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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进不失本,退不遗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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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很多的时候,人的良知就好像睡着了一样。正是因为良知没有须臾离开我们,所以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能唤醒良知。

    有人问心斋:我的良知在哪里?心斋先生就喊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便答应了一声。心斋说:呼之即应,良知不就在这里吗。(别人呼他的名字,他就答应,这是良知即感即应的功能,当下良知正在发挥作用,所以说良知就在眼下。)心斋的这个当下指点,随时都可以用,因为人的良知没有一刻离开。

    3. “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

    人如果用眼睛去看事物,用耳朵去听事物,这时候人的欲望就混入目睹耳闻之中了。孟子说:“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耳目这些器官不会反思,只是被外物所蒙蔽。耳闻目睹,一物接着一物,人就被各种物欲牵着走了。

    君子对自身的修持很用心,君子不在耳闻目睹的过程中下功夫,而是在耳朵听不到、眼睛看不到的东西上下功夫,也就是在性上(也就是道,也就是良知)下功夫。在面对本性的时候(也就是面对良知的时候),要十分谨慎戒惧。这就是“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心斋说:“戒慎恐惧,莫离却不睹不闻。不然便入于有所戒慎,有所恐惧矣。故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戒慎恐惧一定是戒慎恐惧本性,一定不能离开不睹不闻(如果有目睹耳闻搀和其中,那就不是天德良知了,而是混入了人为的造作)。如果我们忽略了不睹不闻,那么我们就不是对本性戒慎恐惧了(生怕偏离本性),而是戒慎恐惧一个外在的对象。所以在人的本性之上不能增加一点点东西。

    因为性是不涉及目睹耳闻的,所以在最隐微的地方也不会显现出来。这就是“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所以君子所戒慎恐惧的只是唯独一个“性”字,没有别的东西。这就是“故君子慎其独也”。(独就是本性,慎独就是敬慎地保持在合于本性的状态。)

    心斋说:“常是此中,则善念动自知,恶念动自知,善念自充,恶念自去。如此慎独,便可知立大本。”心中常常是这个“中”的状态,那么善念发动,自然知道,恶念动了自然也知道。所以善念自然而然得到扩充,恶念自然而然被去除。这样做慎独的功夫,便可以知道怎么样去树立人生的大根本了。这段话亦可以看出,心斋所说的慎独,就是没有一毫人欲掺杂的那个“独”,也就是天德良知。

    4.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在心斋的解释中,七情没有发动,也就是不睹不闻,也就是没有一毫人为的参与,纯粹是本体。这就是中。只要依照这个中去应对世间万物,都可以做到最好,都能够“中节”,都可以恰到好处,这就是“和”。

    这一小段(4),以及上一小段(3)就是在分解“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中“性”的内涵。所以心斋说:“‘慎独’、‘中’、‘和’,说尽‘性’学问。”慎独、中、和这些说法把“性”字的学问说得很充分了。

    这个性是不能通过我们的经验知识(目睹耳闻)归纳推理得来的,它是超越于经验世界(不睹不闻)的本体。在我们没有任何人为的安排造作的时候,本性也就透露出来。此时我们依照良知而行,此时的状态即是本体状态。(这叫做“即用见体”。)慎独就是谨慎地把握这个状态。

    5.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

    心斋先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是分明解出中字来。”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心斋强调“中”有两个意义,第一个是“喜怒哀乐之未发”,即没有任何经验层面的人情掺杂进来。这是从我们如何去体认“中”的角度谈。第二个是“天下之大本”,即我们一旦把握到了中,也就不偏不倚地把握到了己身在家国天下中的位置。亦即在天地间安顿了己身。如此,己身在家则家必齐,在国则国必治,在天下则天下必平。这就是“立得己身为天下国家之本”,也就是“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

    而从“家必齐”到“家已齐”的过程,就是从“中也者,天下之大本”到“和也者,天下之达道”的过程。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的,并且是必然的。

    6. “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达到“中”(立得吾身为天下国家的根本)与“和”(实现家齐、国治、天下平),那么天地就各安其位,万物就安于天道的安排,融入生生不息的宇宙整体中,自然而然地化育。

    立得吾身为本,意味着很好地把握了自己的身份。面对儿子,尽了父亲的职责;面对妻子,尽了丈夫的职责。所谓尽父亲的职责,意味着父子关系合于天道,也就意味着儿子也合于天道。我(父亲)合于天道,这个是成就自己(成己);儿子合于天道,这个是成就别人(成物)。所以只要己身致中和,那么万物都各安其位,那么由我所展开的世界便是一个生生不息的整体。

    7. 以上 6 条即是心斋对《中庸》首章的训释,也就是心斋的“淮南中庸说”。在首章中,功夫有两个面向。第一个面向是体会本体————超越的、形而上的、不涉及经验层面目睹耳闻的本体。这个本体即是良知,即是天理,即是仁,即是道,即是中,即是性,即是独。慎独即是敬慎地守住此本体(性)而不偏离,所以慎独的前提就是体会“独”,亦即“天命之性”,也就是明道先生所说的“体仁”。

    第二个面向就是立得这个本体为家国天下的根本,把这个本体作为斡旋造化的枢纽。而在这个面向上,我们要做的功夫就是非常慎重地对待自己的一言一行,务必使一言一行、辞受取与、出处进退都出自“中”,出自“天命之性”。实际上,慎重地对待一言一行,务必使之合于天命之性,也就是慎独(敬慎地守住本体而不偏离)。

    8. 故而《中庸》首章的功夫,我们可以理解为“体独”和“慎独”。心斋又区分为“知本”和“立本”的功夫。而“立本”的功夫,亦即“慎独”的功夫,“研几”的功夫,就体现在出处进退、辞受取与是否都合于本体。所以王一庵先生把“几”解释成细微的事情,所谓“事几”,正是从出处进退上去理解研几(慎独)的功夫的。故而一庵先生的诚意功夫(慎独、研几)正是从心斋的“淮南中庸说”发展而来的。

    六、孟子道性善必称尧舜①,道出处必称孔子。

    今译

    孟子在说性善的时候必定要称道尧舜,在说出处进退的时候必定要称道孔子。

    简注

    ①《孟子·滕文公》:“滕文公为世子,将之楚,过宋而见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称尧舜。”

    实践要点

    1. 尧舜所体现的是善的“绝对性”。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羿是天下最擅长射箭的,他教人射箭,一定要让人把弓拉满;学者学习射箭,自己也一心要把弓拉满;大匠教人做木工,一定要让人做得合乎规矩,学习的人也必定要致力于完全合于规矩。

    如果学习射箭,老师让我要把弓拉满了,我觉得差一点点也没关系,箭也一样能射中。这就叫做“折中”。在什么时候开始“折中”,学习就在什么时候开始偏离轨道。再比如学生学习数学,老师讲完一道题,我会做了。老师让我练习两个小时,刷题。我觉得没有必要。我自己一“折中”,无形中便欠缺一些,久而久之,就学成个半吊子。东台(心斋家乡)有个方言“耶子乌儿”,又叫“耶耶乎”,亦是此意。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够“保质保量”,图自己的方便舒服————即东台乡人常说的“躲懒”,长此以往,所作的事业遂沦为半吊子、“耶子乌儿”。

    儒者把道义讲得非常绝对,即便面对国君也是如此。有人因此质疑孟子不敬重齐王。孟子说:“我非尧舜之道,不敢以陈于王前,故齐人莫如我敬王也。”孟子认为,齐人之中,最敬重齐王的就是自己,因为孟子只对齐王讲最高的尧舜之道,其余就不愿告诉齐王(不敢对齐王不敬)。这是《礼记》所说的“事君不下达”————侍奉君主不能把标准下放,而是要高举道义,要“上达”。孟子说“大匠不为拙工改废绳墨,羿不为拙射变其彀率。君子引而不发,跃如也。中道而立,能者从之。”高明的工匠不会因拙劣的木工达不到所要求的标准而废弃标准,羿不会为了拙劣的弓箭手拉不满弓而改变满弓的标准。君子教人也是一样,举起一个绝对的至善的标准,使人跃跃欲试(让人觉得仰之弥高、钻之弥坚)。君子站立在绝对的中道上,能够跟随而来的自然跟随而来。

    2. 出处进退,即是性善在实际生命中的落实,在一举一动、辞受取与、动容周旋之中的落实。心斋所说的“孔子贤于尧舜”之处,正是在于孔子通过自己活生生的生命,把尧舜的性善展现在“二三子”面前,展现在天下万世面前。比如(以下例子出自《孟子》),孔子为了生计而出仕,那么孔子不应做重要职务,只当做抱关击柝的事情(守卫关卡,夜晚打更)。所以孔子在这种情况下做仓库管理员,做牧场管理员。再如孔子做鲁国的司寇时,祭祀结束后,应当送过来的燔肉没有送到,孔子没有脱帽子就快快地离开鲁国了。不智慧的人认为孔子为了一块肉离开鲁国,智慧的人以为孔子失礼(按礼来说,燔肉应该送到)。二者其实都不真正了解孔子。实际上孔子离开鲁国,不想把罪过归给母国,而是让自己犯下一些轻微的过失。(仅仅是因为燔肉不至,就离开鲁国,这显然是小题大做了,在常人看来,孔子离开鲁国是孔子的过错。)其实,“齐人归女乐”的时候(齐国给鲁国送去女子乐团,导致鲁国国君和掌权的季桓子沉溺“女乐”),孔子已然准备离开鲁国了,只是那时候离开显得过错在母国。《礼记》:“大夫士去国,不说人以无罪。”大夫、士离开一个国家,不跟别人说自己没有过错(把过错都归给国家)。

    七、知此学,则出处进退各有其道。有为行道而仕者,行道而仕,敬焉、信焉、尊焉,可也。有为贫而仕者,为贫而仕,在乎尽职,“会计当”、“牛羊茁壮长”①而已矣。

    今译

    知道这个学问(出处进退之学),那么做官、隐居、仕进、后退都能各自合于道义。有为了践行道义而做官的。为了践行道义而做官,那么统治者必须对我恭敬、信任、尊重,这时候我就可以做官了。也有因为贫穷而做官求俸禄的。因为贫穷而做官,那就要尽到自己的职分。所以孔子“管理仓库,把账务做得得当就好”,“管理牧场,把牛羊养得茁壮就好”。

    简注

    ①《孟子·万章》:“孟子曰:‘仕非为贫也,而有时乎为贫;娶妻非为养也,而有时乎为养。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辞尊居卑,辞富居贫,恶乎宜乎?抱关击柝。孔子尝为委吏矣,曰“会计当而已矣。”尝为乘田矣,曰“牛羊茁壮长而已矣。”位卑而言高,罪也;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

    实践要点

    1. 在天下无道的时候,君子没有任何行道的可能性,这时候君子不能入世做官,因不能与浊世共同为恶。这时候,君子要养活自己,就要辞去尊贵的职位,居于卑下的职位,辞去富贵的位置,安于贫贱的位置。(《孟子》:“为贫者,辞尊居卑,辞富居贫。”)否则就是尸位素餐。孟子说:“立乎人之本朝,而道不行,耻也。”在朝堂之上处于重要的位置,而没有能得君行道,这是可耻的。

    2. 孟子说过三种处于乱世、还能合于出处进退之道的做官途径:1. 见行可;2. 际可;3. 公养。

    所谓见行可而仕,就是先在一个国家试着去治理,去探索行道的可能性;所谓际可而仕,就是国君对自己非常礼遇(侧重辞受取与之间对贤者的敬重),即便很难行道,但是依礼宜为这个国家效力一段时间;所谓公养之仕,即因国君养贤而做官(侧重对贤者的奉养)。

    孔子对于鲁国的季桓子,是见行可而仕;对于卫灵公是际可而仕;对于卫孝公则是因公养而仕。这三种做官的方式都不算是违背道义。这三种做官途径,最好的是见行可而仕,这种出仕,还有行道的可能性。而即便是见行可而仕,只要三年之内无法行道,也不应继续留在这个国家。(详见《孟子·万章》)

    八、“卑礼厚币以招贤者”,而孟轲至梁,即“求而往,明也”①。“国有道不变塞焉”②,即“女子贞不字”③。

    今译

    “梁惠王以谦恭的礼节和丰厚的财帛来招揽贤人”,所以孟子去了梁国。这便是屯卦六四爻所说的,“有大人求我,我才去,这是光明的”。“国家有道的时候我不改变无道时所奉持节操”,这就是屯卦六二爻所说的:“女子守住贞操不怀孕”。

    简注

    ①《周易·屯卦》六四爻辞:“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小象:“求而往,明也。”

    ②《礼记·中庸》:“子路问强,子曰:‘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衽金革,死而不厌,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③《周易·屯卦》六二爻辞:“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

    实践要点

    心斋经常由屯卦讲传道。“屯”字,上面是一横,象征大地,下面是个“屮”字,象征刚刚萌芽的阳气。天地间阳气刚刚萌发,阴气最为旺盛,此时是非常艰难的,所谓“屯难”。

    这时候,儒者应当积蓄力量才能度过屯难,此即“济屯”。屯卦初九讲“磐桓,利居贞,利建侯。”磐桓是徘徊不前的样子,此时君子不能急于事功,而是要居于正位,注重内在德行,所谓“利居贞”。同时要多凝聚道友。心斋说:“利建侯,只是树立朋友之意。”所谓“树立朋友”,就是在民间讲学,凝聚道友。初九小象说:“虽磐桓,志行正也。以贵下贱,大得民也。”这句小象,在心斋的解释中即:虽然徘徊不前,但是志向行得刚正。以尊贵处在卑下之地,在民间讲学,大得民心。

    屯卦九二爻辞:“屯如,邅如,乘马班如。匪寇,婚媾。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以心斋的大义来解释即:非常艰难,时进时退,乘着马徘徊不前(讲学事业始终没有很大的发展)。这时候来了外在的机缘。这个外缘不是对我传道有害的贼寇,而是要与我结合的朋友。这个时候,是要保住出处进退的节操,不能和他联合的。要到十年之后,自身变化了,通过讲学所兴起的人才真正成长起来了,才考虑联合外在的机缘,大行其道。

    “国有道,不变塞焉。”塞就是阻塞不通。在行得通的时候,不改变行不通的时候所坚守的标准。这就是“女子贞不字”。

    而屯卦的六四,则是时机成熟,有大人相求,卑礼招贤,这时候去做事情才可能真正行道。所谓“求而往,明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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