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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中国哲学史》下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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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先生的《中国哲学史》上册初出版的时候,我曾对它发表过一些意见(见廿年五月廿五日及六月一日的《大公报·文学副刊》)。最近,此书全部出世,学报编者以书评见属,不免对下册补说几句话,虽然可说的话并不多。下册出版之前我曾有预读的荣幸,当时读后的感想,曾和冯先生说过的现在不想再说,因此可说的更少。

    冯先生的书分为两篇并不是偶然的,这根据于他对于中国哲学史的一种看法。他以为中国哲学史天然地可分为两个时代:子学时代和经学时代;换句话说,即大体上不以传统的权威为依傍的时代,和根本上以传统的权威为依傍的时代。他以为子学时代相当于西洋哲学中的上古期,经学时代相当于其中的中古期。“中国实只有上古与中古哲学,而尚无近古哲学也。”但这“非谓中国近古时代无哲学也”,只是说,在近古时代中国哲学上没有重大变化,没有新的东西出现,其“精神面目”可以与西洋近古哲学比论的。“直至最近,中国无论在何方面皆尚在中古时代,中国在许多方面不如西洋,盖即中国历史缺一近古时代。哲学方面特其一端而已。近所谓东西文化之不同,在许多点上,实即中古文化与近古文化之差异。”这些见解虽平易而实深澈,虽若人人皆知,而实创说。

    在搜集材料的方法上,冯先生从表面依傍成说的注疏中,榨出注疏者的新见,这种精细的工作,是以前讲中国哲学史的人没有做过的。这种工作最显著的成绩乃在第六章讲向秀与郭象的一长段。最有趣的,他从注文的勘核竟发现了一个覆沉千古的冤狱,郭象盗窃向秀《庄子注》的冤狱,而得到平反的证据。此外在这下册里,我国所谓象数之学和希腊毕达哥拉学派的类似第一次被指出,董仲舒的学说第一次得到从新观点的详细分析,杨雄、韩愈、李翱在我国思想史上的地位第一次得到正确的新估定,宋学中的理气说及其演变第一次得到正确的了解,朱陆的异同第一次得到较深澈的认识,这些都是读者所不容忽略的。佛学在本书中占了三章又半(第七、八、九及十章之半),可惜我对中外的佛学及其历史完全是门外汉,除了下面一小点外,竟不能赞一辞。本书页八一二说:“及乎北宋,释氏之徒亦讲《中庸》,如智圆自号为中庸子,作《中庸子传》,契嵩作《中庸解》。盖此类之书,已为儒、佛二家所共同讲诵者矣。”释氏之徒讲《中庸》,似乎不自智圆始,也不自北宋始。那舍身同泰寺,并且屡次升法座为“四部众”说经的梁武帝就著过一部《中庸讲疏》(见《梁书·武帝本纪》及《隋书·经籍志》)。更可注意的,前乎梁武帝,晋、宋间曾“述庄周大旨作逍遥论”的有名“玄学”家戴颙亦“注《礼记·中庸》篇”(《宋书》本传)。似乎《中庸》可以说是中国民族的思想,释、道之徒均莫能自外的。这一小节的补充无关宏旨。我愿意拉杂提出和冯先生讨论的乃在以下各点:

    (1)冯先生讲《太极图说》(以下省称《图说》)的时候,拿《通书》的话去互释,这个步骤的合当,很成问题。“《太极图说》与《通书》不类,疑非周子所为,不然则或是其学未成时作;不然则或是传他人之文,后人不辨也。”去濂溪不久的陆象山已有此说(《与朱元晦书》)。这应当使得想替《图说》和《通书》作合解的人预存戒心。假如我们能将二者互释得通,象山的话固可以不管。但冯先生的互释果无困难么?我觉得在《图说》中濂溪并没有,而且也不能把太极看作是“理”。冯先生在“《太极图说》与《通书》”一节中引《通书》“二气五行化生万物,五殊二实,二本则一,是万为一,一实万分”的话,以为“《通书》此节题理性命章,则所谓一者,即理也,亦即太极也。太极为理,阴阳五行为气。”(页八二五)这里所谓太极,至少应当包括《图说》里的太极。但《图说》里所谓太极若是理,则“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等话,又怎讲呢?形而上的、超时空的、永久不变的理自身怎会动起来?又怎会生起东西来,生起形而下的“气”来?这个生究竟怎样生法?冯先生也知道这些问题是不能答的,所以后来他在九○七页的小注里说:“周濂溪谓:‘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此言在朱子系统中为不通之论。……濂溪其太极,依朱子之系统言,盖亦形而下者。”(我疑惑这小注是after-thought。当冯先生写此时,已忘却“《太极图说》与《通书》”一节里的话了。)但如冯先生的解释,把《图说》中的太极认为是理,那几句话在《图说》的系统中就非“不通之论”了么?濂溪之太极,依其《图说》中之系统言,难道就不是形而下的而是形而上的么?我看不然。最奇的,朱子把《图说》中的太极解释作总天地万物之理,却不悟照这样解法,上引周濂溪的话是不可通的。朱子在《语类》中也说:“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流行也。”又说:“静即太极之体也,动即太极之用也。”冯先生以为《图说》中的太极与《通书》中的“一”或“理”相通,恐怕不自觉地受了朱子的话的暗示。

    更使我们糊涂的,冯先生释《图说》中言动静一段时,又引《通书》“动而无静,静而无动,物也;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神也”的话,跟住冯先生说明道:“凡特殊的事物于动时则只有动而无静,于静时则只有静而无动。……若太极则动而无动,即于动中有静也;静而无静,即于静中有动也。”下面一段,即说明“太极为理”。与特殊事物相对的理能够动,而且是动同时又非动,是静同时又非静,这在下愚观之,简直匪夷所思,除留待请教张天师外,再无别法。而且上引《通书》文中与“物”,冯先生解作特殊事物相对的是“神”。我们须知这个“神”的历史背景是《易传》里“阴阳不测之谓神”的神(观《通书》下文“神妙万物”的话可证,此语本《易传》“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也”)。这样的神无论如何是不能被认为与“太极为理”的太极相同或相等的。这个神,添上周濂溪所附加“动而无动,静而无静”的属性,简直是不受逻辑统御的魔鬼。我们相信逻辑(谁能不?)的人除了指出它是胡说的结果以外,更不能替它作什么解说。

    (2)关于朱陆的异同,冯先生的认识自然比过去任何讲宋学的人为深刻,但似乎还有未尽之处,我的问题如下:在修养方法上朱子注重“道学问”,象山却不注重此,而侧重内心的自知,这是一般人所知道朱陆表面的差别。冯先生指出朱陆哲学上的重要差异在:朱子言性即理,象山言心即理。但从这个差异如何推演出他们修养方法上的差异,这一点似乎在冯先生看来没有什么问题,其实颇有问题。象山以为心即理,这句话的涵义之一,是“心皆具是理”;这个理至少包括“行理”,人之所应然的理。晦庵以为性即理,但这个性就是心中之理,(依冯先生说)虽得于天却具于心的;这个理也包括“人之所应然”的理。那么,朱陆同以为“人之所应然的道理”是具于各人心中。那么,他们应当同以为:欲知道怎样做一个理想的人,欲明“心之全体大用”,反求诸其心就够了。何以朱子于此更注重“道学问”呢?更注重对外物“用力之久”呢?而且朱子还有理由比象山更不重“道学问”。朱子以为一切理之全体具于各人之心中,“人人有一太极”。(象山似不如此主张,他以为“道……在天曰阴阳,在地曰刚柔,在人曰仁义,故仁义者,人之本心也”。似乎他以为人心中之理只包括仁义。)那么,即使穷理为正心修身的必要条件,欲穷理,反求诸其心也就够了,何必对外物“用力之久”呢?若说心中之理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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