕》)墨子则是从功利主义的立场出发,认为音乐是艺术不假,但却是一门容易让人沉迷的艺术。如果音乐仅仅是一个人的事情还好,问题的关键是音乐是一门奢侈的艺术,存在三个方面的弊端。第一,制作乐器耗费巨大,所谓“必厚措敛乎万民,以为大钟、鸣鼓、琴瑟、竽笙之声”。第二,演奏音乐需要大量身强体壮的娴熟乐工,培养和供养这么一大帮乐工需要耗费大量的社会资源。为此,墨子专门举了一个例子:“昔者齐康公兴乐万,万人不可衣短褐,不可食糠糟。曰:食饮不美,面目颜色不足视也;衣服不美,身体从容丑羸不足观也。是以食必粱肉,衣必文绣,此掌不从事乎衣食之财,而掌食乎人者也。”可见音乐这种兴趣的满足,所耗费的社会资源已经到了影响国本的程度,无外乎墨子极力反对。第三,欣赏音乐容易使人沉迷其中,“与君子听之,废君子听治;与贱人听之,废贱人之从事”。所以,墨子从功利主义角度对这种现象提出诘难:“然即当为之撞巨钟、击鸣鼓、弹琴瑟、吹竽笙而扬干戚,民衣食之财将安可得乎?”“天下之乱也,将安可得而治与?”甚至因而得出结论:王公大人因沉迷音乐而荒废了政务,故“察九有之所以亡者,徒从饰乐也”。音乐不是不美好,“然上考之不中圣王之事,下度之不中万民之利,是故子墨子曰:为乐非也”。实事求是地讲,墨子非乐,不但理由充足,而且理直气壮。那么,问题就来了,承认墨子非乐合理,就要否认孔子维护音乐不合理吗?

    答案显然不是。客观地讲,孔子维护礼乐与墨子非乐的话题就是一个鸡同鸭讲的问题,因为二者对待音乐态度的不同纯粹是思想理念的不同和看待问题出发点的差异。前文讲过,孔子是出于文化和伦理学的立场去评价和看待音乐的,其全力维护并修复受损的礼乐是出于礼崩乐坏的第二个原因,即诸侯国君开始僭越礼制、非法使用不该自己级别使用的音乐;而墨子则是从功利主义的立场看待音乐的,他极力否定音乐是出于礼崩乐坏的第一和第三个原因,即维持庞大的音乐机构需要耗费庞大的社会资源,而且一部分统治者不顾先王礼制的实质内容、不顾国力能否负担得起自己奢侈的兴趣爱好,纯粹为了娱乐目的的赏玩音乐,最终沉迷其中而难以自拔,白白耗费大量社会资源,罔顾民生,动摇国本。因此,孔墨之间关于音乐的争论其实并非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零和游戏,而是一个不同视角观照下同一问题的不同侧面。老子云:“涤除玄览,吾以观复。”(《老子》第十六章)苏轼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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